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窩窩道:“進攻攏縣之前,必然有常例的作戰會議,到時候下手取了諸將之性命。而後帶兵來投。”
歐陽問:“你主上是哪位?”
“事且機密,不敢透露。事成與不成還未知。主上只是讓卑職先來探探路。”嵬名窩窩道:“既然大人如此大方,就等在下的好消息。告辭”
“慢走,送嵬名將軍。”
嵬名窩窩一離開,歐陽、劉錡和李漢同聲道:“有詐”
三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再哈哈一笑,李漢先開頭道:“嵬名乃是西夏皇族拓跋氏族的本姓,西夏人依附唐後,被賜李姓,但這些年下來,有部分拓跋氏族人開始轉回嵬名之姓,以示獨立。要說嵬名背叛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機率要小的多。你看那嵬名守全在將官們要炸營時候,寧可回去挨罰,也不跟隨背叛。所以我感覺有蹊蹺。我想是他們借用嵬名守全的姓來麻痹我們。”
劉錡道:“在多起叛逃後,西夏軍派出剩餘一千質子軍中五百人監視衛戍部隊,而衛戍軍則監視中軍和後軍,防止叛逃。要潛逃一兩個人簡單,但五千人這樣的大舉動要瞞過質子軍,恐怕不易。歐大人是怎麼感覺對方有詐?”
歐陽慚愧道:“我這邊沒想那麼深,就感覺對方應該最少派個會殺價的人過來。先報價不說還如此爽快……如同平時做生意一般,這樣的人十有**不是搶劫踩點,就是使用假幣。”
“沒想到西夏人的智謀要高了一等,之前和宋戰爭他們多使離間計和詐敗。現在會反間了。”劉錡呵呵一笑道:“只不過太不嫺熟,一眼看去破綻如此之多。”
……
第二天,張邦昌讓人交代一聲,也不和人招呼就離開攏縣回京。而同時劉錡這邊的表章也送向朝廷。他是負責將領,抓姦之事是他的主職責,他來說明會比歐陽上表有力得多。
這兩天,前來攏縣的西夏逃兵散碎增加不少。劉錡一反常態,突然表示所有人即使願意也不再編入宋軍,而是送到秦州去轉接。一來二去,又到了第二次談判時間。
這此西夏人只來了李仁禮,兩邊閒扯了很久,都沒有進入正題,而後李宗禮開始品嚐歐陽帶來的酒,歐陽也陪飲。於是這麼一天談判日就這麼過去了。
十幾天後,也就是攏縣等待韓部消息時候,回到東京的張邦昌把歐陽、李漢、劉錡和韓世忠全給參了。理由很簡單,罪名是違御筆。違御筆以違制罪之。違制在中國古代是大罪,等同於欺君罔上。要說也有道理,這幾人視和談爲無物,私扣對方和談使節,爲了自己私利,而無視聖旨。
但朝會上太學生陳東上表稱,西夏人不敢和歐陽談判,故賄賂張邦昌讓其更換和談將領、帶兵將領。這點大家都明白,西夏人被歐陽的錢砸怕了,再說和歐陽去談判確實比較難。劉錡本次不是給皇帝上表,而是上表大理寺和御史還有李綱推薦的忠正之人陳東。果不其然,前兩個部門一點聲音都沒有,而陳東則毫不畏懼的跳了出去,其手上還掌握了一份供詞,供詞是秦州陽平錢莊掌櫃提供,其證明在不久前,有人在那開了戶,用的就是張邦昌的名字,戶頭十萬貫。而且店內帳房夥計都可以證明此人攜帶西夏軍符。
張邦昌喊冤說,說既然潛到大宋內,爲什麼還攜帶軍符暴露身份。
陳東呵斥,那是因爲可以自由來往西夏邊境所用,因爲沒有軍符,在這個時期會被抓捕。
一邊說的有據,一邊辯解的有理。趙玉頭疼萬分,詢問百官,也沒有一個統一的意見。於是就按照程序,將交大理寺審理。如果是無辜的,那就可以說明歐陽他們確實違御筆,如果不是無辜的,那就說明歐陽他們是有功勞的。
蔡京朝會上詢問,是否要再派和談使節。
趙玉直接否掉,絕對不能讓西夏人的離間計得逞。
張邦昌進了天牢纔想明白一件事,自己最大的錯誤就是和錢鬥。他的身家比歐陽有過之而不及。但是歐陽錢砸就砸了,誰都知道這傢伙是富翁,而他的錢不是說砸就砸,會被御史參的。用十萬貫,當時怎麼就沒想到這人會使這樣的手段呢?
沒有糟糕,只有更糟糕。皇家報一向不批駁朝廷官員,最多就是說點花邊新聞賺點眼球。但這次一反常態暴料:張邦昌有漢奸嫌疑,其參在前線奮戰,並且捷報連連的韓將軍、劉將軍、歐大人和李大人。其中描寫非常詳細,說是劉錡抓到了和西夏人勾結的一個宋軍斥候,斥候無意中透露西夏人畏懼宋此次攻勢,要使離間計。而後就是西夏人在秦州轉帳,將附近各州飛票集中轉帳到張邦昌的名下。當然報紙也說了,此事還不明朗,也不排除有可能西夏人拿十萬貫故意陷害張邦昌,報紙還是很客觀,只說明事實,當然有部分是採訪的假事實。
說西夏人陷害張邦昌,這個藉口很爛,誰也知道張邦昌根本就沒有陷害的價值。按此推論,漢奸罪名幾乎是坐實了。而輿論干擾司法,大理寺先入爲主的從有沒有問題昇華到調查有什麼問題。
而皇宮的趙玉接到了李漢的密摺,看完後沉默了很久,而後嘆口氣不再幹涉此事,對有大臣上表再派欽差一律無視,並且派人拿手諭給李綱,允許調動利州路的後勤物資,並且還批准了對歐陽軍廠的採購計劃。
趙玉身爲一個皇帝,起碼的政治覺悟還是有的。宋徵軍兩文就不用說了,兩武韓世忠和劉錡都是自己提拔起來,並且委以重任的將領。她和談目的很簡單,就是見好就收。而今這四人都表示可以繼續打下去,她也只能是支持下去。
……
根據奸細來報,西夏的大型攻城設備已經到位,有扭力型弩車、雲梯車、行炮車、攻城車、衝撞車、臨衝呂公車。還有搭車、鉤撞車、火車、鵝鶻車等等,西夏全部家當都拿了出來。
原本守軍依靠城池可以一個換五個甚至換十個,但這些器械出現卻改變了這個事實。劉錡深感壓力。別小看這些,比如雲梯車可以升的比城牆還高,不僅可以俯瞰城內,而且還可以弓箭壓制,又可以直接攀登。這些器械的弱點就是怕近戰,必須有士兵保護,以往戰法就是利用步兵壓制器械,也就是說要開始大規模的戰鬥。
劉錡道:“按照細作消息,這些器械現在在後營組裝,再加上各部協調,預計三天後會推到前營,而後發起進攻。如果三天內不能破壞這些器械,攏縣恐怕無法守住。”
歐陽搖頭:“敵人分出萬餘衛戍部隊保護,要偷襲要收買,恐怕難度都會很大。其實強守未必沒有辦法,火炮射程很遠,這次器械大部分都是木製結構,再加路面被劉將軍弄得亂七八糟,應該可以壓制。”
“此事我們早先談過。如西夏軍不能決死衝鋒,我軍定然可以勝出,但是如果配備這些器械再加決死衝擊,恐怕攏縣危也。”劉錡道:“我守軍由於敵衆我寡士氣不高,必須再嚴重挫傷敵人一次銳氣才能扭轉全部局面。”
“怎麼做?”
劉錡道:“聯繫投誠我們的西夏兵丁,攜帶炸藥包進入敵營之中點燃……”
“不成”歐陽搖頭道:“這些人就貪財而已,不太可能願意冒如此大風險幫我們運送炸藥包。而且規模小了不行,規模大了容易被敵人覺察。”
劉錡笑道:“大人沒明白末將的意思,人多自然不行,而且也沒那麼多人願意爲錢送命。但是如果只送一個炸藥包呢?甚至就只送一個甩手炮呢?大人看,這些器械肯定要各部協調作戰,這時候定然是衆將雲集,如果能來了中心開花,炸死幾個,這進攻時間肯定又要推遲。而今我們的優勢是,西夏軍中各部都有我們收買的奸細。投誠就算了,這些人願意爲了錢冒險潛回西夏軍,就說明這些人對錢有多看重。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相信找幾個願意冒險的人還是有的。”
西夏軍各部混雜,除了質子軍、衛戍部隊之外,其他都各有所屬。這些人羣混在一起,互相不認識是很正常的,這也就給宋軍派遣收買細作提供了良好的環境。歐陽搖頭:“要說其他部就算了,這中軍大帳可是由五百質子軍組成。大家都看見了,這質子軍被我們全部俘虜後,才十叛其一,忠誠度非常高,要想混進去恐怕不太容易。”
“讓細作抓住章欄,並且打斷章欄的腿。用車推章欄去敵大營邀功。到了中軍外,由質子軍推進中軍。章欄說服過嵬名守全,將領們聽說章欄被擒,必然前來觀看,這時候再點燃車內藏的炸藥包……”
“那章將軍就變成了灰塵。”歐陽堅決道:“不同意。”
劉錡道:“大人,這是戰場,不能有婦人之仁。章將軍忠義必然不會拒絕……”
“我不會同意的。”歐陽道:“我是監軍,這事我否了,另想辦法,錢不是問題,需要多少儘管說話。如果沒有其他法子就準備守城。讓李綱大人優先運送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