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阿若婭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
她揉了揉耳朵,不可置信道:“你你說什麼?”
謝昭好笑的覷了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卻沒有再多說。
她這幾年的胃口總是不好,除了因爲她曾經多次九死一生,一頓飢一頓飽傷了脾胃之外,還因爲她曾經在沒有麻沸散、神志清醒的狀態下,活生生剖開過自己的身體,颳去腐肉療傷,徹底傷了胃壁。
而那年她才十四歲,那傷說起來,正是當年自己偶遇“十二扇刃”歐十三娘遇險時爲了救她所致。
——也就是江湖中傳聞中,“十二扇刃”歐十三娘被昔日仇家所困陷入死地、“千歲劍仙”恰逢其會從天而降救她脫困,還助她突破了半步祗仙的那一次傳說。
當時最嚴重的兩處傷勢都在謝昭的腹部,兩道毒傷迭在一起。
其中較深的那一處還是箭傷,箭頭上被西南邊陲的羌族殺手,抹了當地深山中一種特有的草藥。
中者會腐蝕皮肉、引發傷口潰爛,很快感染而亡。
謝昭當時少年心性,仗着自己武道境界高深、內力淳厚,因此起初也並沒將那兩道傷勢當回事兒。
她強撐着精神佯裝若無其事,在辭別“十二扇刃”後,便找到一處安靜的杳無人煙的小山坳中自行療傷,誰知卻在洞穴中不省人事了。
後來,她的傷口潰爛發炎、燒得她半夢半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昭竟然突然清醒過來了一陣。
她知道,她不能再睡了。
那羌族之毒實在毒辣,中者初始只覺得傷處火燒火燎、鋼針刺骨一般,像是有無數毒蛇蟲蠍要啃咬肌理一般。
待到後來,居然演變成了鑽心刻骨的疼痛。
謝昭明明之中隱約明白,若是她放任自己繼續睡下去,只怕……便不會再醒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謝昭居然還真提起來幾分精神,強行催醒了自己,睜開了眼睛。
她十分果決的把自己“死馬當作活馬醫”,竟然剖開了腹上傷口,還活生生剜掉傷口附近所有的腐肉!
由於那支箭簇扎的實在是深,已經觸碰到了胃壁,導致胃壁處一小塊邊緣被毒藥腐蝕。
所以,謝昭不得不切掉腹中那一小塊腐壞的胃壁臟器。
待一切完成後,她還用隨身工具囊中的羊腸線和針,咬牙認同替自己將所有傷處都縫合了起來。
然後,便是大汗淋漓般的脫力!
不得不說的是,儘管謝昭已經足夠耐痛、足夠吃得下辛苦,但是當一切都完事之時,她身上也具是活活痛出來的冷汗!
自己剜去自己創口器官上的腐肉,自己來執針如同縫衣服一般、將自己的傷口再縫合起來
——如此漫長的時間中,謝昭身邊沒有麻沸散,也沒有止痛的草藥。
甚至她還要抵抗住因爲傷口感染高熱帶來的眩暈,全程注意力高度集中!
以至於好幾次都因爲高熱而視線模糊,下針扎錯了位置!
若是換一個人,只怕當時便已死了。
那一年,十四歲的少女幾層衣衫盡數溼透。
然後,她眨了眨不知是被汗水刺激、還是被疼痛刺激下,已然模糊的雙眼,徹底昏厥了過去。
至於剩下的,那便交給老天了。
她已盡人事,餘下且聽天命。
後面的事,謝昭如今已經記不太真切了,只依稀那次是真的疼。
不過,她事後也從未與“十二扇刃”提起過那一次過後的兇險。
謝昭與人相交也好,出手相助也罷,從來都是聽從自己的武道之心。
這麼多年過去,不論是江湖中的拔刀相助,亦或是藉助贍養司救助落難百姓,她亦從不奢求被救助者回報。
謝昭並不希望旁人心中,會揹負沉甸甸的負擔和包袱。
只是,從那以後,她就愈發“挑嘴”了。 ——寧可不吃,也不敢亂吃,尤其是刺激性很強的辛辣之物。
謝昭這兩年多跟凌或和韓長生行走江湖時,韓長生每每都感慨她十分好養活,不饞肉食、偏生“喜歡”吃麪食炊餅之類。
實則不過是因爲謝昭的胃,如今已克化不來太過難消化的東西。
炊餅價格低廉,吃得飽又養胃,落魄江湖時無疑是她最好的選擇。
不過這大半年來,北方戰事又起,謝昭在潯陽郡和琅琊關之間往返守城,驟然過回了那種血飲風沙、生冷不忌、胡亂吃喝的日子。
這不,最近各種毛病隱隱約約都有找回來的趨勢。
她的胃口也愈加不好了。
如今就連一個異族小姑娘,都時常嘲諷她過於“嬌氣”。
“喂!你怎麼又不說了?方纔說你剖開過什麼?
你這傢伙,總是神神秘秘的,話說了一半又不說完整了.可真是奇怪至極!”
阿若婭見謝昭說了一半便不說了,忍不住在一邊嘀嘀咕咕的抱怨起來。
她剛剛隱約確實聽到謝昭說自己剖開過自己,但是理智上又覺得這不合常理,心想定然是自己聽岔了!
怎麼可能有人能剖開自己呢?
只是那個“小氣鬼”卻不願再說一次,吊人胃口,真是討厭!
“我還是想去寄籍部首領的領地看看。”
謝昭看了看天色,淡淡道:
“現在出發,下午應該就到了。”
“啊?”
阿若婭一呆。
謝昭話題轉換的實在太快,她一時之間沒跟上她的思路。
待想明白她的意圖,阿若婭不知想到了什麼,慌忙阻止道:
“你不知道,寄籍部一千年前本是我們宇文部的旁支,但卻比如今的宇文部更加遵循北朝古禮。
去寄籍部族長的領地看什麼哇?牧民的屍體肯定是找不見了的,因爲他們寄籍部施行天葬制度的呀!
再者說!你以爲首領的領地,會像塔拉大叔家的後院牧場那般容易進出嗎?還讓你說混進去就混進去?”
謝昭挑了挑眉,起死人不償命道:
“哦?能有多難混進去?難道還會比你們宇文部前線大軍的後方王帳還難混進去嗎?”
阿若婭:“.”
她這是在挑釁吧?
她沒聽錯吧?!
這個膽敢火燒他們邯庸宇文部王帳糧草的女賊!
瞧她擠眉弄眼的,分明就是把他們草原人的部落當成菜園子逛,如入無人之境了!
雖然這樣很過分,但是
阿若婭苦惱的發現,好像寄籍部的族長領地防衛,確實擋不住眼前這個南朝女子。
這姓“謝”的哪裡是隻“兩腳羊”嘛!
她分明就是一隻狡詐又可惡、一肚子小心思的狐狸!
阿若婭心裡苦。
心想,若是她“兄長”還在家中就好了!
若是她的兄長在,定然能拿下這個可惡的南朝女子,也好讓她見識見識,他們北朝邯庸也是有高手的!
可不是她可以肆意妄爲、無法無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