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恆回到信陽王府,李思在木太妃面前委屈的落淚,往日的驕傲不見一絲一毫,木太妃坐在炕上什麼也沒說,眸子不知道透過李思在看什麼,或者在看誰。
“小尹捱了一頓廷杖,沒什麼大礙。”
“嗯。”
木太妃嘆道:“你既然不喜歡他,我不會勉強你,下去歇着吧。”
“太妃殿下。”
“下去。”
李思咬着嘴脣,見木太妃的冷淡,福身離開,太妃還是生氣了,是氣她不肯嫁給尹承善?不是她瞧不起尹承善,嫌棄他是庶子,李思不喜歡尹承善,甚至是怕見到他,況且她喜歡的是文采風流,肆意瀟灑的楊和,爲什麼太妃殿下要逼她呢?她不是殿下最疼的人嗎?
齊恆問道:“祖母想將她許給小尹?”
木太妃擺了擺手,“我就是有這心思,他也瞧不上。是我不會養女兒,一心補償卻將她寵壞了,也怪我沒用心思教養,趕不上她多矣
齊恆嘴脣抿成一道線,他想提起丁柔,但他有怕惹祖母傷心難過,就在此時,門外有人稟告:”孫繼祖狀告其夫人拋夫另嫁。”
“孫繼祖?”齊恆不明白了,木太妃起身笑吟吟的道:“是丁柔的二姐夫,走,咱們也看看熱鬧去,瞧瞧她安排的這齣好戲,許是還有另外的收穫。”
刑部大堂,按說刑部是不會受理這種民事糾紛的,但拋夫另嫁是極爲嚴重敗壞道德的,事關如今春風得意的丁棟,刑部官員不敢大意,孫繼祖狀紙後還提了提當年因木太妃含冤枉死的人,皇上有旨意可是讓受理的。
“二姐姐,沉着,沉着。”
丁柔頭上帶着戴帽,遮擋住面容·在刑部門口握緊丁惠的手,不放心的交代着:“想想貞姐兒,想想你受得委屈,這是最好的討回公道的機會。”
“六妹妹說的我都記得。”丁惠十指扣緊手心,袖口裡放得是丁柔準備好的各種證據,在府裡丁柔也曾模擬過大堂上會問的問題·甚至教過丁惠如何反擊,“終於到我能吐出胸中怨氣的時候,我不會放棄的,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是他狼心狗肺,是他寵妾滅妻。”
“是以妾爲妻,二姐姐最重要的一擊留在最後,孫繼祖無情無義,但那白氏也不能饒了,還是讓她去該去的地方·別留着她了。”
丁惠咬咬牙道:“不會辜負六妹妹準備的這些東西。”
“好,我就在外面看着。”丁柔撩開齊朐的面紗,鼓勵般的笑道:“等二姐得勝歸來,貞姐兒也等着你呢。”
丁惠鄭重的點頭,轉身道:“民婦丁慧按差令到堂。”
刑部大堂外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看着丁慧議論紛紛:“就是她拋夫?”“聽說還想將女兒賣了?”“丁家世代書香,怎麼會養出這等小姐?”“據說還不守婦道呢。”
丁惠聽見百姓的曲解議論,腳下卻未見停滯,神色尋常,看不出害怕,她冷靜沉穩的氣勢,倒也使得議論的人收了聲,丁惠冷靜般的環顧四周·議論聲漸漸的隱去·丁柔訓練過她,說得話比這時難聽了許多·丁惠哭過害怕過,但今日卻覺得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她不會再退一步。
“你爲什麼攔着我?”丁敏不滿的道:“爲什麼不讓我同她們說,二姐姐是無辜的?都是孫家的錯?你怎能忍心讓二姐姐擔着這等污名?她會緊張害怕,一旦在大堂上回答錯了,怎麼辦?丁家的清譽沒準會毀於旦。”
丁柔攔住了丁敏,等到丁惠進入去了,答非所問:“你別急,總有你表現的機會。”
“我哪是哪是着急表現?是爲二姐姐不平罷了,貞姐兒太可憐了。”
一提起貞姐兒,丁敏不由的想到前生,她的女兒會不會受繼母的虐待?到底是她的親生骨肉,丁敏哪裡會捨得,但重活一生明明有着更好的機會,她不願意錯過,誰不想活得更好?前生忘了吧。
丁柔緩緩的說道:“是可憐,所以才需要三姐姐仗義執言,一定會給您機會痛罵一頓。”
讓丁敏來就是說出丁惠無法說出的話,丁敏的才學口才,以及如雷貫耳的才名都是必不可少的,丁柔含笑看向大堂,一切準備就緒,丁惠,能不能翻身就看你自己的了。
“祖母。”
“不必多言,看着。
在刑部衙門裡面安坐着木太妃同信陽王,衙門門口的丁家姐妹的談話雖然聽不清楚,木太妃嘴角一直噙着笑,她的笑容讓一衆刑部的官員緊張萬分了,安國夫人一向是笑着殺人。
主審官一腦門子汗水,對告狀的孫獺祖多了一分的惡感,他難不成沒聽說皇上杖責尹承善?這時候還敢來狀告安國夫人真是不知死活。可偏鐮皇上有旨意,他不能不升堂,只希望孫繼祖有點眼力,重點提提他夫人拋夫,少說幾句安國夫人,還未妾室鳴冤,呸,如果他有這等糊塗的女婿非打死不可,拋棄他算是對了,省得身家性命被他牽連進去。
再見到柔弱明顯大病初癒的丁惠,主審官心裡有了偏頗,一拍驚堂木:“下跪之人有何冤屈?”
孫繼祖是秀才,按照太祖規定是可免跪的,冷傲的看着跪着的丁惠,道:“就是她,這無情的婦人見伯父高升,嫌棄學生,打算另嫁,有違婦德。
想我孫家自從娶到她,不敢虧待一絲一毫,她在孫家耀武揚威,對待婆母不孝,苛責下人,打罵妾室,實在是是學生無能忍耐多日,原本來京城讀書以求高中,誰知她¨蛇蠍心腸指使姐妹大鬧我孫府,氣病了學生的孃親,搶走我孫家的骨肉慾¨”
用袖子擦拭沾了沾眼淚,孫繼祖抽氣道:”我可憐的女兒才三歲,就使得我們父女骨肉分離,如此惡毒的婦人,實在是學生瞎了眼兒。”
孫繼祖一番表現的道了百姓的同情,有人高聲支持孫繼祖,”毒婦,毒婦。”
丁敏聽着聲音有點耳熟,這不是他們府上的雖然換了衣衫,黏了鬍子,但丁敏還認得出,丁柔笑吟吟道:“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孫繼祖越是得意,捧得越高摔得就越重越狠,如果沒人支持,他冷靜下來,這齣戲還如何唱?能中秀才,會裝模作樣的孫繼祖智商還是有的,丁柔不怕他不得意,怕得是他太冷靜。
丁敏向後退了小半步,錯愕的看着亭亭玉立的丁柔,因有面紗,丁敏瞧不清楚她的神情,但那雙黑瞳含笑,冷意連連,她不是她能算計的了,丁敏不知丁柔到底爲何改變了。
“大人,請准許民婦說兩句。“
丁惠沙啞的聲音響起,孫繼祖見人支持正是頭腦發熱得意時,冷哼:”惡毒的婦人還敢申辯,是不是你劫走了貞姐兒,是不是你大鬧府裡?是不是你不肯回府?是不是你氣病了婆母?你還有臉說話?”
“大秦律例,定罪之人都可伸冤訴白,何況未定罪之人?”
丁惠心裡難免有些緊張,但面容是鎮定的,彷彿看笑話一般看着孫繼祖上躥下跳,並不着急替自己伸冤,反動說起了太祖皇帝制定的大秦律例,書香世家小姐的身份盡顯。
對比孫繼祖惺惺作態,知性的丁惠讓主審官更多了幾分的好印象,丁老太爺曾是帝師,豈會教導出不守婦德的孫女?道:“有何冤屈向本管訴說。“”是,大人。“
丁惠磕頭,在外面等着的丁柔彈了一下手指,審案子的不是機器,而是有着七情六慾的人,第一印象很重要,總會有偏頗的,官官相護用好了是利器,孫繼祖不過是個末流的秀才,同丁棟相比差太遠了,在沒丁罪之前,主審官再清廉也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丁惠的表現滿分,旁邊還有孫繼祖狀告的木太妃,他如何不考慮後果。”他沒說錯,入府搶走的女兒的是我,扇貴妾耳光的是我,同婆母據理力爭的也是我。”
丁惠擡頭同主審官對視一眼,移開了目光,“是民婦做的。”
“她承認了,哼,大人,聽聽她承認了。”孫繼祖掩飾住錯愕,對丁惠承認他很意外,事情有些偏離了他掌握,拱手道:“請大人給她定罪。”
主審官劉大人道:“你認罪?”
齊恆皺緊了眉頭,木太妃眼底的笑意越濃,抿了口茶水,”恆兒,好好看看這是你最爲欠缺的。”
丁惠眼底含淚,抽泣道:“萬事有因纔有果,民婦釀得苦果如何不認?”
不等人再問,丁惠合了一下眼睛,往日的屈辱涌上心間,如果丁柔教導她如何回話就太刻意了,會失去很多的味道,只有丁慧最痛苦的時候,她才能控訴出來,效果才更好。
“大人若問我爲何接出女兒,民婦不敢將女兒放在孫府上,貞姐兒被關在連柴房都不如的地方,沒牀沒水喝,只有一個乾巴巴的饅頭,貞姐兒三歲了,卻被他們嚇得不會說話,虎毒不食子——他孫繼祖連畜生都不如。”
“你¨”孫繼祖指着丁惠,“你敢罵我?”
丁惠倔強的擡頭,“爲何不敢?貞姐兒是你親生骨肉,你怎麼對待她的?對待骨血尚且如此,旁人就更不說了,你不仁不義還不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