三日後。
我彷彿沉睡了很久很久,當我睜開雙眼時只覺得一道強光刺得我眼光繚亂,待我能看清楚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桃林,而我正躺在貴妃椅上,聞着淡淡的花香,望着這一朵朵粉色嬌嫩的桃花,心中不禁無比喜悅。
我起身往桃林深處走着,總覺得這個地方我好似來過,隱約記得在這個地方與一個人許下了一個約定。
“恩......”頭好疼,我用力捂着頭。
爲什麼我越想頭越疼?這究竟是哪裡?我究竟忘了什麼重要的約定?
“凡兒,你怎麼啦?”
是他。
他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混亂的思緒。
“凡兒?”他輕輕抱着我喚道。
我推開他,冷聲道:“你是怎麼喚醒我的?這是哪裡?”
我明明自我封閉了心脈,除非我願意,不然誰也喚不醒我的,他究竟用了什麼辦法將我喚醒?
“這是你最喜歡的地方。”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哀傷,轉瞬即逝。
我知道他是不會告訴我這是哪裡了,也一定不會放我離開的。
我生氣的轉身離去。
“凡兒。”他突然大聲叫住我。
我的腳步不禁頓住,許是他此刻令人心酸的聲音,許是想知道他究竟還想對我說些什麼。
我沒有轉身,背對着他靜靜的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良久,他聲音沙啞的說道:“如果有一天你想殺了我,我不會怪你,是我欠你的。”
我的心猛地一痛。
他的聲音那麼篤定,彷彿有一日我真的會殺了他。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想說什麼。
就算如今我再恨他,他也終究曾是我最愛的人。
我不會殺他,只會恨他。
其實我更恨的還是我自己,如果不愛上他,我就不會像現在這般痛苦。
夜晚,我一個人坐在庭院裡滿腹心事的望着外面的那一片桃林,這片桃林比禁/地那兒的更美。
我輕輕撫摸着臉頰,臉上的傷已經痊癒了,沒有留下任何傷疤。
恍然間,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到了小時候的事,和二師兄的,和醫仙的。
還有和他的......
那時候的我們多麼快樂無憂。
記得我十歲的時候有一次拉着二師兄趁醫仙不在的時候偷偷去醫仙的藥房玩,那段時間醫仙不知道從人間帶回了什麼稀有的藥材,就連貼身侍候他的兩個小童都不讓靠近藥房半步,我讓二師兄假裝身體不舒服,醫仙果然被二師兄騙了出去給二師兄看病,我則偷偷從窗戶裡溜了進去。
從小醫仙就開始教我識別一些藥材,因此我對各種藥材都比較熟悉,但那天我找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稀世藥材,無意中不當心碰倒了桌上的一個青爐。
醫仙聽到聲音後瞬間闖進藥房,我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看着醫仙那面色鐵青的樣子,我心知這下肯定死定了。
醫仙當即怒氣衝衝的拽着我和二師兄去找他,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千年雪蓮毀了就毀了,不就是再等一千年。”醫仙當時那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讓我和二師兄差點沒憋住笑容。
從那以後,醫仙雖然照常教我識別藥材,但每每見我便要嘮叨一次他苦心尋到又被我毀掉的那株千年雪蓮。
想着想着我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好久不見你笑了。”他從遠處緩緩走來。
我的笑容凝住。
“吃點東西吧。”他在我身旁坐下。
看着桌上這一碗熱騰騰的玉米粥,確實有些餓了。
再如何我也不該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隨即我拿起勺子吃了起來。
“唔......”我吃了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怎麼了?”
“太鹹了。”我淡淡說道。
“我去幫你換一碗,你等我。”
“不用了。”
“一會兒就好,你都一天沒吃了。”他溫柔的勸道。
“我說不用了。”我突然生氣的將粥打翻了,也濺了他一手。
他微微皺了下眉,面色煞白的離開了。
“對不起。”遠遠的飄來了他的聲音。
我望着他的背影,那麼蕭條落寞,如同那一日他囚禁我時站在雪中的背影。
那麼燙的粥,他的手一定很疼吧。
我忍住眼眶的淚水,擡頭望着星空,試圖不讓淚水留下來。
我不能哭,不能再爲了他掉眼淚,更不能因爲他此刻的溫柔關心而有所動搖。
君凡,不要再犯傻了,他只愛她一個,他根本不愛你。
這一個夜晚,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出房門尋找離開的出口。我四處查探了下,發現這個地方是個懸崖的底部,四面被高聳入雲的山圍住,靈力再深厚也是無法越過那麼高的山離開的,那麼這裡一定藏了什麼密道或是機關,可我在桃林裡找了一圈始終沒有找到,只能無功而返,從長計議了。
翌日,許是夜晚太晚睡了,我竟然睡到午時才醒。
簡單梳洗了後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凡兒,快來用膳。”他一襲白衣坐在庭院裡等我,不知道等了多久。
這畫面讓我很熟悉,彷彿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天天在我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對我說:“娘子,快來用早膳。”
我的頭又開始疼起來,我隱約感覺到那是我缺失的一段記憶。但又很不合理,從我出生至今我都在靈界生活,我根本沒有失去過記憶。
一會兒功夫我的頭又不疼了。
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用膳期間我無意中看到了他右手手背上的傷,是被什麼東西燙傷的。
我明明記得昨晚的那碗粥是灑在了他的左手手臂上。
似乎是察覺了我的目光,他不動聲色的用衣袖遮住了右手手背。
“味道怎麼樣?”
“嗯。”我淡淡回道。
“我突然很想吃南瓜羹。”
“好,你等一下。”他微笑的說道。
我看着他離去,不到片刻我便動用靈隱術一路悄悄尾隨在他身後。
昨晚我四處查探的時候才知道這裡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根本沒有一個侍從。
只見他拐彎進了廚房,找到南瓜後開始親自動手做南瓜羹。
他的動作有些生疏,但他的神情卻是那麼認真。
我躲在暗處默默的看着他忙來忙去,弄的一身白衣上全是污漬。
我撇過頭,逃似的離開了廚房,回到了庭院坐下。
我的心跳得極快。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我明明恨着他,可我看到他笨拙的爲我做着南瓜羹的時候我的心卻被感動了。
此刻,遠遠的傳來了他的腳步聲。
“你嚐嚐看,要是不好喝就別喝了。”他的一襲白衣如離開時一樣乾淨整潔,定是來的路上去房間裡換過衣服了吧。
我拿起勺子默默的喝着南瓜羹。
味道有點淡,遠遠比不上靈界的廚娘做的好喝,可我卻覺得這正是我喝過的味道最好的南瓜羹。
你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做?
如今你的眼睛看的究竟是我還是依舊是她?
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擾亂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
君臨,你究竟要怎樣?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一滴一滴的掉入南瓜羹裡。
“怎麼哭了?是不是不好喝?”他伸手輕輕擦去我眼角的淚水。
此時,我的頭又開始痛起來,我痛苦的捂着頭。
他立馬將靈力輸入我的腦中緩解我的疼痛。
“不要碰我。”我猛地推開他,身形不穩的跑進房間關上了門。
我背靠着房門隱約聽到他低咳了幾聲後離去了。
我緩緩走至牀邊坐下,一手細細撫摸着手腕上的紅豆手鍊。
我的心很亂。
我越是想讓心平靜下來卻越是不得自由。
我究竟該怎麼辦?
愛,我已經愛不起了。
愛他太累了,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何況還發生了那麼多事,一切已經回不到當初了,而他又何曾愛過我分毫?
我沒有那麼偉大,也沒有強大的內心不去介意他心有所屬。
我在他身邊十多年,他都未曾對我動心,餘下幾十年又豈會愛上我?
經歷了那麼多,我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女孩了,愛這個字我已經怕了。
但是恨,我卻又狠不下心徹徹底底的去恨他。
爲什麼要讓我醒來?
如果不醒來,我就不用忍受現在這般痛苦的糾纏。
眼淚默默流下。
此時,紅豆手鍊突然發出一道亮光。
我抹去淚水,低頭看去。
有六顆紅豆上閃現出了六個很細小的黑字,我仔細辨別了好久才辨別出上面寫的是:我摯愛的妻子。
我震驚的望着這串紅豆手鍊。
這不是我的紅豆手鍊,我的那串上面沒有任何字。
猛然間我想起禁/地冰棺中的那名女子,這手鍊是她的嗎?
對,一定是那名女子,定是他趁我不注意替換了我手上的紅豆手鍊,他這麼做究竟是何意?
我心生怒氣的立馬摘下了紅豆手鍊,推開門走至他的房間。
可他卻不在房間,他去了哪裡?
我又到外面的桃林去找他,終於在桃林的深處發現了他。
他靜靜的站在一株桃花樹下,旁邊的小石桌上放着一壺冒着熱氣的茶。
一襲白衣,一壺清茶,這是一個風骨如謫仙般儒雅高潔的男人,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傷我傷得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