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夜一晚上的醞釀,小雨夾雪變成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從天空飄落,像是要將整個燕京城埋了一樣。8『1中文Δ』網
皇后坐在梳妝凳上,身後一名宮女正爲她梳頭。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早晨起牀需要很大的毅力,然而對於皇后來說,只要一想到坐在鳳椅上接受衆妃嬪的叩請安,就足以驅使她從暖和的被窩裡起來了。
另一名宮女捧着擺成幾排的飾,送到皇后面前,皇后挑選了一會,想着今日大雪,就選了一支攢紅梅的鳳頭釵。
這時候,黎姑姑腳步匆匆的走進來,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激動之色。
“你們都下去!”黎姑姑對屋裡的宮女道。
所有人都行禮退下後,黎姑姑高興道:“娘娘,大喜啊!”
皇后將手中的釵子放在梳妝檯上,不甚在意的道:“現在能有什麼喜事?難道太皇太后要好了?”
黎姑姑道:“剛纔太傅大人傳來的消息,”她把昨夜生的事說了一遍,“太傅大人說,宸郡王這次絕對在劫難逃,娘娘可以動手了。”
“當真?”皇后眼睛亮,欣喜不已,“父親真這麼說?”
“千真萬確!”黎姑姑直點頭。
“還真讓花映初說中了,”皇后攥緊手,“皇上這次絕對不會放過宸郡王了,這是我們扳倒太后的絕佳機會!”
“事不宜遲,娘娘,我們趕緊動手,”黎姑姑催促道,“董皇貴妃那裡想必也得到消息了,萬一她從中攪局,對我們就不利了。”
“對,絕不能被她搶先一步!”皇后猛然站起來,“把本宮的披風拿來,我們去冷宮審問方昭儀!”
她已經細細想過了,想要坐實太后的罪名,方昭儀是個最好的突破口,她一定要撬開那個女人的嘴!
黎姑姑給皇后撐着傘,身後跟着一串宮女太監,很快來到冷宮。
冷宮的看守嬤嬤還窩在牀上沒起來,一聽皇后駕到,嚇得披上外衣就跑到外面迎接。
黎姑姑沒等她開口,直接就問道:“前幾天剛被打入冷宮的昭儀方氏呢?”
嬤嬤臉色一白,方氏被貶爲庶民,等於毫無翻身機會了,她這幾天就狠狠將方氏收拾了一頓。皇后親自駕到,該不會是要接她出去吧?
這樣一想,嬤嬤嚇得全身抖,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
黎姑姑眉眼立起:“方氏到底在哪?!”
嬤嬤定了定神,討好的道:“皇后娘娘屋裡請,奴婢這就去把方氏帶過來。”
黎姑姑扶着皇后走進一間看起來最完好的宮殿,裡面雖然陳舊,但還算乾淨。皇后在一張黃梨木椅子上坐下,一個宮女殷勤的送上茶水,皇后連看都沒看一眼。
方氏被帶來時,雙腳是在地上拖着的,衣服看起來是剛換過的,但是有點點血跡滲透出來,她的頭被整理過,原本濃密的長只剩一小把,脖子下面隱約可以看見血痂。
嬤嬤偷眼看皇后的臉色,見她絲毫沒有怒色,膽子頓時就大起來,把方氏往地上一扔,道:“娘娘,這方氏進來之後,就一直喊自己是冤枉的,嚷嚷着要見皇上,真是不知死活,難道皇上還能冤枉她嗎?於是奴婢就給了她一點教訓,讓她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
皇后語氣平和卻殘酷:“來人,把這濫用私刑的狗奴才拖下去,杖斃!”
嬤嬤臉上諂媚的笑容僵住,驚恐的大叫:“皇后娘娘饒命!”然而不管她怎麼哀求,還是被兩個太監拖下去,外面很快傳來她的慘叫聲,這慘叫極其淒厲,從高亢慢慢變得越來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一個太監進來稟告:“娘娘,罪奴已經伏誅。”
皇后微微一笑,對下面跪着的方氏道:“本宮已經替你報仇,方氏,你可滿意?”
方氏擡起慘白的臉,眼睛黑沉沉的盯着皇后:“娘娘駕臨冷宮,總不會專程來爲賤妾報仇,但不管娘娘有什麼目的,賤妾都幫不上忙。”
皇后道:“本宮沒記錯的話,你十五六歲進宮,現在不過才二十出頭,接下來的人生還很長,難道你真打算下半輩子都在冷宮度過,每天受一些下賤奴僕的欺辱?”
方氏扯了扯脣角:“娘娘跟賤妾說這些,難道能將賤妾救出去不成?”
“皇上下的旨意,本宮當然不能放你出去,”皇后道,“但你可以戴罪立功,本宮會在皇上面前爲你求情,至少能保證你下半生衣食無憂,任何人都不敢碰你一根寒毛。”
方氏眼底閃過一絲不屑,道:“不知娘娘想讓賤妾怎麼戴罪立功?”
皇后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踱到方氏身邊,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太后與宸郡王勾結,有謀反之心,而你,就是他們安插在皇上身邊的細作。”
方氏眼睛睜大,隨即噗嗤笑了一聲,表情看起來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皇后娘娘,你還真是異想天開,別說賤妾就算死,也不會陷害太后和宸郡王,就算賤妾真的這麼說,你以爲皇上會信嗎?你以爲憑藉賤妾的幾句供詞,就能害得了太后和宸郡王嗎?”
皇后臉上露出怒氣,不過很快又壓下去,道:“其他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如實招供,本宮就能保證你平平安安度過餘生,否則,不用本宮下令,這裡的奴僕就能讓你生不如死!”
方氏收起笑容,冷冷道:“賤妾死不足惜,絕對不會陷害太后和宸郡王!”
“你!”皇后怒氣又升起來,“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宮就……”
“皇貴妃娘娘駕到!”外面傳來一聲奴才的唱報。
皇后臉色一變:“這個賤人!”她來的也太是時候了!
皇后警告的瞪了眼方氏,就走回去坐下,冷冷看着門口。
董皇貴妃裹着一件亮紫色的貂蟬拜月狐裘披風,儀態萬千的步入殿門,她一張娃娃臉上笑意盈盈,敷衍的福了福身,道:“臣妾一早去給皇后請安,卻聽說皇后到冷宮來了。這樣大冷的天,皇后真是好興致啊,不知這冷宮有什麼吸引皇后的,說出來也讓臣妾長長見識?”
皇后繃着臉,道:“沒什麼,不過是有人稟告本宮,這裡的奴才濫用私刑,欺辱廢妃,本宮纔來整治一番。”
“皇后可真是宅心仁厚,”董皇貴妃道,“不過以前臣妾怎麼沒見皇后對冷宮棄妃這麼上心,莫不是剛剛進來的棄妃裡,有皇后感興趣的人?”
她彷彿纔看見方氏似的,詫異道:“這不是方昭儀嗎?看來皇后感興趣的人,就是方氏了。”
皇后冷冷看着她,董氏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既然彼此心知肚明,皇后也懶得再和她兜圈子,道:“本宮有正事處理,不方便留皇貴妃旁觀,你且先退下!”
董皇貴妃在旁邊一把椅子上坐下,語氣傲慢:“皇上讓臣妾協理六宮,皇后不管處理什麼事,臣妾都有權過問。”
皇后眼中射出厲光,幾乎要在她身上戳幾個洞,董皇貴妃卻彷彿感覺不到,老神在在的穩坐着。
皇后恨恨收回目光,盯着方氏道:“本宮問你,你爲何要攛掇太后,氣昏太皇太后?究竟是誰指使你的?目的何在?”
“沒有任何人指使,”方氏道,“賤妾只是去看望太后,並未攛掇太后什麼,賤妾是被人冤枉的!”
“看來本宮不對你用刑,你是不肯說實話了!”皇后喝道,“來人,上拶刑!”
“慢着,”董皇貴妃道,“皇后審問不出來就上刑,這樣未免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對付這種頑固不化的人,不用刑就撬不開她的嘴,”皇后斜睨着她,“皇貴妃出言維護她,難道你和她有什麼關係,怕她吐露對你不利的話?”
董皇貴妃面色微變,道:“皇后一心想讓方氏招出你想聽的話,臣妾倒懷疑皇后別有用心,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接下來兩人爭鋒相對,一抓住機會就攻擊對方,半個時辰過去,審問方氏也沒什麼進展。
胡公公聽了一個小太監的彙報,然後去告知映初。
“董皇貴妃一定是猜到了皇后的目的,”胡公公憂心的道,“太后待她一直不錯,她肯定是想護着太后,日後太后念在她的功勞,就會幫她登上皇后寶座。”
映初立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暴雪,有雪花飄到她臉上,她彷彿感覺不到冷似的。
胡公公說的的確是一種可能,更大的可能是,董皇貴妃其實和她們的目的一樣。
現在局勢擺在那裡,討好太后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任誰都能看出皇上要對宸郡王下刀,而誰能把太后這個宸郡王的護身符先摘掉,誰就在皇上面前立了大功。
皇后稀罕這個功勞,董皇貴妃想必也很受吸引,退一步說,她就算不準備拿這個功勞,也必然不會讓皇后得逞。
“皇長子在哪?”映初問。
胡公公怔了一下,他這些天一直關注宮裡的娘娘們,還真沒留心皇長子的動向。“奴才立刻去打聽。”他連忙說。
作爲唯一一個皇子,李承鈺的一舉一動都受人矚目,胡公公去了沒一會,就回來稟告:“皇長子在自己宮殿的書房練字。”
“派個人招他過來,”映初道,“就說太皇太后昨夜做夢,喊了皇長子的名字。”
胡公公應了一聲,招手喚來一個太監,如此這般吩咐幾句,那太監便領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