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太久,已經記得不甚分明瞭。”葉子衿嘆了口氣,一擡眼便見宋寧默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分明是不相信的模樣,只得嘆息:“真的記不大清楚了,只依稀記得那時候不得祖父的喜歡。”
頓了頓,又說道:“家中也有下人趨炎附勢的,捧高踩低,似乎有一次爲了什麼事情,受了些委屈,當時娘將那些下人叫到院子裡訓斥了一頓。後來到了晚上,我一個人睡着了,醒來的時候,也不知是何時辰,就見到娘坐在我牀頭哭,眼睛腫得和核桃一般。”
說着,長長的嘆息:“不過是過去的事情罷了。”宋寧默若有所思:“現在那些下人呢?”“嫁的嫁,死的死,還有幾個隨着大姐去了寧王府,再後來也沒有消息了。那些下人的名字也不記得了,只記得一個輪廓,還有當時說的一些話罷了。”葉子衿說完,主動挽住了他的胳膊,“大好的日子,就不要說這些不痛快的了。”
宋寧默微微頷首,摸摸她的頭,沒有說話。
二人一路走着,靜默無言。
回到屋子以後,宋寧默不似從前那般放開她,反而抱着她在炕上坐了好一陣,下巴抵住她的發旋。葉子衿心知他在安慰自己,也就承了他的情,軟軟的靠在他懷中。說到底,也的確是需要這麼一個溫暖的懷抱,來讓她忘卻過去的那些傷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宋寧默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大手在她小腹上輕輕摩挲,“該餓了吧?”話音剛落,便聽得葉子衿咕的一聲,唱起了空城計。宋寧默撲哧一聲笑,努力不去看葉子衿窘迫的通紅的臉,吩咐丫鬟們端着飯菜擺上了炕桌。
因是夏日,有不少涼拌的菜餚,葉子衿也覺爽口,不由多吃了一些。宋寧默卻是不時看上她幾眼,葉子衿不明其意,只埋着頭大快朵頤,待到一頓飯畢,還有些意猶未盡。
“子衿”宋寧默眼裡驀地有了光彩,“你好了?”葉子衿愣住,“什麼好了?”“你這兩頓飯都沒有吐。”宋寧默狂喜,將她抱住,“中午的時候,我以爲是岳母在這裡的緣故,誰知道現在你一樣沒吐。”說着,上下打量着她,眼底眉梢都是歡喜,“看來是好了。”
葉子衿努力回想當初嘔吐的感覺,現在已經沒有了,也是高興異常,“真的好了”宋寧默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目光落在桌子上,“要不要再吃些別的?我叫廚房給你做。”“嗯。”葉子衿低聲應了,“我還要吃些小點心。”
宋寧默忙命人端着幾碟新做出的小點心過來,待她吃完,細細用帕子擦淨了手,才摟着她,眯了眼看着窗外的斜陽。葉子衿懶洋洋的,一動也不動,只窩在他懷裡,將頭靠在他肩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
宋寧默有心叫她高興,故意尋了燕京城那些奇聞軼事來說,勾起了她不少興致。
夫妻二人正相談甚歡,卻聽得小廝來報,外頭有人求見。
宋寧默看了葉子衿一眼,“是誰?”“是王府的人。”那小廝答道:“說是奉了王爺的命來見少爺和夫人。”宋寧默微沉了臉,露出幾分倦怠之意來,“讓他進來。”那小廝捧着匣子,恭恭敬敬的給宋寧默和葉子衿二人磕了頭,說了幾句恭賀之語。
卻是晉王派人送上了賀禮,宋寧默原本看也不想看一眼,但葉子衿想着無論怎樣,冤家宜解不宜結,怎麼說也是父子,也就當着他的面命人打開了匣子。匣子裡是一塊玉佩,晶瑩剔透,看樣子是上好的古玉。
宋寧默臉色微變。
“怎麼了?”見着他臉色如此,葉子衿反而不敢去拿那塊玉佩了,“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不是。”宋寧默從匣子裡撈起玉佩,放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這是傳家之寶。”“這……”沒想到傳家之寶是這麼一塊不大起眼的東西,葉子衿原本以爲晉王府這樣的人家,傳家之寶至少得有個響噹噹的名頭。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宋寧默解釋道:“這塊玉佩和玉璽是一塊玉雕成的。”葉子衿一怔,艱難的嚥下了一口口水,雙手接過玉佩,沉甸甸的,和別的玉有所不同,“王爺怎麼會……”“不必想了。”宋寧默將玉佩放在了匣子裡,當着葉子衿的面放在了箱籠裡,“放着吧,這麼貴重的禮物,孩子也戴不起。”
和玉璽沾上關聯的禮物,怎麼看怎麼怪異。
聽得他如此說,葉子衿也鬆了一口氣。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炎熱。
葉子衿熱得直喘氣,晚間睡覺,一時不覺,不是蹬了被子就是扔了枕頭。宋寧默帶着人將帳子換了下來,屋子裡門窗大敞大開,讓晚風吹拂進來。只是葉子衿還是熱得受不住,不多會的功夫就出了一身的汗。
宋寧默和紫蘇一左一右的拿着扇子替她扇風,只是葉子衿眼角餘光見着他們二人也是一臉的汗,難免有些不忍,只得自己忍耐着,坐在院子裡通風口處吹風,一直到半夜涼了下來纔回屋。
只是每日清晨必定被熱醒,睜開眼睛時,大汗淋漓,頭髮都是溼漉漉的,彷彿才從水裡撈起來一般。天氣熱,葉子衿食慾也不好,遇上葷腥更是直皺眉,只能勉勉強強吃一些素菜,連雞蛋也沾不得。
宋寧默見着不成個樣子,命人去山中的廟中收拾了幾間屋子,帶着葉子衿搬了過去。
山中到底是比外頭涼快一些,滿地清幽,也遮擋了熾熱的陽光,這樣葉子衿也能吃一些膳食了。宋寧默見着暗暗歡喜,但寺廟中又不好沾葷腥,免得對佛祖不敬,每日只得在山門外用過膳,呆上一回再折轉回去,也十分不便。
這是葉子衿過得最爲折騰的一個夏季。
一葉落而知秋。隨着梧桐葉的落下,葉子衿知道,炎熱的夏天已經過去,秋天到來了。
隨着秋天的到來,天氣漸漸涼爽了起來。寺廟外,滿山都是紅色的楓葉。整座寺廟就淹沒在了一片紅色的海洋裡。葉子衿立在窗前,看着那紅葉紛飛,輕撫小腹,嘴邊漾開了柔柔的笑。
身後的宋寧默便擁了上去,“等孩子出世了,我們再來這廟裡看紅葉。”“現在就可以看。”葉子衿垂眼,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經六個月了,也穩定下來了,出去走走倒是不礙事的。”
“不行。”宋寧默想也不想的拒絕,但見着她苦着一張小臉,聲音又柔和了下來,“等孩子生下來了,你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可好?”“到那時候自然是哪裡都行。”葉子衿撅着嘴,“只是天天就在這巴掌大的地方,都快悶出病了。”
“那我帶你在寺廟裡轉轉好了。”宋寧默好脾氣的摸着她的頭,儼然她是不懂事胡鬧的孩子,“多走走,也有利於生產。”葉子衿嘴角抽了抽,只得依了他。這座寺廟也不甚大,但夫妻二人住在這裡是極盡低調,是以期間還有不少人來上香。
就因爲這樣,葉子衿被宋寧默禁足,不許她離開院子一步。他的小心不無道理,葉子衿也能體會他的苦心和擔憂,只是這幾個月以來,一直窩在這山房裡,難免有些膩煩。每日只能望着牀上層巒起伏的山峰出神。
如今宋寧默答應帶她出去走走,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葉子衿嘆了一口氣,看着身後跟着的一羣丫鬟,想起當初在蘇州和宋寧默二人在寺中漫步的情形,又是一聲哀怨的嘆息。那樣的優哉遊哉,短時間內,怕是不會再有了。
由石子鋪成的小路上,落滿了巴掌大的紅葉。小路兩旁,朵朵不知名的野花,開得正爛漫。葉子衿見了,心情也不覺好了起來,只是不敢去摘花,唯恐對孩子不好,也只是遠遠的看上幾眼而已。
秋意漸濃,這寺廟中,就有些寒意了。
山門外已停着馬車,宋寧默扶着葉子衿一路下了石階,登上了馬車。
回到闊別兩個多月的府邸,又是一陣唏噓。和離開時一樣,沒有什麼多大的變化。日頭已經沒有夏天那般毒辣,只是地上還冒着熱氣,暑氣也不曾散盡。葉子衿拭了拭額頭的汗,在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
每一年的秋天,宋寧默必然會帶着她登高望遠,只是今年情況有變,也出去不得,只得在園子裡賞菊。原本喝酒賞菊吃螃蟹,是極大的美食。只是螃蟹是涼性的,酒自然是喝不得,葉子衿只能望着滿園子金燦燦的菊花發呆。
宋寧默這些日子也是滴酒不沾,生怕勾起她的饞欲來。葉子衿百無聊賴的託着下巴,手指輕叩了茶盞,微微的搖,忽而變了臉色,茶盞傾瀉,碧綠的茶汁順着桌沿緩緩流下,“寧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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