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樂韻齋內發生的事必然是被隱瞞了下來,安襄侯府裡流傳的版本是,表姑娘與二姑娘同在池邊賞魚,兩人嬉鬧,表姑娘不慎落下了水,沾溼了裙襬。而此刻,“落水”的沈嘉芫在安佳容的的屋內換好衣裳,便由三少爺的乳孃曹媽媽重新梳頭,耳旁響起輕的安慰話:“表姑娘放心,不會有人發現的。”
曹媽媽如炬的目光不動神色地在對方身上打量,她跟着三少爺送了件披風到樂韻齋的院子,半晌後才見到身子攏在披風下表姑娘出來,看到自己時對方眸中浮現的驚訝和戒備,至今都牢牢的記在在腦海裡。身爲奴婢,她什麼都沒有發問,可護送着對方進內院的路上,就撞見了二姑娘。
好似早有默契,衆人就自然而然地轉到了這兒,她心裡亦迷糊的緊。
“媽媽說的這樣神秘,倒像是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曹媽媽容上表情呆滯,堆起笑臉就改言道:“奴婢失言,姑娘莫要怪罪。”
沈嘉芫沒有理她,只能在心裡暗道安沐附果真是年少不可靠,他所謂的安排,居然是轉身將自己丟給了他的乳孃?不過轉念想罷,那等場景他許是真不會處理,依賴曹媽媽倒也說得過去,不過好在沒有透露太多。現今,她最感興趣的還不是身後的曹媽媽,而是外面炕上坐着的安二姑娘。對方早備下了說辭,那感情巧的,就是特地過去善後的呀!
思及她與安沐陪是雙生兄妹。估摸着就是安沐陽招呼了過去替二少爺掩護的。沈嘉芫脣角微微揚起,就是不知她現今可知曉安沐陪還在那屋子裡躺着?
“媽媽,你回外院吧,我在二表姐這兒就成了。”
曹媽媽似乎是想留下。然擡頭見對方表情堅決,就順從地退了出去,臨走前還添道:“表姑娘放心。三爺已經交代了老奴,必然是會保密的。”
瞧她這等表情,沈嘉芫心知對方是將自己和安沐附之間想得有了些什麼,並沒有辯解,只揮了揮手。反正,沒有過的事,難道還能將白的說成黑的?何況曹媽媽既是三表哥的乳孃。那亦算得上是七姑姑的人,自然不會對外傳揚於自己不利的言論。
曹媽媽剛離開二姑娘的院子,就見着安沐附走了過來,忙躬身行了個禮,“三爺。姑娘的閨房外,您可不是不好總逗留着的。”
許是在內外院裡跑着折騰,安沐附滿頭汗水,此刻依舊覺得渾身燥熱,他先上前抓了乳孃的胳膊急問道:“媽媽,表妹她怎麼樣了,情緒可平靜了些?”
“三爺放心,老奴離開時見表姑娘氣色挺好,該是無礙的。”曹媽媽笑着安慰後。徒然壓低了嗓音詢問道:“爺,您是怎麼惹得表姑娘不快了,讓她狼狽成那樣?夫人疼愛表姑娘,您就多讓着她些嘛。”頗是副苦口婆心的感覺。
安沐附聽到沈嘉芫無礙,這心裡的石頭就落了下去,緊接着被對方這樣問話。擺了手就回道:“我哪有欺負她?明明是……”似乎覺得那些話不好出口,亦憋了回去,然他扯了扯袍子的領口處,步子焦急地往前走了段路,突然轉身費解道:“媽媽,你方纔給我吃的是什麼茶,怎麼全身熱熱的不舒服呀?”
“就是杯普通的茶,怎麼了?”
曹媽媽面不改色,上前緊張道:“爺必然是忙活着表姑孃的事,所以才覺得熱,回院子沐浴更衣下就好了。”
安沐附覺得三月的天不該是這樣熱的,可半晌亦想不出其他理由,便只好聽了乳孃的話回了外院。
侍女靜立的屋裡,安二姑娘心情極悅,聽到屏風後起身往外的聲音,笑着就讓近侍香梅帶人都退出了屋子。看到沈嘉芫,起身欲要去拉對方雙手,含笑熱情地說道:“芫妹妹穿這身衣裳有些略大了,不過綠色倒是襯得你越發水靈。”
沈嘉芫卻往旁邊躲開,冷冷道:“表姐過譽了,我不喜歡綠色。”
二姑娘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好似根本不在乎對方的冷淡,出口卻直言道:“不喜歡可還是上了身,這衣服不是妹妹說不合適就不合適的。”
聽出她話中有話,沈嘉芫冷視了對方諷刺道:“沒想到表姐的心機既然這般重,這是從帶我去外院就都算好了的?”
“表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嘉芫見她這般費解的神色,雙眸不掩鄙夷,“難道不是嗎?否則怎麼會那樣巧合,我就撞見
了二表哥?”
“不是表妹你自己戀慕大哥才跑去的嗎?”
二姑娘似乎真不理解對方話裡的意思,她只是方纔撞見了大哥,他言簡意賅地說沈嘉芫和二哥在樂韻齋,還道終究是自己的未來二嫂,讓自己去幫襯着領了她離開。安佳容當時亦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雖說驚詫,亦明白事情的利害,連多餘的人都不敢帶就折去了外院,路上就已經撞見了她。
沈嘉芫已經她依舊要裝傻充愣,緩緩複道:“我看就是你和三表姐都算計好了的吧?什麼身子不舒服讓你離開,然後又那麼巧地連婢女都被人喚了走,不就是故意要引我去樂韻齋嗎?”
她這話音方落下,安佳容卻似受了天大冤枉般就忙站了起來,“表妹你便是心有怨氣,也不好這樣不講是非。三妹前幾日受了寒,是確確實實的不舒服,並非故意要離開。而我,我……”
“你什麼?”沈嘉芫淡淡地瞥了眼她。
二姑娘吱唔地接道:“我是真的好心領你過去看魚,就是那個來傳話的婢子,卻不是三妹妹派去的。”說到這個,她滿目費解,“我也是到了三妹院子裡才知道她已經歇下,覺得好奇問了個侍女才知根本沒打發人讓我過去。表妹,這事姐姐解釋不清,可真不是故意將你單獨留在那的。”
“表姐這話未免太虛假了些?你們侯府裡的婢子,難道還敢尋了主子的晦氣來矇騙主子?”
眼前少女目光如鋒,竟逼得人不敢直視,二姑娘原是理直氣壯的,此時亦莫名地生出了股心虛,躲開其視線便道:“這事你若不信,大可等母親回了府讓她徹查。而留下來陪着你的香梅,亦不是存心離開,而是被人故意引開的,我到現在還在找那兩個婢子呢。”
沈嘉芫見她說得煞有其事,難免在心中暗道:難道當真不是她們故意使計?
“再說了,大哥和二哥是跟着父親外出辦事的,難道我還有天大的本事,能算到他們什麼時候回府?”安二姑娘最受不得別人冤枉,若是她當真做過,必然是敢作敢當,可這不是她做的事,怎麼能承認?
沈嘉芫回想在書櫃後聽着的對話,安沐陽和安沐陪好似是當真突然回府。那麼說,今日的事必然還真的是個巧合了?
不、不對。
安家的人都知道自己傾慕他們家世子,且路上經過的侍婢在刻意暗示着樂韻齋的位置,是真的有人要引誘自己過去的。然這幕後的人又是什麼目的呢?
沈嘉芫突然雙目睜大,在自己進屋後,跟着進去的是安沐附?
她突然就想到對方那怪異的眼神,還有那突然擦過臉頰的雙脣……算計的是自己和三表哥嗎?
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二姑娘倒也不再管對方是否真的相信,只勸說道:“不過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表妹你也別急,你我畢竟算是一塊兒長大,這事相信哥哥們都會有安排的。”說着打量了對方的身子,竟是貼心地問道:“要不要讓侍女端了水進來,你沐浴下再離開?”
沈嘉芫看對方竟然在笑,難道那事若是成真了,就真的值得喜悅?還說是自幼同長大的表姐妹呢,她心底怕是在爲她哥哥能娶上自己這樣身份的貴女而歡喜吧?
畢竟,安家三兄弟之間,作爲先夫人陪房所出的安沐陪,按理說是娶不到沈延伯府嫡出姑娘的。
思及此,沈嘉芫就淡淡睨了眼對方,別有深意地回道:“不必了,我想姐姐該擔心的,不該是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二姑娘明顯沒反應過來,纔開口詢問,就聽到簾外傳來婢女急切的喚聲,“姑娘、姑娘,您快出來。”
沈嘉芫猜料定然是關於安沐陪的事,好意提醒道:“表姐還是快去看看吧。”
二姑娘這纔將信將疑地走了出去,直過了許久她才進屋,親自掀的簾子,滿面怒意地瞪着位上兀自悠哉喝茶的人兒,指着對方就惱道:“沈嘉芫,你居然那樣狠毒!”
聞者卻笑,笑地還極其燦爛,“是嗎?我狠毒?表姐,你可別忘了,是誰先心思不純的?!”說着從炕上起身,緩緩走至門口,衝着對方就低語道:“表姐,我早說我沒事,你就是不信。哦,對了,姑姑是不是快回府了?”
安佳容聞言,面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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