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陰沉。
窗內,燈光迷離,淡淡暖暖的燈光交替落下,夏知保持着偏頭的姿勢,她的一頭黑髮自然披散在肩頭,柔軟的髮絲垂下幾縷,彷彿有鳳緩緩吹過,揚起幾縷髮絲在空中纏繞糾結,她的臉龐微揚,靜默的塵埃迷離了視線,無聲的燈光,朦朧了她的面容。
咖啡廳里正響起一聲輕緩的低嘆,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會不會突然地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我會帶着笑臉,揮手寒暄,只是說一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夏知眼眸低垂,讓眼眶中溫熱的感覺退去,才擡起頭,嘴角牽起一抹平淡的笑意。
四年沒有見過一面的男人。
四年在她夢中反覆出現的男人。
四年她怨過愛過恨過想過的男人。
此刻穿着一套深灰色筆挺的西裝,外面搭配着同色系的大衣,大衣的領子高高豎起,恰到好處的修飾了他俊美的輪廓,他的目光淡淡,透過皚皚白雪般的時光,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她。
她瘦了。
那個男人出現的一瞬間,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比起四年前,他的眉宇之間似乎更加的深沉讓人琢磨不透,像是經歷過時間的洗禮,青澀退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成熟和穩重。
這樣一個男人身邊當然少不了鶯鶯燕燕,多少豪門世家小姐爲了他的一個笑容前仆後繼,死而後已。
但是,就是從夏知離開的那一天起。
彷彿他就再也不會笑了。
傅子靖似乎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傅紹昕第一次那麼放縱的喝酒,一直喝到第二天胃出血被送到醫院。
從那以後,他隻字未提夏知,傅子靖卻知道他私下找過的路。
這些年可以說傅紹昕在翼北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鐵血商人,不苟言笑,不給競爭對手留半點餘地,把傅紹昀打壓的踹不過氣,幾乎就形成了一家獨大的局勢。
力天國際的產業在短短的四年間,從房地產到汽車行業,從互聯網到通訊行業,從運輸到商城,發展的十分迅猛,一躍成爲中國的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
只有傅子靖知道,哥哥這成就的背後有多少個失眠的夜晚,有多少個孤寂的白天。
此刻看見二個人近在咫尺卻彷彿遠隔天涯,傅子靖的心裡也升起了一股酸澀之意。
傅紹昕的目光輕輕一擡,落在夏知的身上,二個人的眼神在空氣之中交接,都在彼此眼中感受到了難以言狀的默然。
“哥,你來了。”
傅子靖率先打破了這個沉默的氣氛,等到傅紹昕坐下,傅子靖才逃一般的把二個孩子拉到了別處。
傅紹昕的目光從夏知臉上收回,並沒有注意到方纔的二個孩子。
現在他們就像是二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第一次禮貌的見面,誰也不知道該從何談起。
“傅總。”
夏知微笑着打了個招呼,傅紹昕身子一頓,一隻手擱在扶手上,另一隻手放在桌上,骨節分明的手很好看,夏知莫名的就伸出了手,她看到他手指上有個淺淺的傷口,那是二個人在蘆村他劈柴時不小心劃傷的口子。
如今回憶起當初的時光,還覺得美好如蜜。
只是,卻如今,事事已休,不復從前。
諾大的咖啡廳好像就只剩下了傅紹昕和夏知二個人一樣,其他的人都成了虛影,此刻烏雲散開,太陽剝開雲層,大片大片的陽光鋪滿地板,傅紹昕和夏知相對而坐。
中間隔得是千山和萬水。
除了陳奕迅的聲音在淺吟低唱之外,空氣裡安靜的彷彿能聽到時間劃過的聲響,他們二個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良久,不知道從哪裡從哪裡發出的一聲細微骨節捏動的聲響,夏知站起來,彷彿是逃避般的說道:“如果沒有是的話,我就先走了。”
“夏知。”
傅紹昕淡淡開口,彷彿是有很多都沒有說話,他的嗓子帶着一種嘶啞的感覺。
他知道這是煙抽多了會開多了留下的後遺症。
傅紹昕擡頭看她,看着她起身欲走的樣子,看着她按在桌子上微微顫抖的指節。
輕輕吐出幾個字。
“你,還好嗎?”
許許多多的話,在此刻說出來的,也不過是最平常的一句問候。
“我,很好,你呢?”
夏知沒有轉頭,她低垂着眼睛,覺得目光所及之處,都開始模糊氤氳,眼睛裡有什麼東西不停的涌出來,從心口的那個地方緩緩的流淌。
“我不太好。”
傅紹昕反覆是自嘲的笑笑。
“當初......”
與此同時,咖啡廳的另一個角落裡。
一個大人二個小孩子正在進行激烈的討論。
夏小白看着夏知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小屁孩,你點頭幹嘛。”
夏小白人小鬼大,一幅明顯你不懂我的表情,十分認真的說道:“我覺得這個大叔看上去不錯,膚白貌美,氣質如華,ilike。”
傅子靖差點趴倒在桌子上:“你個小兔崽子在哪裡學的這些東西。”
“電視上啊,電視上那些人不都是這樣說的嘛,不過,那個美美的大叔是不是要追求我的媽咪?他要是真的看上我媽咪了可要先過咱們這關,我媽咪可兇了,愛打人屁股。”
傅子靖嘿嘿一笑,跟幾個小奶娃娃也聊得起勁,不過這小奶娃娃智商都太高了些,到底是怎麼生出來的:“那位美美大叔就喜歡被打屁屁,如果美美大叔要追求你們的媽咪,你們覺得行不行呢。”
“行!”
“不行!”
歡欣鼓舞說行的是美男控夏小白。
義正言辭說不行的是***控夏大白。
夏大白肉呼呼的小胳膊拍了一下流口水的夏小白的頭:“你忘記喬治爸比了嗎?不許看見美美大叔就流口水,我要告訴喬治爸比。”
夏小白反抗道:“哼,你爲什麼要打我。”
“因爲我是你哥哥。”
“你不是你不是。”
“我是,媽咪說我比你大一分鐘,那我就是哥哥。”
“可是我的肚子比你大。”
“你這個白癡,肚子大是你胖。”
“夏大白,你再說我,我就要跟你絕交。”
夏大白頭一偏:“你這個臭丫頭,絕交就絕交,我晚上不許你跟媽咪睡,不許你捏奶奶。”
“夏大白,你就是個大惡魔,大魔鬼。”
傅子靖笑眯眯的看着二個小奶娃娃吵架,不過她還是聽到了關鍵的信息。
喬治爸比?
不是爸比!
嗯!
仔細看起來,這二個奶娃娃還真的長得有點像自己呢。
呸!
長得像傅紹昕,那小鼻子小眼睛,那粉嘟嘟的小臉蛋。
夏小白那可愛勁可真是跟自己小時候如出一轍啊。
要是林二青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一定會罵一句:臭不要臉。
“小崽子,你們剛剛說的喬治爸比是誰啊?”
夏大白嘿嘿一笑:“給我捏奶奶,我就告訴你喬治爸比是誰。”
傅子靖:“......老孃讓你捏奶奶,小小年紀就這麼好色,以後怎麼得了。”
“喬治爸比說我以後會有很多媳婦的。”
傅子靖翻了一記白眼:“你知道媳婦是用來幹嘛的嗎?”
“媳婦是用來吃的!”
“呃!”
好有道理,傅子靖竟然覺得無言以對。
一個不注意,這二個小傢伙就溜了下地,對她做了一個鬼臉。
“***阿姨,你剛纔問我們這麼多,是不是想拐賣我們啊。”
“我要去找媽咪。”
“媽咪。”
“媽咪。”
傅子靖搖了搖頭,這德行,遺傳誰啊。
“當初......”
“媽咪!”
二個稚嫩的童音打斷了傅紹昕的思緒,他看着夏知彎腰將二個孩子抱入懷中,臉上的笑容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一時間,他覺得那麼美。
又那麼疼。
“他們是......”
“我的孩子。”
夏知說這句話的時候,光線從側面的玻璃窗外傾瀉下來,陽光照耀着她,彷彿是有光芒萬丈包裹着她單薄的身體。
如果不是這二個孩子,她不可能有堅強的支撐度過那些暗無天日的等待。
“你...結婚了?”
傅紹昕的聲音很輕,輕的是生怕這個問題得到了回答,一時間,他的心彷彿被掏空了一樣,像是大雪蓋過原野,一片蒼茫,一片死寂。
夏知點點頭:“嗯!”
在她心裡,四年前的那一天,他跟她說,跟他回家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嫁給他了。
傅紹昕脣邊的笑意微微收起,他不笑的時候本就有幾分薄涼的氣質,此刻,在這深冬的日光裡。
他的臉色蒼白的彷彿要和外面的天光融爲一體。
這一次夏知來翼北是陪喬治過來談事情,二來也是有一些私心,希望能讓孩子在有生之年見到自己真正的親身父親一面,或許是爲了滿足她自己的思念吧。
夏知淡笑擡頭。
“你呢,結婚了嗎?”
傅紹昕捧着一杯熱菜,氤氳的水汽讓他的臉顯得模糊不清:“快了。”
他從夏知離開之後,便不再和咖啡,因爲他的胃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折騰。
夏知的手指微微一顫,溫熱的咖啡落在指尖,沒有感覺,僵直的身體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他要結婚了嗎?
夏大白看夏知有些不對,以爲她是燙着了,立刻抓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媽咪,是不是很燙,我給你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