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辯朗朗書卷氣滿,哀求聲聲狐媚天成
深夜,敲門聲。
君澈向來沒有早睡的習慣,藉着油燈一盞正看書,很是好奇誰這麼晚了居然還來找自己。發了瘋仍在沉睡的藍郎是沒可能,青丘裡面其他姑娘則更是不可能。難不成是葉非羽?他應該不會跟着抽瘋纔對……
起身開門,門外站着的是個再想不到的人。
“你是……”紅髮金眸,嫵媚之中亦透着秀雅的書卷氣,這麼美麗又氣質獨特的人,自己應該不會記錯,“千尋?”
勾脣淺笑,清淺月光下燦金瞳眸亦淺淺着透若水晶:“君公子只見過千尋一面,居然就記得如此清楚,千尋真是不勝榮幸。”他能身處此地,許多話似乎已經不需解釋,“不知千尋可否有幸與君公子小酌閒談片刻。”擡起手,掌中酒壺一個,酒正香。
看來這位所謂的西域人士,應是久居青丘林中狐爺草屋纔對。不若然,如何能神出鬼沒,隨時隨地的出現。君澈看了看酒壺,也不知這酒有毒沒有。更或者眼前人物妖異嫵媚已是天下再無的美人,就已經含了毒,不知不覺中自可取人性命。
還是讓進來,客已臨門,哪裡還能送的走。“當日初見,小弟極爲驚豔千尋兄品貌,如何會不記得。便如此刻,猶疑身在夢中,恰似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蝴蝶之夢爲周與?”
恐怕君澈真正想問的是:不知狐爺爲千尋與,千尋爲狐爺與?初雲姑娘本就善於幻術,當日臨場做戲,並不是不可能。
千尋無意爭辯,只將酒壺放置桌上,見君澈方纔隨手擲下的書攤亂着,拿起一觀:“《商君書》。”狡黠笑,媚意洋溢在眼角眉梢上,起了豔色,“民弱國強,國強民弱。故有道之國,務在弱民。”
此語取自《商君書•弱民》。本意是:百姓不敢抵抗法律,國家就強;百姓敢於觸犯法律,國家力量就弱,所以治理得法的國家一定要使百姓不敢觸犯法律。但書中詞語“多義”,這句話到了千尋口中如此斷章取義,就變成了:治國有道的國家,必須要削弱百姓。
“以強去強者,弱;以弱去強者,強。”君澈如此通透明晰的人,自用《商君書•去強》來駁斥回去。此間強弱本就意指法律的執行力度強弱,哪裡與國家欺壓百姓有半分干係。
“立民之所樂,則.民傷其所惡;立民之所惡,則.民安其所樂。”《商君書•開塞》。千尋這裡用了另一種曲解:國家政策要與百姓對立,使百姓所厭惡,用來削弱百姓的能力。
“治國之舉,貴令貧者富,富者貧。貧者富——國強,富者貧——三官無蝨。國久強而無蝨者必王。”《商君書•說民》。君澈迴應:國家政策的訂立同是要用來制約官商富者,從來就不是專一用來制約百姓,其目的是不讓蝨子一般的害蟲產生。
“民,辱則貴爵,弱則尊官,貧則重賞。以刑治民,則樂用;以賞戰民,則輕死。”
“民,善之則親,利之用則和;用則有任,和則匱;有任,乃富於政。上舍法,任民之所善,故奸多。”
兩句皆取自《商君書•弱民》。只不過前一句取了地位卑下之人會崇尚爵位這些“人之常情”作爲依據,正是爲了應徵後面這句該如何整民強兵用以備戰。
一來一往間,千尋固然能狡辯善言,君澈自以正理回之。無可奈何,千尋只能行禮認輸:“君子以正位凝命。千尋這些小伎倆,徒惹公子見笑了。”
君澈還真沒見笑,此時有個問題,一定要向千尋問清楚:“千尋兄,讀過《商君書》?”問題雖然是迫不及待的問出來,但這位君子雙
手捧了酒杯,正在向千尋敬酒,面上神情頗有些嚴肅的樣子,卻是目光熱切,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這種態度成功的令千尋絲毫未起疑心,幾乎就要立刻應答,好在先自心中得意了一下。《商君書》有什麼可稀奇,百年前早就讀過。那可是千尋……呃,突然想到了這本書的來歷,瞬間出了一身冷汗,指間酒杯幾乎都拿捏不住。世間皇帝面上獨尊儒家,但根骨裡卻是用法家思想治理國家,據傳這本《商君書》從來都是密藏在皇宮之中,只有太子太傅纔可以教習給太子殿下。糟了!怎麼可以忘了這本是民間禁書,百姓決不能看,收藏亦是死罪。
只瞬間心裡已經不知盤算了多少念頭,突然醒悟,便坦然回敬回去:“在下出身西域,對中原文化極爲崇敬。莫說《商君書》,便是四書五經也讀過。”突然興奮追問,“最近還讀了一本《西遊記》,其中有關西域描寫當真是有趣,極爲有趣。不知君公子可否也讀過?”
自己問他民間禁書《商君書》,他不僅歡喜答了,更是舉出另一本禁書《西遊記》來問自己。難不成西域諸國中當真流傳有中原書籍不成?就算心存疑問,君澈亦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過做糾纏:“想來千尋兄特意深夜前來,並不只是與我商討書本上這些死知識才對。”有話就請直說吧,虛頭寒暄什麼的,那些姑娘們都懶得做。
這不是想隨便找個開端,好方便其後行事嗎。心下暗罵,看什麼不好非要看《商君書》,真是依仗着自己跟太子殿下關係好。轉頭看過去,紅髮垂散在臉頰旁兩三縷,豔豔的,越發映襯的那面色如玉:“千尋是受狐爺委託,特意向君公子求情。”
“求情?”君澈將那雙燦金色瞳眸看進眼裡,恨不得伸手挖出他們所知多少。
“初雲姑娘都已經猜出公子用意一二分,又怎會不告知狐爺。”擡袖掩住臉頰旁側,前一刻還在肅然與君澈纏辯的文雅書生,不過轉瞬,媚色溢上眼角,也不知是不是這酒醉了人,觀之心神盪漾,“還請君公子發發慈悲,恕了我們這些苦命人,可好~”清越如冰的嗓音化進了水,直至最後那聲“可好”,軟糯糯包裹住心臟,幾乎能停了跳動。
來者不善,君澈又怎會只因爲初雲所猜測出那些皮毛,就相信千尋肯特意前來出賣美色:“原來藍郎,對青丘來說竟然如此重要。我可真是萬料不到。”不肯鬆口的卻似反過來要追問。
哪能讓他得逞,千尋趕忙將自己“堂堂正正”的理由說出來:“君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未語先嘆氣,做足了模樣,“藍郎被賣入青丘之前,其實是個再高貴不過的人物。被齊國滅掉的楚國,他就是楚國的六皇子。”
“哦?”裝了驚訝聲,君澈雖然有過猜測,也做了調查,但是如今真相被擺上檯面,這句“我早就知道”那是決計不能說。“竟是如此這般?”
“君公子與葉少爺有心送藍郎富貴,本是藍郎三生也修不出來的福氣。”千尋還就不信,他將這個理由都擡出來,君澈還有什麼藉口狡辯推阻,“可是兩位公子卻哪能猜出藍郎的心思。他之前是多麼清高傲氣的人,如今輕易答了,心中必然有異。當初滅楚的就是齊國,現如今又能接近皇上,只推敲下,之後會發生什麼,可還用猜?”
原來竟是這樣步步推理出來,青丘狐爺果然通透。心中懸着的石頭落地,君澈便也有了調笑的心思:“此話果然有理。”反正也藏不過去了,坦率應下來,“只是藍郎我們都贖了出來,狐爺纔來告知,未免有騙錢的嫌疑不是嗎。”
矇混過去了,輕鬆~眼中滿是喜色,幾乎脣角都要揚起來,忙用長袖掩口
,將話說得悽楚:“還請君公子體諒最近青丘事多,狐爺一時半刻沒能想到此節。”雙眸蓄了淚光,透若清泉中撒了點點金光,美麗異常,千尋將嫵媚之色揮發至極點,誰人能不愛,“若是隻死了藍郎一人並不算什麼,可畢竟藍郎出身青丘。若是事發,必然青丘全體陪葬。”真的要給君澈跪下了,“請君公子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苦命人。”
趕緊伸手虛扶,君澈也做了頭疼狀:“狐爺既然早就知道我的來意,也該知道在青丘之中選出如此適合之人有多難。現在只因爲一句話便讓宰相府放棄,此事更是難辦。”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你哪裡能捨了藍郎那麼絕佳的人選。本就垂着頭,側過來臉頰線條秀美,脣角笑意淺淺若顯,千尋終於露出今晚來意:“狐爺自然早就替君公子想到了,必然不會讓公子爲難。”
這樣嗎?將千尋的笑意與媚意都看在眼裡,君澈已經明白了什麼。便同是側了頭,看着他,墨色瞳眸暗斂趣味,不動聲色。
“狐爺言,藍郎如此絕色世間罕見。若是隨意賠給宰相府任何人都還不夠資格。”已經起身,行步間步步生風、步步生蓮,千尋俯身貼近君澈,呼吸都可相聞,“也唯有將千尋賠給公子,勉強夠。”
眼前之人確實有自信說可以抵得了藍郎美色,更何況他這雙狐媚眼,朗朗而言時都會無意流露三分妖魅,哪裡都比那座剔透冰山更能博得歡心,隱隱誘惑着讓人慾罷不能。若真是隻需要送至君前做傾國禍水之用,君澈必然只要千尋而棄了藍郎。但是藍郎何時是那種使用方法了,他的作用無人可替。
這話又不能說出來,君澈亦只能笑了,伸手撫上千尋絕美的容顏:“極好,若按狐爺的意思本是極好。”斷然拒絕,“但我只見了千尋兄第二面,如何確定千尋兄可靠與否?”
“君公子竟然是在懷疑在下能力嗎?”故意扭曲了君澈話中含義,千尋伸出手指,指尖天然粉紅,媚體本是天生。點住君澈的脣,其脣柔軟,脣形漂亮,亦是個誘人的所在。但是千尋又怎會急,只將手指滑向君澈耳根,在那裡輕輕畫了圓圈,圈圈勾人心癢:“公子……”柔聲輕喚,“當日初見公子,千尋一見傾心,只想將公子留下來,日日看着也好。”
更湊上前,櫻脣貼上君澈臉頰,順着那道道蛛網親吻,感到他慌亂側身躲避,雙手抓住椅子扶手,單膝擠進君澈雙腿之間,禁錮住令其無處可逃。再寸寸逼近,額頭都頂住額頭,燦金色眼眸笑意盈盈:“公子莫要逃,莫要負了千尋一片真心。”
原本是輕易就可以拒絕的,君澈又不是葉非羽,不喜男色更是不知心軟爲何物。但就是在對上千尋這對燦金瞳眸之時,仿若全身都失了氣力,心臟都跟着那雙眼眸移動,只要他笑了,心尖上都是輕顫,又怎麼能拒絕。
“你……”艱難開口,乍然噎住。千尋再度吻上那半邊臉頰,明明只是裸露的皮肉,結痂掉落後恐怖的自己都不忍直視,那舌卻在其上靈活舔舐,便全身都顫起來,癢的無法自控,只能緊緊抓住扶手,不讓自己失控。
千尋哪裡能肯,一手攬住他後腦,一手擡起下巴,視其高高揚起的脖子勾勒出曲線漂亮。落下更加細密的碎吻,不輕不重,牙齒輕咬,微微的疼,細細的癢,逼得君澈胸膛起伏,牙關咬緊咯咯作響。
呵~埋在君澈脖頸間的面孔暗暗笑,不過幾句巧言得到他的信任,原來連聰敏如君澈也是如此輕易得手。心中默默唸了咒語,扶住後腦指尖凝起光芒,立刻便可得手。
“哐當”一聲門被踹開,那個做死的老天爺,它又怎麼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