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和寧語欣先後上了一部黑色商務車,見寧語欣的神色略有不妥,江浩沒多問,按照寧語欣的要求,車行駛到一處爛尾樓內,以江浩的經驗,這裡是殺人毀屍的絕佳地點沒錯了,江浩心裡清楚,這種類似的場面似乎習以爲常。
“本不想你牽扯這些事,可你這傢伙好像天生就容易招惹事非,既然來了,沒辦法了,還是上去吧。”
江浩揚起一邊嘴角,並未多說什麼,緊跟着寧語欣上樓,他從不畏懼這些,無論從前,還是現在。
安儀被縛住雙手雙腳,團縮成一團,阿泰黑麪站側,寧語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看起來安儀已經被高遠折磨了有些時候。
安儀的身上幾乎滿是傷痕,滿身的污血和塵土,淚眼中卻帶着倔強,她又看了眼江浩,下意識的微微顫抖了下,不知道是因爲這張熟悉的臉,還是因爲不久前發生的一切,讓江浩的身上還透着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現在想想,你在我身邊也有兩年了吧,我真看不出來,你有什麼不妥,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出賣我,還是,從一開始便以這樣的目的而來。”寧語欣說着將監聽設備丟在安儀面前,說道:“還真是看不出來呢!”
江浩淡然的站在一邊,看來寧語欣還是動手了,而且動作很快,她沒給安儀任何辯解的機會,在江浩看到她和張銳見面後,寧語欣便通過技術手段找了辦公室的監聽設備,並設計讓張銳有所行動,做人做事要有理有據,寧語欣不想錯怪任何人,就算跟在沈洪身邊多年,可她還是無法做到像沈洪,或是江浩那樣,寧殺錯不放過,至少她不想自己成爲濫殺無辜的人。
安儀狠狠的盯着寧語欣,還有那張她曾朝思暮想的臉,只是現在判若兩人。
江浩見安儀看自己,掛着一絲淡淡的笑意,慢慢伏下身子,抓住安儀的下顎,幽幽說道:“別抱怨我們不會心疼人,我們雖然交情不深,但也算認識,只要你說實話,我保證你沒事,話我說到這兒了,你也無謂自己受這麼多苦,看樣子你不過是他們擺在欣姐身邊的棋子而已,不需要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吧。”
“我根本不懂你們說什麼,我在酒吧只是服務生,是爲了生計,只是想賺錢而已,不知道什麼事得罪了欣姐,讓你們這麼對我,還有,那東西跟我無關,什麼監聽,我不知道,我也不懂。”
江浩審視着安儀,他知道她很怕,卻又堅守着自己最後的堅持,但是他沒想到,這種情況下她竟然沒有求饒,要知道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都有他害怕東西,比如生命威脅,這是人之常情,江浩和寧語欣都見過不少所謂的大人物,在這一刻,痛哭流涕的告饒,毫無尊嚴,而安儀到也讓他們有些另眼相看,不過,現在的江浩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太多感情,哪怕是風姿卓越的年輕女子,除非可以利用,還算有價值,否則他便無意側目,對於安儀,她在江浩這裡毫無價值,他只是淡淡的說道:“竊聽器應該不是你裝的吧,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是幫警-方做事的沒錯吧,是那個叫張銳的警-察!酒吧能查到什麼大事,到底是你沒有經驗,還是那個警-察不用腦子。”
安儀的身子微微一怔,她似乎明白那天發生的一切已經被寧語欣懷疑了,就算她以爲自己掩飾的再好,還是沒有矇混過關,她終究還是沒幫上什麼忙,安儀索然一笑,說道:“哼,你們的壞事做得太多了吧,敵人恐怕也太多了,一有風吹草動就怕得要命,既然什麼都看到了,還問什麼,你們不敢去找警方的麻煩就來對付我,”安儀說着,大笑着,看着這幾個所謂高高在上的人,笑得那樣輕鬆自在,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接着說道:“動手吧,別以爲我怕了你們,只有你們這些心裡有鬼的人,纔會事事害怕。”
“你又不是警-察,何苦啊,你在這兒的日子,欣姐待你不薄!如果你坦白,或許真的不用死。”
“是,那又如何,你以爲你們饒我一命,我就會感恩戴德嗎!你們這些人,把營海攪得翻天覆地,真的以爲你們可以將凌駕在法律之上嗎,就算你們有遮天蔽日的本事,終將逃不過公義,我到也要看看是誰能收拾你們,看看你們的下場,我會在地獄等着你們。”
江浩看了看這張本來清秀的臉,此刻的笑容和笑聲在這些傷痕的映襯下顯得有些猙獰,他知道安儀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只是有些不理解,既然不是警-察,何必如此,他轉頭看了看阿泰,阿泰會意的搖了搖頭,意思是已經查得很清楚,安儀沒有什麼親人朋友,乾乾淨淨,無法藉此逼迫。
寧語欣輕輕嘆了聲氣,雖然是傳說中的阿嫂,卻從不想無端如此,阿泰從身後掏出手槍,雖然對安儀有意思,可如今的情形已然自己與她並非同路人,在金錢和女人之間,他自覺選了前者!而江浩則成了最悠然的旁觀者,冷眼看着這一切的發生,毫無表情,一聲槍響,這個女孩死得很絕決。
江浩駕車與寧語欣一起回別墅,寧語欣似乎很累,緊閉雙眼眉睫微蹙。
“欣姐,以後這些事兒交給我們吧,免得你費神。”
寧語欣輕嘆了口氣,看了眼江浩,說道:“你也要顧着佳妮才行,無謂什麼事都親自動手,而且我和洪爺的意思是,以後這些事,你參與的越少越好,不管怎麼說,你跟洪爺的時間最短,也是最容易洗底的人,你這麼有本事,難道真的想一輩這樣嗎。”
江浩笑了笑,感慨的說道:“就算再容易洗白,警-方那裡也沒那麼容易放手,順其自然吧,無所謂。”
“無所謂?你想想自己是誰,東窗事發會怎樣!以後那些事還是高遠他們去處理吧。”
“阿金告訴你的!”
“他沒來,所以打電話跟我解釋,我聽他的語氣不太好,就問了他”
江浩知道阿金不太會說謊,尤其剛剛又發生那件事,淡淡笑了笑說道:“這傢伙真是的,在他那兒就沒秘密可言。”
“怎麼?還能瞞我?”
“當然不是!”
“他也是有些擔心你,覺得你最近好像不太一樣了,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
“沒什麼不一樣吧,還好,放心吧欣姐,而且這件事如果不是我出面,楊昊未必會輕易相信,可能不會放下戒心去赴約,我也是不想夜長夢多。”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帶了不少人吧,你就那麼有把握嘛。”寧語欣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這是你跟洪爺的局吧,他也是,讓自己的女婿出面做這些,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大脾氣。”
江浩笑了下,解釋說道:“做這一行,有些人不能留,沒辦法,如果我不出面,難道要未來岳母做嘛!”
寧語欣無奈笑了下說道:“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我怎麼敢啊,欣姐。”
寧語欣感慨道:“我跟了洪爺這麼多年了,我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一個不小心便會萬劫不復,所以想要做最大的那個是有代價的,我不希望你和佳妮也無路可退,就算是爲了她,快點脫離出來吧,而且我知道憑你的能力,在任何地方都能給佳妮一個安穩舒適的生活。”
江浩瞭解寧語欣的感受,點了下頭。
“好了,不說了,佳妮應該準備了宵夜等我們。”
阿金已經早他們一步回到別墅,說道:“欣姐,浩哥!”
阿金衝江浩略略點了下頭。
江浩掃了他一眼,溫柔的攬過沈佳妮,笑道:“嚐嚐老婆的手藝!”
沈佳妮推開江浩,不好意思的說道:“誰是你老婆!”
“我們定了婚了哎。”
寧語欣笑笑搖了搖頭說道:“喂,喂,喂,別打情罵俏了,真是看不了你們了。”
沈洪從樓上走下來,他與江浩相視點了下頭,房間裡怕是除了阿姨和沈佳妮,其他人都明白這其中的意味了。
一大家子人坐下來有說有笑,準備吃宵夜,與普通人家的家庭聚會並無差別,好像剛纔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與他們無關,阿姨將沈佳妮精心準備的菜一碟碟擺上來,江浩笑盈盈的拿起筷子,他很享受這樣的生活,來自夾縫中的片刻寧靜,偶爾欣喜,其實他很幸福、很滿足!他挑了挑一盤發焦的東西忍不住問道:“這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
“豆豉魚!”沈佳妮不客氣的答道。
“豆豉和魚都在哪?不是魚吃了豆豉然後遊走了吧。”
沈佳妮氣急敗壞的橫了江浩一眼。
阿金看了看盤碟中黑團團的東西,再看看依然談笑風聲的江浩,猛然覺得胃裡一陣絞痛,一股酸苦翻騰起來,乾嘔了兩聲慌忙跑開了。
沈佳妮喘了口粗氣,憤憤然的說道:“阿金這傢伙,什麼意思嘛!賣相不好嘛,會不會那麼難吃啊!”
江浩抿嘴笑道:“別理這傢伙,準是在外面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沈佳妮不語,若有其事的看着江浩,江浩無奈挾了口所謂的豆豉魚放進嘴裡,沉醉般點了點頭,說道:“焦了是焦了點,味道嘛,還不錯!”
“那你就給我吃光它!”
“沒問題,只要是老婆大人做的,我都照單全收!”
沈佳妮這才滿意的笑了笑。寧語欣隨即癡笑的看了眼沈洪,心想,這恐怕就是愛情,他們願意爲彼此做任何事情,願意包容對方的所有,無論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都願意陪在他們身邊,愛情和大是大非之間,他們只依存愛情,哪怕明知死路一條,都願意守在對方身邊,陪他走下去,寧語欣如此,沈佳妮亦如此。
飯後,大家閒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去忙,阿金一個人癡癡的站在花園的一棵樹下,江浩拍了下他,遞上杯紅酒。
“沒事兒了吧?”
阿金點了下頭,似感慨般,頗有些悵然的說道:“我雖然十幾歲就跟着洪爺,可你也知道我什麼德行,真的有什麼大事洪爺也不會叫我去辦了,而且,沒多久我就去坐牢了,直到這次回來,我才發現,原來社會是這樣混的,以前我還覺得就是打打架,嚇嚇人什麼的。”
江浩喝了口酒,淡然一笑,故意逗他說道:“沒想到長成這樣的你,卻單純的要命。”
“唉!”
“行啦,以後幫欣姐處理好那邊的事情就好了。”
“喂,不是你也覺得我沒用吧!”
江浩笑了下,他知道自己帶着阿金去會讓對方輕敵,但是江浩卻相信阿金,他一定做得到,江浩搭着阿金的肩說道:“你是我兄弟,只有辦大事的時候纔會要你幫忙。”
阿金點了下頭,感慨道:“有你這個兄弟真好!”
江浩不懷好意的笑道:“放心吧,以後這些搬搬擡擡啊,毀屍滅跡啊,豆豉魚啊,不會要你動手了。”
“哎,你還來!”阿金故作神秘的靠近江浩,低聲說道:“你不覺得這種事兒總有點陰風陣陣的感覺嘛,你就不怕他來找我們,萬一這傢伙在下面混得好了,到你我下去的時候,人家已經是大哥了,那會兒還不一定怎麼報復我們呢。”
江浩忍不住笑道:“阿金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唯物了,教你句話,生前哪管身後事,你想太多了!要是真的有,他那種人也得下十八層地獄,都好不到哪去,還顧得上別人嘛。”
阿金頗爲認同的點了點頭,感慨的說道:“那我們呢?”
江浩笑了笑,看了眼阿金說道:“應該也好不到哪去吧!”
江浩悵然的望着遠處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爸那麼愛欣姐,卻不得不讓她碰這些東西,人走得越遠,身邊可以信的人就越少,所以,阿金,別整天想這些有的沒的,有些事你一定要幫我,我不想讓佳妮變成下一個欣姐。”
阿金笑着拍了下江浩的肩膀,從泰國到營海,他了解江浩所做的一切,瞭解這其中的無奈和掙扎,只是現在的江浩,拋開所有無奈和掙扎,成爲真正的掌舵人,一個地下社會不容置疑的強者。
黑白之間,陽光與黑暗,時間不停的交替,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按照它固有的定律發生着,做過的,必然要接受這件事帶來的好與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