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鮮血,滋的一聲,灑在了車簾上。
紫蘇攥着車簾的手指,已經發白,骨節清晰可見。
想一想也的確是爲難了她。
這麼一羣人,包括葉子衿在內,誰也沒有這麼近距離的,見過鮮血。尤其是葉子衿,從前是連殺雞都不曾見過的,對於鮮血的概念,也就是細針戳破手指的血珠子罷了。眼看着車簾大部分被鮮血浸染得失去了原色,葉子衿心裡更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可事到臨頭,害怕已經無用了。
她很硬氣的挺直了身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晃動的簾子,時刻注意着外頭傳來的聲音。耳邊是一聲聲的慘叫,也不知出自強盜,還是自家護院。不過就方纔望向窗外的那一眼看來,橫七豎八的,倒下更多的,都是護院。
葉子衿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後悔沒有好好挑選些精通武藝的護院,到了這時候,纔會生出噓嘆之意。那些平日看起來雄赳赳的護院,在強盜們面前,就如同那青菜豆腐湯裡面的豆腐一樣,用筷子夾一下,便變成了渣……
當然,葉子衿是不能在丫鬟們面前說這些喪氣話的,反而說了幾句寬慰之言來撫慰她們此刻擔驚受怕的心。哪怕在這時候葉子衿油然而生出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淒涼感。她若是一慌,這幾個丫鬟勢必也跟着慌張起來,到時候只會自亂了陣腳。
葉子衿少年時,也偷偷摸摸看過不少傳奇話本,此刻很想學着話本里那樣,在車壁上刻下血書,向世人表明,到底是誰謀害了她。可一來她害怕咬破指頭以後會痛,又不知指頭的血是否夠支撐她寫完那些強盜的名字。畢竟看這架勢,強盜少說也有十來個,若是名字複雜些,筆畫多些,那也夠她折騰的了。更嚴重的是,那些強盜都蒙面,她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二來她相信若是寫在車壁裡,遲早會被強盜們用刀子抹去,說不定到時候連車一起燒了。那豈不是浪費了自己一番苦心?
葉子衿一時之間,也找不到隱蔽的好地方了。
這樣胡思亂想的一陣,居然發現心慢慢平靜了下來。火燒眉毛的時刻,葉子衿還有閒心想這些有的沒的,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可很快,她就平靜不下來了。因爲不遠處,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也不知到底是過路的人,還是強盜的同夥。
葉子衿強自按捺着心頭的恐懼,透過窗子看了幾眼,只是那夥人似乎並未前來,連個人影也不曾瞧見。於是葉子衿只能盯着那血跡斑斑的車簾看了半晌,心虛的吩咐紫蘇:“將車簾撩起來一下。”
葉子衿暗暗想,這沾滿鮮血的車簾,若是她自己,是碰一下都不肯的,更不要說撩起來看風景了。可紫蘇這時候顯示了她極大的勇氣,居然面不改色的撩起了車簾。葉子衿只能將她的勇敢,歸咎爲在車簾前蹲着久了,對鮮血,已經麻木了。
透過車簾,終於看清了來人。
那夥人,似乎和蒙着面的強盜打成了一團。當然,他們是沒有蒙面的,並且衣裳比那些強盜的粗布麻衣來說,光鮮得多,看着就是大戶人家的護院。葉子衿一陣唏噓,同樣是護院,爲何這些人能三下兩下將強盜踩在腳下,自己府上那些,就只能被橫七豎八的扔在路邊?
不過也不得不感激這些好身手的護院們,至少看起來,葉子衿是得救了。
馬車裡的人,似乎也看出了什麼,個個凝重的臉色,都有些許的鬆動。
葉子衿還欲看下去,就見一個強盜,身形晃了晃,倒在了馬車前,瞪着大大的眼,臉上滿是鮮血。“紫蘇,拉下車簾。”葉子衿一刻也不想再看下去。哪怕她心裡十分關心此時雙方打鬥的結果,可她覺得看多了這樣的場景,會很長時間無法安眠。
於是她靠着車壁,靜靜的聽着外頭的動靜。
“馬車裡面,有人嗎?”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外頭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葉子衿心中大喜,下意識的就要撩開車簾,但轉念一想,若這是就是強盜……
手懸在了半空中,不知該前進,還是該後退。
紫苑卻不知她的心思,順手就將車簾撩開了,“有人,有人……”
在車簾撩起的剎那,一縷陽光照射在沉悶的車廂,葉子衿眯着眼,才能勉強看清馬車外的人。一襲玉色的袍衫,滿頭的烏髮用玉笄緊緊挽着,修長的手指,按在腰間黑色的長劍上。葉子衿不由暗暗想,也只有這樣一雙潔白無瑕的手,才能配得上這柄古色古香的長劍。
其實葉子衿對於刀劍之類一概不知,可任何一個人,只要見着這柄劍,都會看出它的凝重。這時候,原本厭惡打打殺殺的葉子衿,突然很想看看這柄劍真正出鞘,刺向強盜心口的那一刻。
似乎察覺到葉子衿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劍上,那男子輕聲笑了起來,“這是玄劍,是漢朝時候的古劍了。”葉子衿微微頷首,也不叫人扶,徑直跳下了馬車。這一刻,再也沒有了大家閨秀的矜持和小心。
經歷過生死的洗禮,似乎讓她對於那些繁文縟節,都看得淡了許多。
“多謝公子相救。”葉子衿行了禮,這時候才發現由於過度緊張,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不必拘禮。”那公子嘴角始終含着一抹笑,溫和的看着她,“小姐怕是嚇得不輕吧。”這種時候,葉子衿居然開了個小小的玩笑:“的確是嚇得不輕,不過還不至於腿軟得走不動。”
那公子輕聲說道:“在我來之前,這夥強盜應該纔將將搶過一批過客。”一面說,一面指了指兩旁的草堆,“你看,那裡頭還有幾個商客模樣的人,我看了看,都是才死不久。”葉子衿看了此人一眼,頓時有些無言。
他說起死人時,這副氣定神閒的神色,以及那輕快的語氣,都充分說明,此人是見慣了殺戮之人,甚至跟本不以爲意。不過對於葉子衿這樣頭一回見到的人來說,可能會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噩夢連連,無法忘記今日的遇險。
不過人家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葉子衿很厚道的沒有露出什麼異色,順着他的話打趣:“看來我們是運氣不好了,正撞到他們搶完了人,要走不走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那公子笑道:“我來之前,就有人告誡這條路上強盜衆多,不過我硬着頭皮過來了。你經過的時間的確不對,這時候正是強盜出山的時候,逢人就搶……”
這句話正巧解了葉子衿的困惑。
她從前也想過路上可能遇到什麼危險,於是這兩次回燕京,坐的馬車都極盡樸素,從外表看,根本不會有人察覺這馬車裡麪人的身份,只會當是普通的過客。這樣一來被強盜盯上的機率就會小得多。
只是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遇見了這一羣殺紅了眼的強盜。
不過葉子衿可絲毫沒從他的神色裡察覺出有什麼硬着頭皮的跡象。
眼看着就要冷場,於是葉子衿問了最尋常的一個問題:“尚不知公子高姓大名…...”“鄙人乃是蘇明睿,來自燕京。”他依舊是笑眯眯的望着葉子衿,“也不知……”葉子衿趕在他前頭說了話:“我姓葉,也來自燕京,這此番是由蘇州回燕京。”
“蘇州?”蘇明睿微微一愣,“那可真巧,我這次就是要去蘇州。”
“也不知蘇公子來蘇州所謂何事?”葉子衿問了一句,輕聲說道:“若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定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蘇明睿忍不住輕笑出聲,“我還是第一次聽女子說出這樣的話。”葉子衿抿着脣,微微的笑,“我雖是一介女流,可在這莊子上住了也有好些日子了,對這地方也有些熟悉,總好過蘇公子人生地不熟的……”
“也是。”蘇明睿點點頭,“我此次來蘇州,其實是爲了尋一樣東西。”說着,神色微黯,“家母臥病在牀已久,據大夫所言,唯有這蘇州的黑護子才能得救,我此番正是要尋黑護子。”“黑護子?”葉子衿一怔,不由泛起了嘀咕,怎麼這普普通通的藥草,有這麼大的神通?
蘇明睿看了眼她的神色,心中微動,“難不成葉小姐也聽說過?”“這可真是巧了,也不知令堂需要多少黑護子,我莊子上,正好有幾株,原本是留着別用的。”“當真?”蘇明睿眼中一亮,“大夫說只需要一株即可,不過必須是新鮮的,最好是帶着泥土的……”
葉子衿心中雖然不解爲何這大夫要求如此奇怪,可這是人家的私事,也不便打聽,“既如此,我送一株與你便是。”蘇明睿在蘇州也滯留了好些日子了,來來回回,不知在燕京和蘇州之間往來了多少趟,可他來的偏偏不是時候。
這時候蘇州正瘟疫肆虐,就是拿着銀子也買不到黑護子,若是從前,或許還是容易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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