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海風襲擊了斯德哥爾摩號,刮的帆索嘩啦啦的響動,而天空之中開始積攢黑色的雲朵,一大片黑色的雲霧向着艦隊席捲而來。
雨點很快像冰雹一樣砸了下來,瑞典的貴族們忙着讓年輕的國王躲進安全的艙室,而作爲艦長的魏雲帆一邊讓通訊兵用通話管尋找航海長來艦橋,一邊下令水手長帶領水手收起船帆。
上百名水手登上了桅杆,在號子聲中,利用滑輪組收起船帆,這就是斯德哥爾摩號這艘船的弊端,雖然這艘船花費了超過六十五萬的帝國銀元,但大量的資金用於裝飾豪華的船體,像是收帆、排水用的小型蒸汽機,則被省掉了。
當然,另一部分原因是,國王的坐艦,要儘可能的保持安靜和乾淨。
槍炮部門和甲板部門加固了幾層甲板上所有物體,各類呼嘯聲和號子聲響徹這艘戰艦,而在船體外,海浪無情的拍打着船體,讓通訊兵無法用傳聲筒進行交流。
是的,在這個時代,聲音小是真的開不了軍艦。
通訊兵輪番衝上航海艦橋,與魏雲帆、大副商議如何做,成爲了船上最爲忙碌的人。
一個小時的狂風驟雨之後,斯德哥爾摩號恢復了安靜,艦船在大雨之中穩定下來,鍋爐壓力變得穩定,唯有那兩根菸筒,雖然仍然使用,但黑色的煤煙從煙筒口就被打散了。
航海長穿着雨衣跑到了艦橋上,在最危險的時候,這位航海長出現在了最高的桅樓上,用旗語、燈光通告全艦隊,注意風暴,在風暴襲擊來之前把信號發了出去,也被困在了桅樓上一個多小時,剛剛下來。
風力仍然在加強,暴風逐漸變成了狂風,一陣陣的波浪橫掃過來,拍打着斯德哥爾摩號,藍色的海浪在船身上砸出一片片白色的浪花,艦隊已經開始疏散了,特別是運載陸軍的運輸船隊,向北而去,在最危險的時候,他們要擱淺在岸邊,來拯救船上的‘貨物’。
風暴變的如同山巒一樣,在海面上起起伏伏,魏雲帆要向經驗豐富的航海長詢問天氣,航海長原本是民船水手,長年往來於斯德哥爾摩與倫敦之間,對這裡再熟悉不過。
按照航海長的說法,夏季的波羅的海西部地區出現這種天氣是正常的,但是不會持續太久,這種暴風驟雨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但航海長依舊很擔心,因爲每年都會有船隻因爲這類惡劣天氣而翻覆,像是中國商船這類初來乍到的參與者,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會避開這幾個月。
“你說的惡劣天氣區域,會包括西蘭島嗎?”魏雲帆問道。
“這一次肯定會,我們距離西蘭島已經很近了,等風暴結束,天氣晴朗或許就能直接看到哥本哈根。”航海長說道。
魏雲帆輕輕點頭:“好的,你表現的非常勇敢,國王已經看在眼裡了。現在回到你的崗位。”
航海長前去了航海艦橋,魏雲帆也則去了下層的裝甲司令部,進入司令部的他看到了國王卡爾正站在窗邊,透過堅固的玻璃看着外面滔天巨浪。
卡爾換了一身新衣服,頭髮還是溼潤的,雖然此時的斯德哥爾摩就像巨人手裡的玩偶一樣被甩來甩去,但這位國王卻沒有一絲恐懼的模樣。
“魏,你看這海浪,像不像一堵又一堵的牆?”卡爾國王問道。
魏雲帆點點頭,只是回答了一個是。卡爾臉上浮上了一絲笑意,他一直很賞識魏雲帆,因爲這位中國軍官做事一絲不苟,從沒有一點的多餘。
“面對此情此景,你就沒有什麼感想嗎?”
魏雲帆說:“有的,國王陛下。”
“哦,我想聽聽中國軍官的想法,就在剛纔,我看到你的沉着指揮和勇敢無畏,而我身邊的幾個貴族已經嚇的要尿褲子了。”卡爾說。
“我只有個人的感想,與軍官身份無關。”
“那我也很想知道。”
魏雲帆說:“我想起了小時候養的一條小狗,在它還是一個幼崽的時候,我喜歡把它拋起來再接住,如此重複不斷。
父親問我,爲什麼這麼做,我告訴父親,因爲我看到很多父親都是這麼和自己的孩子玩的,而且孩子們笑的很開心。
現在我們這艘船很像我小時候養的那條小狗,或許當初我的想法是錯的,它不一定很開心。”
在魏雲帆說的時候,戰艦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海浪好似山巒一樣席捲而來,把巨大的戰艦推到了峰巒頂部,在一瞬間,斯德哥爾摩號大半懸在半空,龍骨都發出嘎嘎的響動,然後戰艦在重力作用下落下,重重拍打在海面上。
堅固的艦首直接撞破海浪,破空而出,即便遭遇瞭如此蹂躪,這艘戰艦仍然如同城堡一樣堅固。
“這就是你們中國古代人說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
魏雲帆呵呵一笑:“似乎不那麼恰當。”
卡爾略略點頭,問:“這是我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我其實很緊張,但我的老師江閒雲告訴我,作爲國王,不能把緊張和害怕這類負面情緒表露在外面,這會影響軍心士氣。
魏,你第一次遭遇類似的風暴時,表現的如何?”
魏雲帆說:“很糟糕,那時候我是見習軍官,只有十七歲,在南中國海上遭遇風暴。當場被嚇的尿褲子,但是不想讓人知道,於是我主動參與了甲板上的工作,大家都以爲我是被海水打溼的。
但那一次風暴持續很久,最緊張的時候,我去了輪機艙,幫助剷煤工燒鍋爐,累的站不起來的時候,才睡着覺。”
“看來沒有天生的勇者,當人類知道害怕的之後,想要成爲勇者,就要戰勝恐懼。”卡爾說道。
兩個人聊着,裝甲司令部裡很安靜,與外面的滔天巨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正如航海長說的那樣,這裡的風暴來的也快,去的也快,等到上午十一點的時候,風暴已經過去,只有雨還在稀稀拉拉的下着,軍官們帶着人統計傷亡,檢查全艦隊。
有七個人失蹤,大部分都是帆纜部門和甲板部門的,他們肯定是落海了,但在那麼惡劣的天氣下,甚至沒有人注意到。
有一個人陣亡,這位年輕的瑞典貴族在風暴中嚇的瑟瑟發抖,抱頭蹲在了地上不知所措,即便如此,還是被一根斷裂的繩索抽打在了腦袋,就像被擊碎了個西瓜。
大副帶着幾個軍官聯絡周邊艦船,得出的結果是,第二艦隊有一艘七十二炮戰列艦沉沒,有一艘折斷了桅杆,不得不退出戰鬥,而運輸艦隊向北去了,暫時不明情況。
第一艦隊只有一艘戰艦斷了桅杆,但無礙戰鬥。
瑞典的將軍們聚集到了司令部,一部分堅持戰鬥,大部分則主張前往斯堪尼亞地區休整,但雙方都希望找到運輸船隊之後再動手。
魏雲帆也是與會者,他並非貴族也不是將軍,身份除了是這艘戰艦的艦長,還是國王的海軍顧問,一般來說,他只會向國王提出建議,但這一次,卡爾直接問向了他:“魏,如果你來指揮,你會怎麼做。”
既然國王如此問了,魏雲帆也不做作,他直接把象徵第一艦隊的模型向前一推,落在哥本哈根港的外面。
“讓第二艦隊退避斯堪尼亞,去尋找匯合運輸艦隊,第一艦隊直接進攻哥本哈根。
這次風暴是老天爺......是上帝在幫助瑞典,風暴雖然結束,但是暴雨還在繼續,丹麥的船都會退避到哥本哈根,我們可以,關門打狗。”魏雲帆說道。
“太危險了,我們要承受來自炮臺的襲擊。”
“炮臺是死的,船是活的,有蒸汽動力,可以隨時調整陣位。”
“可是國王還在船上。”
“這會激勵我們的將士。帝國的海軍出征,每逢大戰,都有皇帝或親王指揮。我們的太上皇陛下,更是屢次出任艦隊指揮官。”
魏雲帆直接與瑞典的貴族們爭吵起來,最後他用嘹亮的嗓門喊出了一句讓卡爾十二世無法拒絕的話:“只要現在進攻,明天天黑之前就可以全殲丹麥艦隊。”
卡爾大笑起來:“看來我們的中國顧問有信心啊。”
“國王陛下,您是瑞典的國王。海軍可以失敗,但是您不可以失敗,現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一旦出現狀況........或許不只是失敗了。”一個貴族提醒道。
卡爾知道,這些貴族根本不懂海戰,而且其中不少人被今天的風暴嚇住了,恨不得立刻躲避到岸上去。
略微思忖後,卡爾說道:“誰也不能組織我攻下哥本哈根,我可以死,但必須死在戰場上。現在我下達命令,第一艦隊進攻哥本哈根。”
西蘭島海戰幾乎算不上是一場海戰,因爲雙方的艦隊根本就沒有展開公平的對決。
因爲風暴的緣故,丹麥海軍的主力紛紛躲避進入了港口,而當第一艦隊出現在哥本哈根港的時候,丹麥國王和海軍司令還很高興。
丹麥人在前段時間見識了荷蘭艦隊的鐵甲艦,知曉了蒸汽怪獸的威力,他們認爲,瑞典艦隊送上門來再好不過,利用炮臺,可以把敵人擋在港口外面,讓其不得靠岸,而只要再有一場風暴,就可以把瑞典艦隊覆滅在海面上。
鐵甲艦再強大,難道還能與波塞冬較量嗎?
但誰也沒有想到,戰局的發展恰恰相反。
瑞典海軍第一艦隊成功機動到了哥本哈根港口之外,與丹麥的炮臺發生了交火,只用了兩次試探,就確定了炮臺射界的盲區,然後把艦隊安排進入了盲區,也就是在第二天下午三點的時候,第一輪炮擊就開始了。
或許在這一天,歐洲人的上帝真的眷顧了卡爾國王,在風暴當天的下午,暴雨就停了,夏日熾熱的陽光重新統治了這片天地,把被雨水打溼的丹麥戰艦曬的乾透。
而瑞典海軍雖然遠不如帝國海軍先進,但丹麥海軍與瑞典海軍已經有至少一百年以上的技術差距,其中最大的差距就在火炮上。
丹麥人使用的還是老式的長管艦炮,從四磅炮到三十二磅炮都有,而瑞典海軍不同,他們主力裝備是短重炮,巡洋艦裝備的則是九十磅酒瓶炮,這些火炮工藝先進不說,更是全部可以使用開花彈。
而大量的開花彈在這次戰爭中直接葬送了丹麥的海軍。
在風暴之後的第二天下午三點開始,炮擊一直持續到天黑,大量的丹麥戰艦被開花彈擊中,這些開花彈使用的金屬圓盤的引信,雖然發火率並不是特別高,但只要在船上爆炸,就可以產生非常嚴重的後果。
所有的戰艦其實都是火藥桶,船上滿是易燃易爆的物品,不斷有戰艦被點燃,繼而發生殉爆,沉沒在港口之中。
到了晚上,或許上帝的心情發生了變化,垂憐了丹麥一方,又是一場風暴襲來,只不過這一次風暴要小很多,瑞典海軍爲了避免戰艦相撞,或者擱淺在海灘上,紛紛向外海躲避,而風暴帶來的暴雨更是澆滅了被點燃的丹麥海軍,給了其喘息的機會。
因此,魏雲帆發下的宏願沒有實現,天黑之前沒有消滅丹麥海軍。
可是戰爭的勝利從來就不是由上帝決定的,帝國的軍官也不信這些神鬼之事,在風暴過後的後半夜,魏雲帆親自率領兩艘重炮巡洋艦,利用丹麥海軍的鬆懈的空檔,進入了港區,對着丹麥海軍一陣炮擊。
而卡爾國王也很興奮,他在船上組織了突擊隊,有三百多人蔘加,如果不是貴族們阻止,或許他要親自率領這支突擊隊了。
突擊隊趁着港區的混亂登岸,封鎖港區的兩座炮臺,並且藉助海上戰艦的開花彈協助,擋住了丹麥人四次的反攻,一直支持到了陸軍主力的到來,當天他們還抓了幾個俘虜,給瑞典一方送去了一劑強心針。
俘虜供出,瑞典的戰略欺騙很成功,西蘭島上的正規軍加上國王的衛隊也不超過一千五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