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陽坊永寧巷齊家。
“碰”地一聲巨響,緊閉的房門被人給踹開,一對身穿鎧甲的玄甲士兵涌入門內,姬陵川握着佩劍,大步邁了進來。
他擡眼一望,院子內之前做木工的器具仍舊還堆在角落裡,藤架下的晾衣繩上還掛着兩件衣裳,看上去就像是還有人在內生活。
進屋搜查的玄甲士兵跑出來,朝姬陵川拱手:“世子,搜過屋子裡,沒人。”
“世子,此人的衣物仍放在櫃子裡,興許是還沒離開。”
姬陵川卻不是這麼認爲的,什麼衣裳,工具,不過都只是身外之物。
他擡起頭來看向屋檐下,原本懸掛在那裡的一個陳舊的香囊已經不見了。
姬陵川又帶着人匆匆出了城,來到山林中的某座墳塋處。
發現原本埋在那裡的柔氏墓碑已經不見,土壤看上去也像是被人翻新過。
齊磊帶走了自己心目中最貴重的東西,也帶走了姬陵川生命裡最重要的那個人。
負責看守齊磊的玄甲士兵跪在地上請罪:“是屬下沒有把人給看好,讓人給逃了,請將軍責罰!”
浮舟湊上前去,問道:“世子,要不要屬下下令封鎖住京畿之地所有關卡,將人給攔截住?咱們發現得早,他們腳程慢,說不定還沒離開京畿之地。”
姬陵川卻道:“晚了,失了先機,再想找到,更是難上加難。”
但他的心卻反而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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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證明他的判斷是對的,她果然沒有死,果然還活在這個世上!
只是她實在太過狠心,竟能這樣決絕地用死來騙過他,狠狠地往他的心上戳了一刀。
她說得對,他還不夠了解她,若他早知道她有離開的念頭,他不會給她鋪設這一切的機會。
不愧是當初給他出了許多鬼點子,幫他解決了很多難事的小友,這場博弈,到底還是他輸了一籌。
浮舟看了看姬陵川沉着冷靜的側臉,在內心嘀咕。沒確認之前,世子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滿世界的找,怎麼如今確認宋四姑娘還活着,怎麼就不着急了呢?
“那,咱們還追麼?”浮舟問道。
姬陵川說:“自然是要追的。只不過,需得再仔細籌謀。”
她寧肯設計這一切離開,也不肯留下,他總得知道是因爲什麼。
再者說,從京都離開的道路有無數條,陸路,水路,通往豫國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需得知道她打算去哪裡,才能慢慢找。
否則,無異於是在大海撈針。
昔日的定案侯府,某一間空置的廂房,顧雲箏被人鎖在了屋內。
明明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但他臉色卻十分淡然,絲毫沒有被關起來的慌亂。
他知道,以姬陵川的智力,發現這一切,不過是遲早的事。
能順利將宋意歡送走,滿足了她的心願,他已經盡到了當初答應她的那個承諾。
一陣腳步聲向着這處走來,片刻後,房門上的鎖發出“嘩嘩”的聲響,顧雲箏擡起頭來,向緊閉的房門看去。
門被人拉開,門後的身影,正是姬陵川。
只不過,讓他有些意外是姬陵川手裡還提着兩壇酒,看上去不像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更像是來找他敘舊的。
姬陵川看了一眼顧雲箏,對方儘管落到了這個田地,仍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那淡然的神情,看上去越發顯得礙眼。
一想到宋意歡寧肯求顧雲箏幫忙,將他排除在外,他就想弄死對面的人。
在顧雲箏對面坐下,姬陵川將手中其中一罈酒擺在對方面前,道:“顧大人,聊一聊。”
顧雲箏知道他心裡必定不痛快,也不去觸對方的黴頭,欣然接過酒,道:“世子想和下官聊些什麼?”
姬陵川打開酒罈,一股濃烈的酒香便溢了出來。
“她這個計劃是從何時開始的?”
顧雲箏也學他打開了酒罈,捧起來就着壇口抿了一口,嘆道:“這要從溪樂鎮那一場意外開始說起了。”
溪樂鎮?姬陵川愣了愣,喉間一片酸澀。果然……是和宋意軒有關麼?
“那夜,世子追着線索一路往溪樂鎮外頭尋,意歡卻忽然察覺出這是對方聲東擊西的計策,我尋了兩匹快馬護着她向溪樂鎮後山尋去。”
“果然在山坳裡發現了宋意軒。發現他時,他身子冰涼,已經沒了呼吸。”
姬陵川下意識握緊拳頭。
原來,他們那日當真尋到了宋意軒的下落。
“我與她正想把那孩子的屍身尋回去,卻遇到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大夫。那大夫竟是把孩子給救活了,也正是因爲如此,意歡才得知她的生母柔氏,是因爲中了北狄的‘悲曼陀’這才難產的。”
奇怪的大夫,想必就是他們一直以來在尋找的那位“逍遙神醫”了。
姬陵川想到了什麼:“所以,她將那孩子託付給了神醫?”
顧雲箏道:“是。”
將那孩子送走,她便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也沒有了軟肋。所以,在他尋來的時候,她哭倒在他懷中,激起他的憐憫之心,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在設計着一切了。
從那處懸崖上墜落下去的時候,她說她有孕的事也是假的。那個可以診出有孕的藥,恐怕也是她從那位神醫那裡拿到的。
而他,卻還傻傻的爲她終於有了他們的孩子而高興。
姬陵川看向顧雲箏:“她可曾對你說過,她離開京城之後會去向何處?”
顧雲箏苦笑一聲:“她不曾與我提起,許是早也猜到世子會來質問我,而我也會將一切都和盤托出吧?”
像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姬陵川站起身來,轉身走了出去:“多謝顧大人,你可以離開了。”
……
江面寒風陣陣,一艘貨船向南緩緩駛去。
宋意歡披着披風,坐在甲板上,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天上只有彎彎一道明月,像鉤子一樣,不時有云經過,將月亮整個遮住。
明日便是初一,沒想到恍然間一年又過去了。
身後傳來響動,宋意歡回過頭去,便看到齊磊提着一盞燈,抱着一件厚厚的披風向她走來。
“你這丫頭,怎麼坐在外面?江上風大,當心着涼感冒了。”
宋意歡笑了笑,道:“不礙事的齊伯伯,我手裡捧着暖爐呢。”
齊磊不由分說展開手中的披風,又披到了她身上,替她綁好了綁帶。
在她身旁坐下,齊磊也擡頭看了看月亮,說到:“看你一臉不高興的模樣,怎麼,心中還是捨不得那姓姬的臭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