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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光透過窗戶照在臉上,發癢。

木代很不情願的睜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身在何處,門口傳來絮絮的聲音,她揉了眼睛去看,羅韌正關上門,拎了外賣的袋子進來。

木代奇怪:“又要吃飯?”

羅韌說:“中午了。”

居然已經中午了。

木代下牀去洗手間洗漱,經過羅韌身邊時,羅韌問她:“你睡覺一直綁頭髮的嗎?”

木代下意識去摸頭上綁起的揪揪,說:“晚上綁頭髮洗漱,有時候很累,忘了鬆就直接睡了。”

羅韌說了句:“鬆開會放鬆點。”

木代說:“哦。”

洗漱了出來吃飯,青椒炒肉的蓋澆飯,菜飯都還熱着,味道也不錯,但是今天這次吃飯,氣氛就遠不如昨晚了,總覺得生疏的不自在。

她找話說:“今天要幹什麼?”

羅韌說:“你最好就別出去了,我想想辦法,從昨晚上分析的那幾條出發,看能不能查到什麼。”

木代不吭聲了,過了會說:“那謝謝你了。”

“應該的。”

吃完了飯,羅韌拿了針管出來幫她抽血,吩咐她挽袖子,握拳,下針時,大概覺得位置不大對,伸手託了下她的胳膊,掌心溫熱,觸到她裸露的小臂。

木代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下意識就往後縮了一下。

羅韌有一兩秒沒說話,過了會說:“別亂動,不然下針不穩。”

木代尷尬,這尷尬的感覺,一直持續到羅韌離開。

木代在屋裡等了很久,無所事事到整理了整間屋子:疊了被子、擦了水臺、每一樣擺歪了的東西都歸位。

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沒做,末了想起來,要幫羅韌洗衣服——但是那件衣服,他好像又穿出去了。

下傍晚的時候,門口有動靜,似乎是羅韌回來,正拿鑰匙開門。

木代起身去看,門推開了些,外頭的人卻不急着進來,只先探進一個腦袋,左看右看的。

忽然間就看到木代,說:“呀!”

居然是炎紅砂。

迎着木代驚訝的目光,她蹬蹬蹬衝進來,背上沉重的揹包隨着小跑啪嗒啪嗒。

跑到跟前,給了她一個巨大的擁抱。

木代還沒回過神來:“你怎麼來了?”

炎紅砂擡起頭,兩隻手去捏她的腮幫子:“哎呀木代,你這個小可憐兒,我都聽說了,是有多倒黴啊,你看你,臉上都沒肉了。”

木代看着她,還是怔愣,又朝門口看,曹嚴華和一萬三也進來了,都拎着行李包,羅韌走在最後,關門。

像是做夢樣,她又問了一句:“你們怎麼來了啊。”

回答的反而是羅韌:“很多事情要查,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這話也不盡然,事實是,霍子紅那邊,羅韌隱瞞了一些情況,只說人已經找到了,沒出什麼事,讓她安心。

詳實的情況,告訴了炎紅砂她們。

自從木代車禍出事之後,炎紅砂就再沒見過她,一聽說找着了,恨不得馬上過來看,曹嚴華則是大驚失色:“咋還殺人了呢?肯定是有人誣陷我妹妹小師父,不行啊,這是大事,我得過去!”

在他心裡,這事比兇簡什麼的重要多了。

一萬三則是徹底騎牆。

——有羅韌在,咱們就不用過去了吧?什麼,你倆都要去?那我也去吧。

他半是隨大流半是好奇:聽說都三重人格了,也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麼樣了。

炎紅砂興奮地從揹包裡往外拿東西:“我幫你帶行李了,衣服啊,洗臉的刷牙的,還有……”

她把手機遞給木代,話說的老氣橫秋:“出任何事情,都要有商有量的來嘛,不要老跟小說裡學離家出走,多讓人着急啊。”

一萬三說:“富婆,你話真多。”

炎紅砂說:“我高興嘛。”

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

木代遞紙巾給她:“你哭什麼嘛。”

羅韌看木代:“這手機你先別用,也別開機。警方這兩天在查,省得麻煩。”

木代嗯了一聲,把手機塞回去,轉頭時,看到曹嚴華和一萬三都在看她。

木代問:“看什麼?”

一萬三沒說話,曹嚴華吭吭哧哧了一會,說:“你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但是我也說不大出來。”

後半句憋在嗓子眼了,他其實想問:你現在這是……哪個人格啊?

但又怕問出來顯得沒文化,犯忌諱什麼的就更不好了。

於是急着想把話題岔過去:“總之呢,我反正是不相信你殺人的。我們都不相信,是不是啊,三三兄?”

曹嚴華拿胳膊肘去搗一萬三,示意他說一兩句鼓舞士氣振奮精神的。

一萬三被他攛掇的沒辦法:“小老闆娘,雖然我一直不大欣賞你……”

靠,這怎麼說話呢,曹嚴華真想摑他一腦袋。

一萬三繼續涼涼的:“但是呢,殺人我相信你決不會的。更何況是八竿子打不着關係的人啊。”

自從鬥了老蚌對過野人,曹嚴華就相當膨脹,特把自己當棵蔥,放眼一看,覺得滿街都是芸芸衆生,只有自己卓爾不羣。

他附和一萬三:“就是!肯定是有人害你。這人攤上事兒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誰!”

當天晚上,炎紅砂和木代住了一間,一萬三和曹嚴華住了一間,羅韌另開。

炎紅砂起初那股新鮮勁過去,也開始盯着木代左右端詳,不過她是心直口快的,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木代,你真恢復了嗎,現在這個,是你嗎?”

問的毫無邏輯,木代說:“你覺得呢?”

炎紅砂皺眉:“我總覺得有那麼一點……”

詞窮,說不上來,越想越亂,索性大而化之:“反正呢,只要你人還是好的,大的方針政策上不犯錯誤,我覺得也沒什麼關係的。大家還是朋友嘛。”

木代心裡微微一動。

她想起何瑞華醫生的話。

——這種再次接納的程度上呢,籠統來講,親人朋友愛人。

是啊,所以,親人永遠是親人。

所以,一生可以交很多很多朋友。

所以……

她心裡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撳了燈,說:“睡吧。”

躺下的時候,腦袋和枕頭間硌的慌,綁起的頭髮又沒解,木代摸黑伸手,把皮筋解下來,頭髮一縷縷地理順。

炎紅砂忽然想起什麼:“木代,連殊被抓了你知道嗎?你那個車禍是怎麼回事啊?”

她撐起身子:“我們都猜測,她即便做了什麼,肯定也是受兇簡影響,其實也不能怪她。但是羅韌……”

說到羅韌,她又躺回去:“羅韌也是狠的,他說,不追究連殊了,但是,也不可能爲她說一個字……不過,兇簡的事情,也確實不好對外說的,說了人家也未必信。”

車禍?

木代幾乎都忘了這件事了。

她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連殊應該是給她下了藥,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在郊外,車道邊上,車子已經被連殊打發走了。

“她大概是想勒死我的,又沒有那個力氣,繩子勒在我脖子上,拖着我往邊上去,可能是想找個方便下手的地方,然後……”

木代籲一口氣,她想起當時,連殊脖子上掛着的吊墜垂下來。

那又是一塊胭脂琥珀。

“連殊有一塊胭脂琥珀,跟野人的那塊很像……”

炎紅砂嗯了一聲:“我們都知道了。後來呢……你是不是醒了,所以連殊沒有得手?”

“醒了,覷着機會,拼勁全身的力氣給了她一下,然後往外爬,當時藥勁沒過,腦子迷迷糊糊的,使不上勁,爬着爬着就癱了,後來聽到車聲,才反應過來,我可能是爬到車道上來了。”

再然後,她就記不大清了,似乎一直有個聲音在對她說:起來!起來!要不然會死的!

木代輕輕晃了晃頭,想把這些不好的記憶都撇出去:“這一陣子,大概真的是流年不利,一件接着一件的,沒有一件順心的事。”

炎紅砂遲疑了一下,輕聲她:“那……你跟羅韌,怎麼樣了啊?”

木代心裡沉了一下。

她咬了下嘴脣,沒有回答,然後閉上眼睛,裝着已經睡着了。

炎紅砂沒再問了。

曹嚴華和一萬三明天的任務是去找馬超。

沒木代和炎紅砂那麼和諧,兩個人說死不睡一張牀,石頭剪子布之後,輸家睡了沙發。

夜靜更深,曹嚴華還在沙發上輾轉反側,倒不是沙發不舒服,實在是滿心激憤難以入眠。

“三三兄,這種小鬼頭我很瞭解,壞起來那是相當壞,滿口胡話一肚子壞水,普通人對付不了他的!”

一萬三很舒服地躺在牀上,被羅韌通知着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可以慰勞筋骨,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心不在焉地應和着曹嚴華:“所以呢,你預備怎麼辦?”

曹嚴華說:“我已經想好對策了,總之,明天你配合我。”

黑暗中,他的身周鋪開殺氣騰騰的氣場:“我要叫這臭小子看看,什麼叫來自解放碑的曹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