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大不如妻
都留不下嘛
宵兒跪在地上也不敢擡頭看向紅裳,她並不是怕紅裳,她是不忍看紅裳的神情,這種事情,要讓太太如何選?太太怎麼做纔對?
紅裳有些呆呆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宵兒,要大人還是要孩子,她心下重複中這句話,有些僵硬的轉頭看向了趙一鳴,喃喃的道:要大人?還是——要孩子?每一個字都重逾千金一般,紅裳說的異常吃力。紅裳不願意選,如果有第三種可能最好——她要選太姨娘母子平安。
但是沒有第三種可能,她只能二選其一:她要親自扼殺掉一個人的‘性’命,才能讓另外一個人活下來,要讓她如何選?按本心來說,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當然是要留大人!可是,她卻不是那個真能做主的人呀。
男孩子。對趙府意味着什麼,紅裳比誰都清楚,要孩子,那她日後良心難安,要大人,不說老太爺和老太太是什麼反應,就是蓮太姨娘那裡,紅裳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現在就是母親,以一個母親的心來說,那是寧死一百次也要換孩子的一次生機。
紅裳感覺從來沒有如此爲難過,她思索的時間並不長,也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她便咬的嘴‘脣’見了血,
救人如救火,紅裳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可以細細考慮,她急得眼睛幾乎都要紅了:選誰,放棄誰 ,紅裳下意識的尋求趙一鳴的答案。
趙一鳴迎向了紅裳的目光,要大人還是要孩子,他一樣沒有答案。
原本他聽到宵兒的話,第一個反應他認爲他會要孩子,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句話在他的嘴邊翻滾着,卻就是說不出口。
妾,不過是等同於貨物一般,只是‘私’產而已,可是趙一鳴在眼下,卻可以活生生的感覺到,蓮太姨娘不是貨物,那也是一個人,讓他如此狠心斷了那‘女’子的生機,那和他親手殺了她有什麼區別?
趙一鳴熟讀聖賢書,他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幾百個念頭飛快的在他心中轉過,趙一鳴心下已經有了決定,只是他一時間還開不了口,他同紅裳一樣,良心上是要大人,要孩子,只要大人在就還有得是機會,可是理智告訴他,應該要孩子。
孩子,那可是趙家的血脈,就這樣捨棄他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趙一鳴閉了閉眼睛,他要如何做才能對得起天地良心,又能對得起趙氏的列祖列宗,就沒有兩全之法嘛?
此時,紅裳夫‘婦’在心底同時響起一個聲音,老太爺爲什麼還沒有回來,爲什麼‘洞’天福地沒有回來,如果老太爺在,此事便不會由他們來做主,也不應該由他們來做主。但是時間緊迫,紅裳和趙一鳴根本不可能再等下去,或是再好好想一想了。
紅裳和趙一鳴幾乎同時艱澀的說道,要大人!聽到對方的話,兩個人的手都緊了一緊,此事的後果,我來承擔。
如果蓮太姨娘不能母子平安,趙府想來會有一場不小的風‘波’,
趙一鳴聞言對紅裳搖頭,並重重一握紅裳的手,我來承擔,我是趙府的長子。此事,並不是紅裳能擔的起的,他也不能再讓紅裳受苦。
紅裳沒有同趙一鳴爭論,只催促道:宵兒,快去。這事兒,她已經不能脫身事外了,只是等蓮姨娘事了後,再同趙一鳴好好說,眼下卻沒有時間說這些。
宵兒叩了一個頭,然後轉身跑了回去,淚水一顆顆落在了地上:太太慈心,她一定要求祖父和穩婆們再想想法子,不能讓太太對面對老太爺的怒火。
紅裳和趙一鳴看着宵兒進去後,都退後幾步坐倒在椅子上,要了大人,老太爺和老太太回來後,會是什麼樣子的,而那些別有居心的人,會不會利用這一點對付他們夫‘婦’?
想起老太爺對趙氏子嗣的重視,紅裳長長的嘆了一句氣:這一場風暴能不能避得過,全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紅裳不能對身爲古人的老太爺要求什麼:妾,通買賣!在古人眼裡,妾不過是貨物一件,讓老太爺拿子孫後代的‘性’命,去換一件貨物的‘性’命,他當然是不會做的,就等同於她在二十一世紀時,也不會用孩子的‘性’命去換一個小狗小貓的‘性’命是一樣的。
在老太爺和老太太的眼中,妾也就是一隻小貓小狗。
紅裳看了趙一鳴一眼,她不太明白趙一鳴爲什麼也會要大人。她本來以爲趙一鳴會要孩子的,趙一鳴也是古人呀。
不過現在可不是研究趙一鳴想法的時候,紅裳把疑問壓了下來。
紅裳看向了蓮太姨娘的房間,如果真得只能留下大人,那她一會兒要如何面對蓮太姨娘?孩子,可是蓮太姨娘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吧,一個母親知道自己能夠生存,是犧牲了自己的孩子換來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換作是紅裳自己,她寧願死的那個人是自己,紅裳更加不敢想象蓮太姨娘傷心的臉,比起老太爺的憤怒,蓮太姨娘的傷心更讓她感覺承受不住。
趙一鳴雖然看到了四個穩婆有些奇怪,卻沒有問什麼,他現在哪還有心思理會這些。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可是裡間卻沒有人再出來,蓮太姨娘痛呼卻時不時的隱隱傳來,聽得人們心驚‘肉’跳。
紅裳忍不住想使個婆子進裡間看看情形到底如何了,可是‘門’卻緊緊的關着打不開,紅裳可不敢讓人叫‘門’,怕影響了穩婆和方先生救人。
屋裡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是連四個穩婆也沒有多話,她們不是在爲蓮太姨娘擔心,她們只是在擔心自己。
“太太,穩婆請來了。”一個小丫頭自外面進來,打破了屋裡的寧靜。
紅裳年了過去,小丫頭身後跟着一個穩婆。她打起‘精’神同穩婆說了幾句話,確定了穩婆的身份後,便讓人帶她去了琴太姨娘的房裡看着,穩婆一走,屋裡又恢復了沉靜,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紅裳和趙一鳴緊緊盯着的‘門’突然打開了,宵兒又急急的奔出來:太太,叫幾個人來幫忙,熱水,要很多的熱水! 她兩隻袖子和手上都是血,看得丫頭們捂着嘴一陣陣的‘抽’涼氣。
紅裳看着宵兒的樣子,她的心縮成一團:“大、大出血了?”
宵兒點了點頭,雖然沒有聽說過什麼大出血,不過現在用這三個字形容再貼切沒有了,太太,快讓人進來。轉身又跑了進去。‘門’又一次掩上了。
紅裳吩咐把剛纔來的穩婆先請到蓮太姨娘的房裡幫忙,又叫了幾個有經驗的婆子也進去幫忙,她兩世爲人,第一次感覺到‘腿’有些軟了。
幫忙的人進去了,熱水也一盆一盆的送了進去,再一盆一盆變成血水端出來——衆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粗重起來。
每個人的心都提了起來,難道,連大人也保不住嗎?人人都這樣猜想着,卻沒有人說出來,就怕說出來變成事實。
紅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的額頭也見了汗,除了緊緊的盯着蓮太姨娘房裡的‘門’,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了。
太太,太太,琴姨娘可能要生了,要穩婆過去看看才成。一個婆子自另外一間房裡跑了出來。紅裳聽到後,一下子站了起來:叫,叫~~~。她實在沒有想到琴太姨娘會在這個時候要生了。
趙一鳴卻一指四個穩婆:“讓她們去!”他打斷了紅裳的話,現在蓮太姨娘屋裡的人是不能叫出來的,叫一個出來,蓮太姨娘母子便會少一絲生機。
紅裳急道:“不可,她們——”她還沒有來得及和趙一鳴說這幾個穩婆的事情,這種時候更不能讓她們進產房了。趙一鳴又一次打斷了紅裳的話,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來“啪”一聲,重重的扣到了桌子上,一手伸出指向穩婆們喝道:“你們去兩個接生,如果能夠母子平安,那麼你們的賞銀自然會加倍給,就是有什麼錯也可以免了你們的!如果裡面的人不管是大還是小,只要有個萬一,你們四人便不要再想活命!
趙一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因爲充血整個人看上去平添幾分猙獰:“我們是什麼人家,你們是知道的捏死你們幾個的手段還是有幾種的!”話說得森然,嚇得四個穩婆一陣哆嗦。
趙一鳴看向紅裳:“裳兒,你來說讓哪個進去。”他剛剛回來,對四個穩婆的瞭解當然不如紅裳多,所以讓哪個去便‘交’由紅裳決定。
紅裳也知道眼下沒有其它的辦法了,一咬牙道:“現在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就以我們老爺言;如果我們太姨娘母子有個萬一,你們就不要指望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你、還有你,好生去伺候着。”
紅裳所指的兩個人就是有官府認可的兩個穩婆,畫兒一步跨過去,扯起兩個穩婆就進了太姨娘的屋子。
安排完了,紅裳一身的力氣也用的差不多了,又看了一眼蓮太姨娘的屋子:已經有一陣聽不到蓮太姨娘若有若無的慘呼聲了。
趙一鳴的目光自外面收了回來,他看了紅裳一眼:“裳兒,不要緊的。”其實他心下一點兒把握沒有。
趙一鳴卻不想紅裳剛剛養完月子,就如此擔驚受怕不已,所以才強打起‘精’神安慰紅裳一句。
紅裳看向趙一鳴,她輕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有說,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說什麼也是多餘了:現在就算是老太爺回到府中,也太晚了些,就是想再“要孩子”怕也來不及了。
熱水還在往屋裡送,血水一樣還在往外端,煮好的湯‘藥’已經端進去了許多碗,可是依然沒有孩子或是大人的聲音。
而琴姨娘的痛呼聲在這個時候卻響了起來,只讓衆人生的心繃得更緊了。方老先生過來施了一禮:“老爺太太,要用,一些老山參。”
紅裳和趙一鳴聽得都是心頭直跳:已經到了要用人蔘吊命的時候了?紅裳一面吩咐人去取人蔘,一面把心中的話問了出來。
方老先生一嘆:“卻也不是太太所想那般不堪,只是情形十分不好,還有、還有幾絲生機。”
紅裳和趙一鳴對視一眼後,兩個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大人和孩子如果都不能留下,那這事兒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