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牀單上,那美麗的容顏再次出現在世間,只是這一次,睜開的雙眼卻如同有了神采一般,不再空洞,清澈的望着抓向自己的村民,竟有生以來第一次裂開嘴角笑了起來,雖然美豔卻很驚異,畢竟只有一顆頭顱在笑,哪怕是那麼的美麗,是那麼的動人,也不會有人可以欣賞的吧。
然而那個高大健壯的村民看起來並不是這麼想的,那赤紅的雙眼中竟笑了起來,如此醜陋的樣貌竟有一種笑靨如花的感覺,確實如花了,在他那雙手端起頭顱的瞬間,村民的腦袋直接炸裂開來,一朵鮮紅色的小花綻放在空中,隨後高大的身體呲着血向後倒去,手中那美麗的頭顱安靜的劃落到牀單潔白的一面,那僕射的長睫毛依然不停地顫動着。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陽光的照射,眼前的灰色是如此的刺眼,看着周圍一個個灰色的人影,灰色的殘肢碎屑,看着這充滿灰色氣息的世界,他才知道這個世界原來是灰色的。
直到他轉動眼眶中那紫色瞳孔上面的金色月牙看向身邊,竟然發現了另一種顏色,比灰色看着要更加的乾淨,更加的舒服,那是一抹白,是一具骷髏,唯一一具不一樣顏色的事物,那瞳孔中散發着金色光芒的月牙無時不刻在注視着這世界中唯一的顏色,哪怕他只是一堆枯骨,卻讓他感受到了不同。
他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像是熟悉了刺眼的光線,那長長的睫毛早已停止了顫動,只是一直睜着,盯着面前的這具白骨,一天、兩天、三天,不知道過了多久,每一日都會有不同樣貌卻相同顏色的人衝進這座小房子,試圖將自己帶走,可是沒有辦法碰到自己,只要那雙金色的月牙印在他們的身上,他們便會暴斃而亡,直到,周圍所有試圖進入這個房間的人都變成屍體。
而這些屍體都變成灰色的骨架,骨架卻慢慢分解消散於空中時,這顆頭顱依然美麗動人,仿若不朽,而終於有一天,那堆白骨開始了腐朽,先是四肢溶解進入土地,慢慢的向中間延伸,最後只剩下一顆白色的顱骨時,那早已腐壞的塌陷的雙人牀之上,那顆美麗的頭顱,眼角處流下了眼淚,他能感受到那最後的一抹白色沒有多長時間了,他眼中唯一的顏色馬上就要消失了,他能怎麼辦呢,絕望的神情掛在了那俊美的臉龐之上,他決定要追隨她一起走下去,去那不同的遠方。
兩個金色月牙從男子的那雙紫色瞳孔飄飛出來,在頭顱的眉心處匯聚成爲一團耀眼的金色圓球,它一會左右旋轉、一會上下拉伸,最後收縮凝固,變成了個僅有巴掌大小的金色人型光暈。當金色小人形成之時,那不似人間煙火的美麗頭顱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風乾、化粉,忽然一陣小風颳起,從早已破碎的門口吹進屋子之中,將兩顆頭顱留下的粉末混合起來,向空中飄去,金色的小人隨風而去,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飄散在空中的閃爍晶瑩的粉末。
伴隨着一陣陣微弱的喘息聲,一個粉雕玉琢的男童降世了,接生的人怕孩子嗆到羊水,輕輕提起男童的右腳,將其口鼻中的液體全部倒出,可是這個孩子不管他們如何折騰,也不曾啼哭。
這可讓接生的人們犯了難,如果不張嘴啼哭出來,可能會有羊水堵在嗓子之中,一個衝動的大人,狠狠的打起了男童的屁股,那白嫩的屁股瞬間變的紅彤彤的,然而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氣,男童依然不成哭泣,另一個大人有些看不過去了,怕孩子被打成殘疾,便趕忙阻止起來,然後這個男童就這樣啞口無言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而男童的腦袋頂上一直有着一個金色小人,是周圍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存在,他冷漠的看着周圍的人和事,還未睜眼的男童的面龐之中,那小小的嘴角掛上了一抹如同金色小人般的冷漠。
金色的小人四處張望的目光像是在尋找着什麼,終於,那眼神中的冷漠不在,掛上了一抹說不出道不明的神色,他笑了,又一次笑了,他的雙眼如同穿梭了時空般,看到了一個女童,一個灰色世界中不同的顏色,那是比白色更加溫和的顏色,淺粉色,剛出生的女童躺在產婦的懷抱之中,皮膚粉嫩粉嫩的,僕射着長長的黑色睫毛,眨着那溜圓的小眼珠,看着面前的天花板,四肢不住的左右擺動起來,那活潑勁可愛至極。
從那日開始,小金人的視線便一直跟隨女童左右,不分晝夜,無時不刻,而他的面龐卻總會掛有一絲微笑。時間流逝,男童漸漸長成少年,女童漸漸長成少女,二人再一次經歷了命運的捉弄,如同上一世般,少女帶着那懵懂的情感,跟隨在少年的身旁,而少年卻再一次遭受到了人性的沉淪,小金人的感受貌似並不能傳導到身體之中,因此這具身體依然不具備六覺,而最悲劇的一點是,小金人並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如何,依然每日每夜的注視着那不一樣的顏色,那完美的少女。
終於,歷史重演。
少女再一次背起少年遠走他鄉,想要幫助少年擺脫掉那悲劇的生活,與少年再一次同居了,少女躺在少年的身邊注視着那張漂亮的面孔,而少年那旁若無人的眼神深深的刺傷了身旁的少女,雖然少女直到少年缺失六覺,可是內心依然有些傷感,小金人面對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看着那眉眼中眷戀及淡淡的哀傷,又一次涌上了上一世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注視着少女的目光更加溫柔了。
就這樣,小金人、失去六覺的身體以及少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終於到了那不祥的數字了,第八十八年的一個夜,白髮的妖冶男子再一次躺倒在體現一天停止呼吸的老太身旁,如同重複着上一世的一切。然而這一次卻不同了,因爲小金人早已飄飛在男子頭頂之上,靜靜的而守候在兩具屍體的中間,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