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在“轟隆、轟隆”的聲響中緩慢的打開了,丹桂從來沒有覺得等待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待春雨迎了出來的時候,她舉着燈籠看了看夫人的臉色,心裡大驚,嘴上忙說道
“婢子該死,請夫人責罰!春雨來晚了,勞夫人久等了!‘
她顫抖着,等待着夫人洶涌的怒火來臨,可是,她詫異了,夫人一言未發,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平靜的低頭走了進去。春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等到了門口,一句若有若無的聲音清楚的響在了耳邊
“給我燒水,我要沐浴!”
春雨忙應了,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敢擡頭看丹桂的臉色。進了熟悉的房裡,丹桂慢慢的走到了椅子上,她黯然的坐下了,一片黑暗中,丹桂的心就像是沉淪在污渠中一般,她雙手環抱着自己,似乎這樣能夠讓自己多一點勇氣和信心。過了許久,門從外面被人推開了,春雨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她身邊,嘴裡說道
“夫人,水燒好了,我這就讓人擡進來嗎?”
丹桂點點頭,春雨剛剛摸到燭臺,丹桂驚叫道
“別點、別點!”
春雨愣了愣,猶豫的開口問道
“夫人,你是不讓婢子點燈嗎?”
丹桂支吾着應了,春雨不由得好奇:夫人這是怎麼了?左右不過出去一趟而已,怎麼變得好生奇怪,天黑了不讓人點燈,莫非是嚇住了?真是想不通!不過無論是怎麼樣也好,春雨都不敢質疑的,她出來對外面的婆子吩咐了一聲,兩個婆子就摸黑擡着大的澡盆進了房裡,按照丹桂的習慣,在房中把澡盆放好,春雨添了水,試了試水溫,丹桂吩咐道
“你們都出去吧!”
春雨忙離開了,等到只剩下丹桂一人的時候,她起身走到了澡盆邊,顫抖着雙手解開了身上的衣物,丹桂閉着眼睛坐到了澡盆中,驀的,她把頭深深的扎進了水盆中,若果此時有人看見的話,一定會驚懼的叫嚷出聲:丹桂把頭深埋在澡盆裡,似乎是在尋死般,漫長的時間過去了,讓人懷疑她是否已經沒了氣息的時候,她擡起了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急促的喘氣聲中彷彿帶着哭腔。丹桂滿臉早已進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什麼,壓抑的氣氛中,她彷彿瘋了般,不停的拍打着水面,似乎想把一切都洗刷乾淨,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等到水變涼的時候,丹桂才.回過神來,不可否認,有那麼一刻,她是真的想尋死,在窒息中,她驚覺:原來自己的內心還有着期盼,呵呵,真是諷刺啊,自己一心念念不忘的還是老爺!可是,想了想她曾經遭遇過的一切,丹桂心中暗恨,她絕不會這般輕易的就離去的,就算是真的要死,她也要讓所有人記住,對,現在自己的處境是那些人逼得,難道自己就活該遭受這些嗎?不,絕不,凡是讓自己難堪的人,自己絕不放過!
心中的沸騰的火熊熊的燃燒起.來,澡盆中的水早就涼了,丹桂一無所覺,她赤luo的起身,翻出來一套衣物換上了,她走到了梳妝檯前,出奇的,在黑暗中她都能看清楚自己的臉容,從來沒有如此的憔悴、如此的蒼老!她慢慢的畫眉、描脣,塗了胭脂,複選了一支別緻的金釵插到了頭上!等到穿戴一新,丹桂起身,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就只是這樣的站了起來,拉開門走了出去!
書房中,慕容或對着搖曳的燭.光兀自在發愣:從對丹桂說出讓她回鄉下的話時,自己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了!剛剛下人門來回報,說丹桂跑出去了,想來想去,慕容或都覺得丹桂是出去散心了,也是,現在的這個局面自己都不知如何以對,丹桂想來心中更是難過吧!由她吧!慕容或打定主意,等丹桂回來後還是讓她去鄉間,也許兩人分開一段時間,自己會淡忘一些事情吧,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砰砰”的敲門聲讓慕容或驚醒了過來,皺着眉頭,他.走到門口打開了門,見到門外是丹桂時,他平靜的問道
“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了爲什麼還不休息?”
丹桂不由得苦笑,腿是長在她身上的沒錯,可是連.她也沒有想到,走着、走着、不由自主的就到了這邊了!聽到慕容或的問話,丹桂幽幽的嘆了口氣,嘴裡說道
“怎麼,不請我進去嗎?”
慕容或心裡莫名的煩躁起來,就如同你,假如剛.剛想好了面對一個不想再見的人,可是她貿然的出現,縱然是心裡已近做好了決定,可是真正的面對面時,只會覺得尷尬。側身避過了一旁,慕容或等丹桂走了進來,才合上了門,他可能沒有注意到,門居然是虛掩的,這一幕更加刺激了丹桂,她口不擇言的說道
“怎麼?老爺這是.不想見我嗎?換做以前的時候,老爺巴不得天天關上門和我在一起,這纔多久哇?現在老爺跟我同處一室都覺得厭煩了嗎?我真的就這麼的討人厭嗎?”
慕容或一愣,這說着說着怎麼就扯到這塊兒去了?看他不做聲,丹桂嚷道
“老爺打的什麼注意我一清二楚,哼!我現在不入你的眼了,你就想把我踢開自己再找一個嗎?讓我想想,是靈姑娘對嗎?”
聽她越說越離譜,慕容或怒道
“你是不是瘋了?大半夜的不睡覺,反跑過來在我這兒胡言亂語,你到底想怎麼樣?”
丹桂身子一震,她嘴裡喃喃自語道
“是啊,我到底想怎麼樣呢?我想讓老爺像以前一樣待我,想老爺與我以前一般的相處,想跟老爺白頭到老,還想跟老爺生兒育女,呵呵!老爺,你問我想怎樣,不如我來問你,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或者說,你是不是已近打定主意,以後都不再見我了呢?”
慕容或瞠目結舌,他呆呆的看着丹桂,丹桂剛纔說話的沉重和痛楚彷彿驚動了他,丹桂不等他回話,接着問道
“老爺,人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本來就是要相伴一生的人!有什麼不能好好的說呢?或者,如果說我做錯了,那你說,我改、我一定好好的改!求求你,老爺,不要讓我走,我不想和你分開!”
慕容或沉默了,丹桂哽咽着接着說道
“老爺,丹桂嫁你以後,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這次我求求你,別讓我走,哪怕做你的丫頭,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
慕容或身體一震,他低頭不敢看丹桂的神情,他怕,怕自己心軟,可是一想到丹桂和金花的關係,還有發生過的一切,他都難以接受!嘆了口氣,慕容或說道
“丹桂,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我、就算是我慕容或對不起你,你、你還是回去吧?”
丹桂踉蹌着後退幾步,她滿臉是淚大喊道
“爲什麼,爲什麼,我不是在求你嗎?你爲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爲什麼?”
慕容或背過身不看她,嘴裡答道
“我主意已定,其他的就不要再說了!”
丹桂看着他,突然發現他的背影好陌生,彷彿從來不認識他似地!過了許久,丹桂才發覺,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是啊,誰能知道自己的忐忑、自己的不安,她期待的等着,盼着慕容或能夠回頭看自己一眼,可是她失望了,由始至終,老爺從不曾回頭看她一眼。在漫長的等待中,丹桂的心一點一點的變涼,直到她沒有了感覺,直到她死心!掏出了帕子,丹桂擦乾了臉上的淚,她看着慕容或,嘴裡的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柔,只聽她說道
“老爺,我知道了!老爺既然拿定了主意,就請給丹桂一封休書吧!這樣,丹桂也就可以自由了!”
慕容或一愣,他搖了搖頭說道
“不行,我不能那樣做!”
丹桂彷彿有了一線的生機,可是慕容或隨即說道
“你、你要是真的想要,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再說!我,我會考慮的!”
丹桂的嘴裡發苦,看着慕容或,她終於明白,原來已近沒有辦法回頭了!她緩慢的轉身,對於身後的人,再留戀有何用呢?心都不在了,無論做什麼都沒用了!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書房,看了看生活了幾年的莊子,卻原來是這般的陌生。黑暗裡,她不知道改去哪裡,蹲下身子,在一個無人的角落,丹桂嚎啕大哭...
一方帕子遞了過來,丹桂擡頭,面前的人打着燈籠,哦,是以前伺候過自己的一個丫頭,叫春柳的。看着哭的跟個孩子似的夫人,春柳嘆了口氣說道
“夫人,天黑夜涼,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丹桂沒想到自己的樣子被一個丫鬟看到了,她剛想大罵,春柳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俯身在她耳邊說道
“夫人,我知道你心裡有怨,這樣吧,我能幫你想個辦法,你莫出聲,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丹桂現在就如同面前擺了根救命的稻草,她忙不迭的點頭。春柳看了看四周,看到沒人注意到自己,忙放開了丹桂,丹桂剛想出聲,春柳忙攔住了她,兩人尋了個偏僻的角落,丹桂急道
“你說有辦法?什麼辦法?”
春柳笑了笑,嘴裡說道
“夫人,你先不要心急,我來問問你,你覺得你現在的處境是誰害的呢?”
丹桂一愣,嘴裡恨聲說道
“還能是誰?哦,我想起來了,你不是被我用過家法嗎?嗯,你應該現在在伺候靈姑娘是吧?說,你有什麼居心?”
春柳聽完就笑了,她看了看丹桂,嘴裡說道
“夫人,不是我說你,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覺得我還能在你身上圖謀什麼呢?”
丹桂語塞,可是她向來是頤氣指使,哪裡由得一個丫頭藉機奚落自己,她聽完冷笑着說道
“就算是我再不濟,只要一天我還是莊主夫人,哼!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我想收拾個奴才還是手到擒來的!”
春柳一頓,她倒是沒有想到丹桂到了現在,脾性還是很大,可是想了想,爲了自己的盤算,卻是不好跟她置氣的!當下裡她陪着笑臉說道
“看我這張嘴,就當我說錯了,夫人大人有大量,別跟婢子一般見識!”
丹桂面色稍緩,嘴裡問道
“你是盯着我很久了吧?說吧,向來你也心裡謀算好了,說給我聽聽!”
春柳無奈,只好說道
“夫人,我知道你心裡肯定有怨氣,這樣吧,我幫你,你是不是很恨靈漪呢?我幫你對付她!”
丹桂聽了一窒,她開口說道
“爲什麼?”
春柳語塞,丹桂續說道
“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靈姑娘應該是救過你的吧?爲什麼,給我個理由?難道你也狠她嗎?”
春柳知道自己如果不說實話的話,夫人是不會信她的,她只好無奈的說道
“沒錯,她是救過我,可是夫人,她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裡,以前雖說是也當奴才的,可是我心裡沒有抱過什麼期望,做牛做馬慣了的!可是她不該救了我,救了我以後給了我希望,又讓我的希望破滅,實在是太可恨了!”
丹桂一愣,她根本不明白春柳絮絮叨叨的在說些什麼,春柳接着說道
“這也就罷了,可是爲什麼,同樣都是丫頭,她對紅袖就那麼好,把她當親妹妹一般,對我呢,明白着就是個下人!哼!我不過是鎖了紅袖一次,她知道了居然訓了我一頓,還有,她跟水公子說我是個丫頭,讓他以後跟我保持距離!我,恨不得、恨不得”
丹桂總算是聽明白了,一切都是爲了情!原來在日間的時候,小三子無意中說漏了嘴,靈漪知道柳絮居然敢鎖紅袖,就訓了她一番,正好水一行過來,靈漪只不過說讓水一行留心點柳絮跟紅袖相處時的態度,哪知道柳絮聽見了,心裡就憤恨難平:自從水一行救了她以後,她心裡就有了一縷情絲,可是眼見到水一航和靈漪之間的相處,她心裡多少有點不甘!
不知道是不是喪失了理智,她居然起了不該有的念頭:若是靈漪消失了,也許水公子就能注意到自己了!抱着一廂情願的想法,她像是着了魔,今晚碰上了丹桂,鬼使神差就倆人就湊到了一塊兒!
丹桂摸透了春柳的心思,她也不說什麼,兩人竊竊私語一番,等到謀算好後,就分手告別了,柳絮邁着輕快的步子回去了,丹桂行了一段,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丹桂陰沉沉的笑了:好,這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我正愁沒機會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