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凌或和韓長生聞言三人齊齊蹙眉。
十七年前“韶光劍仙”冷寒煙的舊事,怎麼居然還牽扯上了天宸皇室的《洛書真言》?
壺盧聖使見他們的神情,便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於是,他溫聲道:“當年,南北局勢焦灼,各有死傷無數。‘謝氏三傑’名滿天下,謝家軍在邊關更是如日中天,固守邊關,寸土不讓。”
謝昭淡淡道:“守土爲民,職責所在。”
壺盧聖使頷首,道:“謝小友說的不錯。所以,當時有人給邯庸天子陛下諫言獻計,想要以奇詭之計,打破那時的僵局。”
謝昭蹙眉,靜靜看向壺盧聖使。
“如何打破?”
壺盧聖使緩緩搖頭。
“我常年固守壺盧聖壇,其實亦是在時隔境遷多年後才知道當年之事。據說當時背後獻計那人說,與其讓北朝的將士們一刀一槍在馬上拼殺,用性命去爭奪南朝那一城一池之功,不若直接釜底抽薪,反而來的更快,還不用耗費將士的性命和數之不盡的軍餉。”
韓長生不解的搔頭。
“什、什麼意思?難道他們於是打算刺殺南朝天宸的天子陛下?
可是就算那時的南朝天子亡故,也總是還會有新君繼位的。屆時血海仇深,弒君之辱,南朝的將士豈不是撲殺的更加猛烈?”
他並沒有聯想到《洛書真言》與北朝細作潛入昭歌城有什麼關聯,下意識認爲,北朝人是想行那“荊軻刺秦王”的蠢事。
壺盧聖使看着微微蹙眉、表情異常沉默的謝昭,老人笑了笑,緩緩道:
“看來,謝小友你已經想明白了什麼。”
謝昭嘆氣。
“竟是如此。”
凌或和韓長生皺眉看向她。
她輕聲對他們解釋。
“北朝悍士潛入昭歌不夜城,並非是爲了刺殺南朝天宸當時的皇帝威帝陛下,而是想要竊取《洛書真言》。”
凌或回憶起江湖上關於《洛書真言》的傳聞,說道:
“我曾聽聞,《洛書真言》乃是天宸高祖皇帝偶得的上古典籍,據說有‘言出法隨’的神蹟,但是卻只會被符氏血脈喚醒。
傳聞中,只有祗仙天境的絕世高手,才能掌握《洛書真言》中真正毀天滅地的力量。”
謝昭輕輕點頭。
“沒錯,傳聞中所述確實如此。不過事實真相到底如何,誰又能知道呢?
畢竟千百年來世間天才層出,但武道之境最高者也不過只是祗仙玄境。
既無人登頂祗仙天境,那麼傳言的真假便無從考證,興許只是一個無法論證的傳說也爲可知。”
她輕輕喟嘆道:“不過,儘管如此,天宸皇朝的開國皇帝高祖,卻還是將之傳給了自己的皇儲。然後又由南朝歷任天子們,代代相傳,流傳至今。
高祖符九懿希望若干年後,符氏會出一位天望所歸、破立祗仙天境的皇嗣後人,能夠一展《洛書真言》的神蹟,以言護山河,換百姓萬世太平之安居。”
“——這這他孃的純屬是扯淡吧?”
韓長生瞠目結舌的看着謝昭,毫不客氣的質疑道:
“這世上哪有會那麼厲害的東西?若是一句話便能‘言出法隨’,那豈不是跟神仙無二了?還當什麼皇帝!一句話分分鐘不就能滅一個國——”
分分鐘便能滅掉一個國家?
韓長生後知後覺的終於明白了!
他也終於想清楚,當年北朝邯庸皇庭究竟打得是什麼算盤!
韓長生爲北朝人的腦洞大開,而驚愕不以!
他遲疑道:“.所以,他們居然打得是這個主意?通過竊取《洛書真言》,來擁有言出法隨的神蹟,直接讓南朝將士玩完?”凌或蹙眉。
“可是這還是說不通的,既然《洛書真言》按照傳聞,只有符氏的血脈才能喚醒。
那麼北朝邯庸皇庭即便設計拿到了這本古籍,他們又能如何呢?
即便北朝將來真的擁有一位祗仙天境的大能庇佑,但若不是符氏血脈,也根本無法施展此書的玄妙。”
說到這裡,凌或驟然一頓。
他豁然擡頭,不可思議的道:
“——除非,他們已經找到了興許有一日,可以用上《洛書真言》的人!”
壺盧聖使聞言悵然一嘆。
“謝小友和凌少俠,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由點及面,思緒豁達。”
謝昭淡淡搖頭笑了笑,笑容卻有些難辨。
“天宸皇室符氏和邯庸皇室拓跋氏,在數代之前,確實也曾有過幾次迫不得已的公主和親之舉。
但是在下私以爲,如今邯庸皇室中還有一星半點天宸皇室血脈的後代,應該也不多了。
更何況即便是還有,如今幾百年過去,血脈已經稀釋到極淡。哪怕這一支中,真有後人根骨清奇,或可習武登頂,他的血脈稀薄,也絕對不可能喚醒《洛書真言》。”
壺盧聖使眸光裡滿是歎服。
“謝小友,我實在懷疑,這世間再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住你了。想來‘天資聰慧’四字淺薄,早已不足以形容閣下的洞察力。”
謝昭還陷在自己的思緒裡,她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隱約之間在她腦海中起起伏伏!
下一刻,她豁然想到了什麼,眸光大盛,目光灼灼看向壺盧聖使!
“.所以,邯庸皇室若是想要真正掌控《洛書真言》的力量,那麼他們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再造就一個貨真價實的、血脈淳厚的擁有兩朝皇室血脈的後代!而不是賭賭運氣,等待那不知隔了多少代後,身體中的符氏血脈早已稀薄得幾近於無的邯庸皇族中人。”
謝昭若有所思的定定直視着壺盧聖使,一字一句說道:
“若是再能‘謀劃’出一個,父母的武道修煉根骨皆屬不凡的兩朝血脈後代,那麼就更好了。是嗎?”
凌或和韓長生怔怔望着她,努力想要理解她話裡話外的玄機。
明明謝昭說的每一句話他們都能聽懂,但是這些話組合在一起,卻又詭譎到讓人只覺心中迷茫,難以理解。
她在說什麼?
北朝邯庸居然想造就一個生身父母皆爲武道高手的兩朝血脈?
這怎麼可能?
近百年來有餘南北摩擦愈演愈烈,而隨着南朝國力的逐漸強盛,已經有兩百年不曾將公主送給北朝和親!
壺盧聖使雙眸帶着敬佩的光芒,緩緩點了點頭。
“謝小友,您有大智,而你所猜之言,已與你想問詢之事的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謝昭一怔,果然如此?
她在這一刻,終於知道了這其中的彎彎道道!
但是下一刻,她的心裡又有些莫名的複雜。
看來,這位壺盧聖使摩鈳耶所知道的,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