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初看着殷清漪,心忍不住發笑。
如殷清漪這種清冷高傲又自信的女子,竟然會問出這麼不自信的話,看來真是對琰諾用情至深。
殷清漪大概這一輩子都沒嘗試過被男子徹底忽視,尤其那人還是自己傾心的人,而且那人還偏偏對另外一個女子呵護有加。
殷清漪心裡必然百般煎熬,才跑來問她,想從“情敵”這裡找些安慰。
“大概是,”對方給她帶來好消息,映初也不介意說句對方聽的話,“秦王殿下大約是看我無父無母,心生憐惜,纔多照顧我一些。”
殷清漪清冷的臉露出一絲笑容,道:“秦王殿下的確是重情重義之人。”
她心有些熨帖,公儀可姃自己這麼說,肯定是真的,公儀可姃對秦王殿下有再造之恩,如今陷入困苦,殿下多照應她也是應該的。而自己受盡萬千寵愛,殿下才會忽視自己,而不是真的不喜歡自己。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殷清漪不想繼續留下了,畢竟公儀可姃分走了秦王殿下的注意力,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對公儀可姃產生好感。
不過這樣立刻走了,又顯得目的太明顯,殷清漪便道:“可姃小姐大概還不曉得,下個月后皇會率領羣臣秋狩,你我應該都在同行的女眷之。可姃小姐要早些準備幾件裘衣,草原的天氣會非常寒冷。”
映初詫異的揚眉,秋狩?而今還未進入深秋,動物的毛皮都不是最華美厚實的時候,下個月秋狩會不會早了點?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殷清漪道:“你不在京都長大,所以有所不知,秋狩的草原在北方,離京都有月餘的行程,那裡京都寒冷多了,冬天來得南方早。下個月出發,到達草原的時候,說不定下雪了呢。”
她說到這裡,眼神都亮起來:“你在南方海島長大,想必還沒見過下雪的場景,下雪的時候,天地間都是白茫茫一片,如銀裝素裹一般,十分壯觀美麗!”
“是嗎,那我期待到時能碰下雪了。”映初微微笑了笑。
大燕京城進入深秋開始下雪,一冬天至少要下個五六回,不過東周京都地處南方,雖不說四季如春,但冬天並不寒冷,極少下雪,也難怪殷清漪如此稀罕。
說完這些話,殷清漪沒有再逗留,找了個藉口,告辭離去了。
她前腳剛走,隔壁雅間的房門打開了,殷清漪心心念唸的秦王殿下從裡面走出來,腳步一轉,來到映初所在的雅間。
“琰諾,”映初在琰諾面前絲毫不掩飾喜悅,滿面笑容道,“你剛纔聽到沒?長錦沒死,長錦沒死!”
“是,恭喜姐了,姐夫定然安然無恙!”琰諾笑着道,心裡卻很酸楚。
殷清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她只說姐夫被國師帶走了,但是生死仍是未知,可是姐卻認定姐夫活着,還如此高興。
琰諾眨眨眼,把眼底的憂慮抹去,難得姐這麼高興,也算是一件好事。
映初歡喜了一會兒,收斂了情緒,道:“現在長錦和喬殊彥的性命都系在殷九華一人手裡,以後我們少不得要跟他多打交道了。殷九華行蹤不定,地位超然,脾氣又詭異難測,實在不是好相與的人。”
琰諾道:“來日方長,總歸會有辦法的,現在既然確定姐夫在他手,我們也不用滿世界的找了。”
映初點頭,喃喃道:“對,不急,這麼久都等了,我不急。”
琰諾順手捏了一塊盤子裡的糕點,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姐早晨出門,肯定也沒用早膳,不如點幾樣小菜,我們一起吃頓飯。”
他都忐忑不安的無心用早膳,姐肯定不用說。
“好,”映初笑道,“難得你這個大忙人有時間,我們姐弟好久沒好好吃頓飯了。”
琰諾於是招來小二,點了一大桌好菜。
“說起來正是因爲秋狩的事,我最近才忙得腳不沾地,”琰諾自嘲道,“皇后怕我騎射不濟,秋狩時被別人下去,所以加重了我習武的強度,希望我到時候表現優異,討得皇歡心。”
這個映初還真無法幫到他,只能從袖取出幾個藥瓶,道:“我又新制了幾瓶藥丸,你拿回去吃,別把自己累壞了。”
“次的藥丸還沒吃完。”琰諾說着也不客氣,把藥瓶收進袖子裡,再一次感嘆道,“幸好有姐在,不然我被皇、皇后的期望壓垮了。”
映初玩笑道:“你若是肯接受殷清漪的傾慕,將她娶回家,皇、皇后對你的要求,必然會減少不少。”
殷清漪不僅是第一美人,她的身份特殊,誰娶了她,能爲儲君之爭增添一大助力。殷清漪要是能求得國師支持哪個皇子王孫,殷家立刻會捨棄三皇子,改投那位皇子王孫。
“若真這麼容易,九皇子等人還不早求娶殷清漪了。”琰諾道。
沒人費那個工夫,是因爲知道可能性小的微乎其微,國師從不參與黨爭,算對殷清漪另眼相看,也未必會爲了她支持某位皇子。再則,殷家家主也不會輕易讓女兒他嫁,有殷貴妃生的三皇子在,何必捨近求遠。
映初只是一句玩笑話而已,不過卻從琰諾語氣聽出不一樣的意味:“難道你對殷清漪冷淡,不是因爲不喜歡她,而是顧忌其他?”
“當然不是,”琰諾笑了,只是笑容很冷淡,“不過是一個膚淺的女人罷了,哪值得我多看一眼。”
殷清漪對他一見鍾情?呵,一見鍾情鐘的是什麼?皮相而已!如此膚淺,又自視甚高,這種女人他可伺候不起。
“不提她了,”琰諾道,“我原本也打算趁着今天見面,告訴姐秋狩的事呢,皇后賜了我幾件裘皮,我已經爲姐做了兩件裘襖,過幾日送過去。”
姐弟倆一起用了一頓飯,說了會兒話,有侍衛催促琰諾回府,琰諾有些不高興,但看得出並不怎麼厭煩,能提高自己的實力,他當然是樂意的。
侍衛催到第三次,琰諾起身向映初告辭,匆匆離去了。
映初一個人在雅間裡坐了半晌,望着下面的車水馬龍,想着不知身在何處的祁長錦,這麼一直坐到夜幕降臨,才返回公儀府。
很快到了秋狩的日子,參與秋狩的名單發下來,公儀家三位嫡小姐全都在冊,公儀可嬋的病還沒好徹底,卻不肯錯過這次秋狩,強撐着加入北的隊伍。
公儀家的車隊位於隊伍的靠前方,等待出發的時候,映初看到了隨同皇帝出行的嬪妃。除了皇后、殷貴妃之外,還有六位寵妃,個個年輕貌美。弘光帝年紀越大,越喜歡年輕的嬪妃,似乎如此能讓自己更有活力,減緩衰老的步伐。
殷貴妃已經四十多歲,看起來卻只有三十多,在幾個年輕的寵妃面前絲毫不落下風。皇后卻因爲太子的早逝,心鬱結,縱然再細心保養,仍然盡顯老態。皇后雖然臉一直掛着笑容,但是眼底卻沒有笑意,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興。
映初正打量着那幾個嬪妃,冷不防有一個嬪妃突然轉頭往這個方向看來,目光與映初的視線撞,對方微微眯了眯眼,很快收回視線。
看她的長相,映初猜出了她的身份,果然,公儀可姝小聲對她道:“那位穿淺黃衣服的小主,便是長姐柔貴嬪。聽說柔貴嬪近來很得聖心,這次秋狩皇把她也帶出來了,看來她果然正得寵。”
公儀可姝又壓低聲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道:“柔貴嬪之前一年都在皇面前不得臉,據說是因爲秦王殿下對四妹妹你情有獨鍾,皇才突然想起柔貴嬪,她趁機才一舉翻身,重得聖眷。”
映初微微笑道:“三姐姐說笑了,得寵是長姐自己的本事,與我沒什麼關係。”
公儀可姝道:“四妹妹爲人謙虛,不愛居功,我一向很欽佩四妹妹這一點。不過有的人可未必會領情,長姐在家的時候,很護短,這次四妹妹可要小心纔好。”
“多謝三姐姐提醒,我會留心的。”映初道。
隊伍一路北,天氣越來越冷,期間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並沒有多停留,趕路的過程像軍隊行軍一樣。
映初起先還有點驚訝,後來見所有人都習以爲常,並沒有多少人不適應,才終於明白過來。
東周歷代皇帝不辭勞苦的每年都帶領百官前往草原狩獵,根本不是爲了娛樂。東周京都位於安逸的南方,若是長期偏安一隅,很容易墮落**,前往環境惡劣的草原,既能鍛鍊皇族與百官,亦是對草原部落的震懾,可謂一舉兩得。
一個多月的辛苦趕路後,隊伍終於抵達目的地,草原部落的首領率部下前來迎接,幫助隊伍整頓好住處和行李,所有人都忍不住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好好的休息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