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煥對於映初的話根本不信,就算她原本真的沒有和皇貴妃作對的意思,現在也已經晚了。
心裡這樣想,董煥臉上卻很快轉變成無害的笑容:“祁夫人果真如此想,那再好不過了。我們一定將話轉告給皇貴妃娘娘。”
李承鈺審視的看了映初一會,慢慢點點頭。
到了御書房外,祁長錦正在等着映初。
看着映初平安無事的朝他走來,祁長錦懸着的心才落回原地,大步的迎上來。
李承鈺在旁邊看着祁長錦仔細的用目光將花映初從頭看到尾,臉上神情雖是一貫的清冷,眼神卻透露出顯而易見的珍視。他心裡着實有些驚訝,原本以爲傳言有些誇大,現在看來祁長錦果然非常寵愛花映初,甚至連他這個皇長子都忽視了。
李承鈺開始考慮,如果母妃真把花映初弄死了,祁長錦會投靠皇后的可能性。這個世上,有的男人把感情看得比權勢更重。
映初被祁長錦的目光看的有點不自在,道:“不是說讓你在宮門外等我嗎。”
“我知道你會回來。”祁長錦道。所以早一點見到她,早一點安心。
映初眨眨眼,她只是推測,祁長錦大概會在這裡等消息。
確定映初全須全尾,一根頭髮都沒少,祁長錦才終於收回目光,朝一旁的李承鈺行了個禮。
“祁將軍不用多禮,”李承鈺望了眼高臺之上的御書房,“父皇可回來了?”
“沒有。”祁長錦道。
李承鈺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皇弟夭折,父皇心情不好,今天怕是不會召見我們了。”
他們今天來覲見皇上,是因爲馮彬彬之死,現在馮昭容也死了,馮御史傷心欲絕的出宮了,他們也沒必要在今天面陳此事。甚至,以後也未必需要了。
他們等了一會,仍未見明帝回來,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他們便準備離開。
告別李承鈺,董煥與祁長錦和映初一同出宮,他裝模作樣的感慨道:“真是世事無常,馮御史半天之內,連失一對兒女,最可惜的還是小皇子,唉,果然生死自有天命。”
生死有天命,卻也有**。馮昭容姐弟之死,歸根究底都是因爲董皇貴妃,因爲宮闈之爭。
董煥此時的神情,已經完全拋開了之前的凝重,隱隱帶了幾分得意。雖然皇貴妃被罰,但是除掉了一個有威脅的小皇子,他們仍是賺了。有董家和皇長子在,皇上也不能真拿皇貴妃怎麼樣。
“祁將軍有空,可以到太師府坐坐,太師一向很欣賞祁將軍的才能,”董煥臨走之前拋出橄欖枝,“祁將軍遲遲沒有復職,也許太師可以幫忙將軍。”
祁長錦淡淡的敷衍:“有機會一定去。”
董煥對他不在意的態度有些不悅,但也知道憑自己的分量,請不動祁長錦也是正常的,遂拱手道別,乾脆利落的走了。
坐到馬車裡,車門一關緊,映初就一本正經的道:“聽說天降神雷,將太廟西南牆擊倒,還劈出一隻蛇妖來,不知祁將軍有沒有見到?”
祁長錦同樣一臉嚴肅的回答:“遠遠望了一眼,其實只是倒了一點牆頭,那隻蛇妖是條手腕粗的花蟒,看起來倒也嚇人。”
“這麼說來,幸好天雷將它劈死了,否則蛇妖興風作浪,大燕江山就危險了。”
“的確是幸好。”
兩人眼神對視,映初忍不住輕笑出聲,祁長錦眸中也多了一絲笑意。
映初笑過之後,認真的問道:“難道真的這麼巧,天上憑空降下一道神雷?”
“神雷我沒見到,”祁長錦意味深長道,“巡邏的兩個侍衛說看到了,於是就傳開了。”
映初恍然,她就說天公怎會如此作美,原來是“以訛傳訛”。不用說,那兩個侍衛必然是祁長錦的人,其他人不管信不信,都不會提出異議。說神雷將牆頭擊倒,總比說他們失職,根本沒發現牆頭爲什麼倒的好。
反正話由他們說,皇上也根本沒辦法證實,是不是有一道天雷打下來過。
至於欽天監的曹大人,自然也是祁長錦的人,像“半兩金”那些人,祁長錦都是無心插柳,曹大人卻是他特意安排進欽天監的,只因爲太皇太后迷信鬼神,對欽天監的卜算尤其信任。
從聽說馮昭容早產,到推測董皇貴妃的計劃,映初就飛快想好了脫身之策,然後祁長錦在短短的時間裡安排妥當。
映初心裡想,祁長錦的勢力果然遍佈京城,不容小覷,卻絲毫沒意識到,剛纔她完全把自己的性命安危放在了祁長錦手中,她對他的信任似乎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回到祁國公府時,天已經擦黑了。祁長錦在門口被管家攔住說話,映初一個人返回凌雲居。
“小姐!”映初一進門,杏雨就興沖沖的迎過來,滿臉喜氣洋洋。
“發生什麼事了?你這麼高興。”映初道。
杏雨想起她以前的警告,連忙把笑容收斂了點,說:“就是那個璧玉,老夫人已經下令,把她許配給將軍的下屬了!”
映初失了興趣,淡淡點點頭。既然祁長錦對璧玉無意,璧玉的去向她毫無興趣。
杏雨高興了半天,就等映初回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結果小姐的反應如此平淡,讓她不由覺得訕訕的。
“小姐,你怎麼一點都不高興啊?”杏雨不滿的噘嘴。
映初坐在梳妝檯前,把頭上沉重的釵環卸下來,並不搭理她的話。
杏雨忍不住把心裡的話嘟囔出來:“真不知該說小姐是大方,還是冷漠,有女人纏着自己的夫君,小姐卻視而不見,將軍對別的女人不假辭色,甚至想辦法送走,小姐也沒露出丁點喜色。將軍對小姐如此情深義重,小姐就一點都不感動嗎?”
映初手上動作頓住,水晶耳環在她指尖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你不懂,”映初把耳環放進盒子裡擺好,“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奴婢是不懂,小姐幹嘛不把將軍抓牢一點,要是哪天將軍真被別的女人勾引走了,小姐後悔可就來不及了!”杏雨的語氣頗有點恨鐵不成鋼。
映初從水銀鏡中瞥了她一眼,杏雨表情立刻轉爲諂媚:“嘿嘿,奴婢去廚房催一催,晚膳怎麼還不好。”
映初好笑的看着她一溜煙的跑出房間,視線移到鏡面上,和鏡子裡的自己對視。
剝開這具十五歲的少女軀殼,裡面是沐暖言千瘡百孔的靈魂,她憑什麼去抓緊祁長錦,也不想去抓緊。
他們之間的婚姻,只是一場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