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離開家鄉的女孩,總會有些思鄉的情緒,揹着父親爲自己準備的行囊,走過熟悉的鄉間小路,坐上通往雲海城的大巴車。在那最後的位置上,緊緊的捂着腰間的小包,因爲那裡有着父親一生的積蓄,爲了自己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學費。懷着憂傷的情緒望向車窗外。
通過透明的玻璃窗,望着自己住了這麼多年的家,在自己的眼前漸行漸遠,寇離離眼淚早已模糊了雙眼。隱約間,看到路邊那有些駝背的熟悉身影踱着那蹣跚的腳步跟在越來越快的大巴身後,她打開旁邊的窗戶,隨手抹掉遮擋着自己視線的眼淚,將頭探到車窗外,對着那逐漸遠去的影子,大聲呼喊着,“爹,女兒很快就回來,回來後,還要吃你給我煮的家鄉菜。”看着那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的身影,早已泣不成聲,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睡着了......
時光如箭,歲月如梭,再一次歸家的寇離離早已洗去了內心的稚氣。雲海城的環境教會了她生活的艱辛,學校的環境教會了她人情的冷暖,讓她更加渴望迴歸這片四年都從未回來的叫做家的地方,渴望看到那有些駝背的身影,渴望那早已不在寬闊的懷抱。
抱着那強烈的思念,推開了自家的院子,並沒有入眼而去的綠意盎然,有着的只是光禿禿的土地,而一個座椅在光禿禿的院子裡是那麼的刺眼,而更加扎心的是座椅上有着一具早已風乾的屍體。
迴歸的喜悅早已被眼前的場景沖淡,驚愕了的女孩拼命的跑向那孤獨的椅子,望着椅子上那熟悉的身影,跪倒在地,大聲嚎哭起來。
哭着哭着,像是想到了什麼,跑進屋子門前,推開了早已積滿灰塵的大門。屋子內的場景依然如故,只是多了厚厚的灰塵,看着自己的那張牀依然維持着自己出門前的樣子,牀邊的木桌上的那積灰的腐壞的半碗粥,漸漸找回了一些回憶。
原來,那日並未有人去送自己,父親早早的爲自己端來了早餐,隨後說了一句累了,便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向自己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離開後便再無下文。而自己卻以爲父親害怕面對離別的傷感,而轉頭離去,由於思念過深,或是執念太深,纔會看到父親的那副身影吧,怪不得當時身旁的其他乘客驚懼的看着自己,隨後坐的離自己遠遠地。
一切的謎團好像都解開了,怪不得這四年來,自己往家裡寄的家書沒有回覆一封。原來父親早已離她而去,而她卻不知道,爲了顧全那所謂的學業。四年來從未休息一天,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和兼職上面,她以爲,這樣的自己纔是父親想要看到的。
然而,現在看到父親暴露在外的遺骨,寇離離跪在了地上,任憑着堅硬枯黃的根部刺破白皙的雙腿,深深的磕了三個頭,拖着鮮血淋漓的雙腿,拿起兒時父親最常用的鐵鎬,在父親最愛的院子的位置挖了起來,隨後將父親的遺骨埋入其中,再次跪倒在地,三個響頭聲隨風飄散。隨手拿出身上的紙巾貼在滲血不止的膝蓋之上,再次回頭望了望身後的院子,轉身離去。這時候的寇離離眼裡透着絕望與孤寂。
多年以後,寇離離像是融入了這鮮活的城市之中,身着素色的裙襬,打着雨傘緩步行走在昏暗的小巷中,她的樣子依然潔白乾淨,只是眼裡依然透露着孤寂與絕望。伴隨着突然停止了腳步,擡眼望向眼前霧氣中的鈴鳥車,而這次眼神中卻多了一點不同,像是些叫做渴望的東西。
寇離離這一生經歷了太多太多,不管是那福利院瘋狂的生存模式,還是田園風情的幸福時刻,或者艱辛的求學之路,像是命運的詛咒,都如同泡影般消失殆盡,最終迴歸於虛無。
而時間就像是歲月的攪拌機,將好的壞的,輕的重的,死的活的,全都糅合碾碎,重新迴歸到天地之間,只留下了那些執念。而那些充滿羈絆的執念終有一天會相遇。就如同她們現在的第一次相見,是如此的悲情卻又無法躲避,註定的相遇。
這一次,在精神聯結的共享意識空間內,成年的少女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也就是那個黑瞳少女。那陌生的熟悉感,那莫名的依賴感,那飄渺的存在感,讓少女的意識形態有些激動,但不同於黑瞳少女那滿滿的負面情緒,更多的是一種想念,發自內心的想念,就像對他的想念。
“他”是自己製造出來的,至少她是這麼認爲的。她以爲他只是如同自己期待的那樣,像自己的分身一樣陪着自己身邊,當自己有所需要便會照顧自己,然而,並不是,他的好超乎她的想像,對她的無微不至,對她的在乎讓她感受到了他其實對她是發自內心的。
這種發自內心的好最是讓人沉迷,不只是因爲他有着那麼無可挑剔的外表,更多的是他讓自己感受到了曾以爲永遠無人能超越養父對自己的那份愛的情感,可是他出現了,他愛的那麼強烈,讓她根本無力抗拒,甚至會主動求索,與他發生了親密接觸,哪怕是明知故犯,她也在所不惜。
所以,她受到了懲罰,沒有心臟的胸腔竟砰砰的跳動起來,越跳越快。隨後她撲倒在地,無休止的掙扎起來,有那麼一刻,她以爲自己死定了,感受着那有力的跳動,如同要把自己的內臟都震碎了。
可是,她並沒有像自己認爲的那樣染血而亡,死亡的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隨後她竟像是個沒事人般站了起來,低頭望向了胸口的位置,一顆紅色的痣出現在心口周邊,隔着那有些微厚的純棉內衣都看得到。她的眼睛像是有了透視的功能一般。
雖然這次的經歷讓她痛不欲生,但是當她的那雙眼睛望向心愛的男人,目光中的那抹痛苦早已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那深深的眷戀及渴望,而後越陷越深,一次次的疼痛,早已麻木的觸覺,或者說忘卻了那巨大的痛苦,只爲那與愛人的一朝一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