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女官彌薩,幾乎就要氣瘋了!
她頭腦一熱上前一步,便想要將眼前女子身上那身礙眼的藏藍色寢衣撕扯下來!
要知道,南朝天宸皇朝以明黃色爲尊色。
南朝皇室的衣着配色大多爲黃色爲主,而天子則是身着明黃。
當然了,這種黃色自然也是朝臣百官和百姓們絕對不可僭越的。
但在北朝邯雍,着裝用具卻是以深色爲尊。
衣着的色澤越深,主人的地位便越是尊貴。
邯雍皇庭之主、北朝的歷代天子冕服,大多都是純黑色爲底,再鑲嵌以金線龍紋點綴。
至於其他身份尊貴卻略次一等的北朝王帳親貴們,則可穿戴藏藍色、靛青色等等。
可是,面前這女子又算是什麼東西?
瞧她這張臉,分明並非北朝邯雍人血統,就更不可能是邯雍貴胄出身了!
這女子如此弱不勝衣、弱如扶病的惺惺作態,居然敢僭越穿戴如此奢華尊貴的藏青色寢服?!
她們家公主殿下的着裝配色,也不過如此了!
等等?
彌薩一臉驚怒狐疑,這衣裳不知爲何她居然越看越眼熟?!
這……分明就是北朝邯雍皇庭的公主殿下才可以穿的制式!
簡直豈有此理,駙馬怎可行事如此荒唐!
謝昭臉上還掛着淡淡的、和煦的笑意。
其實,她熟知天下風俗禮節,自然也知道自己這身衣服興許不太合北朝的規矩。
但是她也沒辦法呀!
自她醒來身上便只有這麼一件藏藍色寢袍,她總不好挑三揀四不斷試探宇文信的底線吧,於是也就只好隨遇而安了。
謝昭的神情四平八穩,不慌不忙。
甚至在彌薩一臉怒容的奔她而來時,幾乎沒有一絲慌張,連躲上一躲都懶得動。
開玩笑。
宇文信既然留下這麼多人看守她這個“囚徒”,總不至於這些人中一個有用的都沒有,全部都是擺設罷?
果然——
下一刻,兩名守在門口的劍奴齊齊出手。
兩人手中三尺長劍橫空交錯!
——“叮”的一聲,兩把劍交叉在門口,護在謝昭的身前。
彌薩被劍奴突然出鞘在雪亮劍鋒,嚇得當即剎住腳步,驚駭失聲,嬌聲尖叫!
“你們!你們難道反了不成!我乃舒祿嘉部的貴女,你們居然敢對我妄動刀劍?!”
彌薩不僅是九薇公主府中管事之人,更是公主的母家、邯雍三十六部中六大新興部落舒祿嘉部的女兒!
她幾乎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敢對她如此不敬?
塔爾幹抱着尚未出鞘的長劍,冷冷看着她道:
“彌薩姑娘,你是舒祿嘉部的人不假,但是我等確是宇文部的人,從來只聽從世子殿下一人之命。
雖然世子殿下這會兒去了演武場,練功結束前一時半會無法回來。但是彌薩姑娘趁着世子殿下不在,在他的居所面前如此放肆,不知姑娘可曾仔細考慮過,這後果你能否承擔?”
哦吼?
謝昭眼觀鼻鼻觀眼,一副心醇氣和,安分守拙的乖覺模樣。
宇文信去練功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那確實。
記得宇文佳便曾說過,她大兄“孤狼劍仙”如今苦於久久無法在武道之上再度破鏡,因此每日習武勤勉虔誠,可謂是孜孜不輟,連服用丹藥續氣的昏招都用上了。
想來,“孤狼劍仙”如今每日不足足練上兩個時辰,應該是不會罷手摺返。
妙啊!兩個時辰裡都不會有“孤狼劍仙”的看守,這能做多少事?
興許是宇文信先前暗中探過她的脈,知道她如今身負重傷、內力虛空,所以壓根就沒將她那點修爲放在眼裡罷。
謝昭一邊靜觀事態變化,一邊心裡將小九九轉的飛快,思考最佳最優的脫身之策。
她心裡搖頭失笑。
這兩夥人倒是有趣,一邊稱呼宇文信爲“主公”,另一邊則稱呼他爲“駙馬”。
明顯是各司其職,各忠其主,不太對付。
雖然利用他們兩邊人的矛盾衝突鑽空子不太坦蕩,但是時至如今,她恐怕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彌薩聽到塔爾薩話中隱含的警告之意,心裡一突,不寒而慄。
她如何會當真不懼怕駙馬的怒氣?
別說她只是一個舒祿嘉部的旁支貴女,即便是出身皇庭、金枝玉葉、金尊玉貴的九薇公主,在師出不二城的絕世高手“孤狼劍仙”面前,不也照樣溫柔小意,溫婉體貼。
她不是不驚懼於駙馬知曉此事後的秋後算賬,但是
彌薩眼帶憤恨不甘的看向那個溫文爾雅,在幾名劍奴身後泰然處之的美貌女子——
駙馬雖有過許多女人和庶出子女,但卻是最重嫡庶體統不過的了,也從未真正被女色所惑、將哪個女人放在心上。
如今駙馬宇文信居然正大堂皇的將這個容貌長相明顯不似北朝女子的女人,安置在了除公主殿下外,從無其他女人登堂入室的內院之中.
甚至還金屋藏嬌安置於自己的寢居內,令旁人都使喚不動的貼身劍奴們親自守衛照料!
駙馬明明最重隱私,他的寢居往日連公主殿下都不能輕易進入,這女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公主殿下過去大度,絲毫在乎駙馬豢養的那些寵物似得女人們和她們所生的子女們。
那是因爲公主殿下心知肚明,知曉駙馬心裡並不在乎這些人!
既然駙馬不將他們當回事,那麼公主殿下何等尊貴,自然也不會將他們放在眼裡。
不過,眼前的這個女子,明顯不能同那些避居西外院和別院的女人們同日而語!
駙馬明顯待她十分不同!
彌薩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抖着脣義正嚴詞道:
“即便是事後要被駙馬問罪,我身爲九薇公主府掌事女官,也斷然不能容許這樣來歷不明的女人,不明不白的留在駙馬身邊!”
她伸手指向謝昭,一字一句叱責道:
“這女子的容貌一觀便知,必是來自明河以南之地。不論她是南朝天宸的女子,亦或還是中州瑞安的女子,都絕對不可能是我們北朝人!
——這裡可是廣陵城,是九薇公主的府邸!既然駙馬已將這女子帶入了公主府內院,而不是安置在外院別院。那麼理應由公主殿下親自問話,才知這女子到底是否可以留下!”
塔爾幹皺眉,他面無表情道:
“那就恕塔爾幹難以從命,主公交代,這位姑娘哪裡都不能去,一步都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
彌薩姑娘若要帶走她,便要先問過我們手中的劍答不答應。”
“你!”
彌薩氣急敗壞。
她抖着手對其怒目而視,但一衆宇文部劍奴卻不苟言笑,對她的憤怒視若無睹。
正在此時,連廊盡頭的庭院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溫婉無爭的聲音:
“彌薩,不必強人所難,既然駙馬有命,不許這位姑娘離開這座的寢院,那麼本宮親自來此與她說說話,想來應該沒什麼問題了罷。”
長廊上對峙的諸人聞聲詫異回頭。
只見一個身着北朝皇庭公主旃青色冕服的女子,亭亭玉立的站在遠處,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