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嗓音宛如驚雷,在宋意歡耳畔響起的時候,她腦子裡轟隆作響,腳步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鳳停雲上前一步,擋在了宋意歡面前。
“閣下無故阻攔,這是何意?”
姬陵川看着前方那道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心臟跳動得又沉又快。
四年了,這道身影日日夜夜都充斥在他的腦海裡,怎麼也揮散不去,深刻到不過只是一眼,就能在他心裡掀起驚濤駭浪,讓他情緒幾近失控。
看到有另一個男子擋在她的面前,那股求而不得的情感又化爲濃烈的嫉妒。
就是這個人,得到她的信任,被她託付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
就是這個人,在她身邊陪了四年,見證了祥祥的出生,還被祥祥喚作一聲“師傅爹爹”!
手中的長劍脫鞘而出,向着對方直指而去!
宋意歡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拔劍,驚叫一聲:“不要!”
鳳停雲早已察覺到了姬陵川身上的敵意和殺意,在姬陵川拔劍的那一瞬就已經有了反應。他舉起手中的木杖,不退不避地向姬陵川迎了上去。
這是宋意歡第一次看到鳳停雲出手,在她和宋意軒的眼裡,這個雙目失明滿頭白髮的神醫就是個冷淡又有些懶憊,還喜歡吃甜食的人,十分需要他人照顧。
可誰又能想到,他竟身懷武藝!
比起姬陵川久經沙場的殺招截然不同,鳳停雲身形鬼魅飄逸,雖然雙目失明,但他耳力極佳,竟是以手中木杖與姬陵川戰了個不相上下。
姬陵川本想迅速解決這個眼中釘,發現對方很是難纏,心頭往下一沉。
“你到底是何人?”
兩人你來我往交手了數招,兵刃相接的聲音聽着讓人心慌。
姬陵川到底身經百戰,又力大無窮,趁着一個空檔,他的劍尖直指鳳停雲的咽喉——
“姬陵川!”耳旁響起宋意歡的嗓音,“你若敢傷他,我便死在你面前!”
姬陵川下意識朝一旁看去,只見宋意歡摘下了帷帽,露出了沒有做絲毫僞裝的容貌。而此時,她手中持着一把匕首,也抵在了自己咽喉前。
姬陵川呼吸一窒,及時收手,怒不可遏:“宋意歡,你敢!”
聽到二人的稱呼,鳳停雲明白過來姬陵川的身份,他收回了手中的木杖,淡淡道了一句:“原來你就是姬陵川,久仰。”
姬陵川看向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冷聲說:“早有聽聞逍遙神醫的名號,卻不想神醫竟還有這等身手。”
鳳停雲說:“獨自一人行走世間,總是要有些防身之法。”
宋意歡見二人都停了手,雖然暗暗鬆了一口氣,卻也知道今日她和鳳停雲恐怕是沒有機會再出城門了。
四年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她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匕首扔到一旁,朝鳳停雲道:“鳳大哥,勞煩你到一旁稍等片刻,我與他有話要說。”
鳳停雲沒說什麼,帶着木杖和行囊退到了一旁,旋即便有幾個士兵將他圍了起來,不讓他有逃走的機會。
姬陵川深深看着宋意歡,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宋意歡迎着姬陵川那雙深邃黝黑的雙眸,臉上故作鎮定,心頭卻是早已方寸大亂。她強迫自己不要產生任何懼意,不要往後退,只要退了,這些年的努力便付諸東流了。
似是爲了壯膽,她開口道:
“聽聞前線戰事吃緊,姬大將軍守着遼城意欲奪城,沒想到還會有閒心到肅城來遊玩。”
姬陵川卻不回答,男人的影子一點一點將她籠罩了起來,那熟悉的壓迫感再次襲來,眼角餘光看到他擡起了手,宋意歡屏住呼吸閉上了眼,等待着疼痛向自己襲來。
四年了,他仍舊不肯放過自己,一定是恨極了她吧?
然而,腰肢被人握住,下一刻,她被男人拉入懷中用力抱着,那力道大得彷彿要將他揉碎了,嵌入自己的身子中一般。
曾經持重守禮,最重規矩的寧親王世子姬陵川,如今拋下了所有的世俗禮法,不顧世俗眼光,將自己苦苦尋找的、刻進骨子裡的人,緊緊地抓在了掌心裡。
“宋意歡,你的心可真的是足夠狠的。”
男人譴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語氣帶着恨,帶着無奈,也有着委屈。
滾燙的氣息拂過耳朵,兩人有過數次親密舉動,儘管已經過去四年之久,但這仍是讓宋意歡身子下意識的顫了顫。
“可是,我就是喜歡極了這樣的你。越是瞭解,就越是喜歡。”
這些話,當年姬陵川壓根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她就已經決絕地離開了他。
這些年,他也一直在想,爲何她會毅然決然從那懸崖上跳下,和顧雲箏、齊磊一起聯合起來設計了一出假孕假死的戲,甚至還尋了一具假屍體來代替。
後來他終於想明白了,他從來就沒有同她說過自己的心意,始終將自己當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寧親王世子,始終沒有站在她的立場想過,京都城裡的一切,寧親王府的一切,她到底想不想要。
昨日同宋意軒聊過,瞭解了她這幾年的情況,得知她半點也不曾喊過辛苦,過得自在又快樂,越發讓他確定了做一隻自由自在的鳥雀,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在哪裡落腳就在哪裡落腳,纔是她最想要的。
大掌託着她的後腦勺,姬陵川每呼吸一次就覺得自己的胸口劇痛無比。
“意歡,隨我回家,不要再離開我了。”
他會給她、給她在意的所有人一個安身之所,自由自在地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如今的他,不會再受制於任何人,也不用再看誰的臉色。
宋意歡被男人用力抱着,起初只是被他勒得呼吸不過來,在聽到他在她耳畔說的這句話後,眼眶一熱,呼吸越發困難起來。
從那懸崖上跳下後,她並沒有立刻離開京都,還在京都城裡與他斡旋了好一陣子。
她以爲他是恨極了她,纔會如此緊密地搜尋她的下落,直至此時此刻,她才聽到了他壓制了許久的心聲。
可是,她沒有忘記他的身份。
他是親王世子,如今又成了護國大將軍。而她,如今不過只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女子罷了。那道坎,終究是他們之間的阻礙。
從前的她就不得寧親王妃的認可,如今的她又怎麼敢奢望?
手指蜷縮起來,她擡起沉重的手臂,抵在他的胸膛前,推開。
強忍着落淚的衝動,宋意歡冷冷說道:“我已嫁作他人婦,還請世子注意分寸,莫要再說出此等冒犯的話。我宋意歡,寧做寒門妻,不做貴門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