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高山堡點起一從熊熊篝火,在無星的夜色裡散發着橘紅色的光亮。
精神的緊張或者亢奮都會使體力飛速流逝,所以戰鬥實際上比任何重活更容易讓人疲倦,壯如肉山的蠻子和半人馬一仗打完也個個無精打采,大都回房休息去了。
只有極個別精力最旺盛的牲口還強打着精神看熱鬧,其中就包括李察。
篝火旁豎着根原木,一根麻繩頭朝下吊着狗頭人薩滿。
單純的戰爭從來不是目的,目的是戰爭所能帶來的收穫。既然擊潰了強盜,那麼接收他們部落的人口、牲畜、財產就是順理成章的事,這就是荒野亙古不變的生存法則。
這麼做需要情報,而情報來源自然就落在了強盜裡地位最尊崇的狗頭人薩滿身上。
下午的時候,李察單手叉着腰做揮斥方遒狀,下達了最高指示——排除萬難也要撬開狗頭人薩滿的嘴,爲偉大的高山堡事業添磚加瓦。
有道是,上峰動動嘴,下官跑斷腿。
赫特用鞭子抽,岡瑟更歹毒些,上了夾棍。
他倆人怕把狗頭薩滿弄死了,沒敢下狠手。但即便這樣,從下午一直忙活到晚上也折騰得兩個人滿膀子汗。
薩滿不像人類法師那樣孱弱,他們的修行體系裡包含對身體的強化。所以老狗頭人還在硬扛,任憑酷刑加身痛到連嚎叫也嚎不出聲,還是堅決不肯開口。
他特別怕死,因爲害怕說完之後要被處死,這種人有時反而能扛住一般人扛不過的酷刑。
李察等得不耐煩親自出馬,抓着他領子,只是左右各給了一巴掌,堅強的狗頭人薩滿立刻屈服了。
他一張嘴,滿口尖牙一顆也沒剩下,混着血絲和涎水一顆一顆全掉了出來。
“姓名?”
“尼赫魯。”
“這什麼玩意。”李察抖着那張釋放嗜血奇術時所用的皮子。
“皮籙,相當於你們人類的魔法卷軸。”尼赫魯兩邊臉頰肉眼可見的迅速腫起一掌高。
狗頭人的牙齒可以再生重新長出來,但是被打掉的勇氣不會。
“魔獸的皮?”
“不是。”尼赫魯老老實實的開始竹筒倒豆子,“我們狗頭人身上有很稀薄的紅龍血脈,十幾年前有個畸形兒龍脈濃度特別高,但是出生幾天之後就死了。我扒下他的皮當基底,燒了骨灰做顏料,製成了這張皮籙。”
“這貨還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岡瑟向周圍人小聲嘀咕了一句,赫特跟着使勁點頭。
狗頭人一向喜歡自稱有稀薄的龍脈,很難說到底是真的假的。不過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樣,一點也改變不了他們懦弱又無能的現狀,狗頭人還是狗頭人。
“巧了,前幾天我還遇見個龍脈地精。”李察無聊地猜測也許真的曾有一頭巨龍在這片地域活動,並且在播種方面品味非常獨特。
“我知道他,以前冬天打過仗,互相都吃了些虧。”
“你很誠實,誠實是種寶貴的特質。”李察抽出長劍,在狗頭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劍光一閃,挑斷捆手腳的繩索。
尼赫魯被貼着皮膚擦過的劍刃驚出一身白毛冷汗,習慣性想張嘴罵人,終究在出口前一剎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妙,硬生生憋回去了。
“你們部落現在有多少人留守,實力怎麼樣?”
“沒了。”
“老實點!”赫特擡手就是一鞭子,正抽在狗頭人痛覺最敏感的鼻子上,疼得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真沒了!最善戰的勇士都敗了,剩下留守的那些更不是你們的對手。”
“說仔細點。”李察鋪開草紙,手裡捏着根燒了半截的木棍當炭筆。
從常理來說,留守部隊實力當然比不上出征的主力。但在南方行省比武場的經歷教會了他很多東西,比如保持謹慎永遠是種美德。
尼赫魯一邊說,他一邊記。這些東西也只能當做參考,到時候該偵查還是要偵查。行軍打仗就是這樣,稍不留神就會陰溝裡翻船,而且一翻船就是萬劫不復。
“對了。”夜漸漸深了,李察也有些睏倦,準備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就回去睡覺。
“薩滿巫師在荒野上常見嗎?”
“不常見,只有我們狗頭人、巨魔還有牛頭人這幾個種族比較盛產薩滿,其他種族的薩滿很少見。”尼赫魯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對了,巨怪其實也出過不少薩滿,但是他們腦子太傻,跟棒槌一樣。”
他覺得心裡有點憋屈,堂堂薩滿居然被一個完全不瞭解薩滿巫術的戰士俘虜了。作爲元素使用者的自尊心在作祟,但是現實又迫使他不得不低頭。
李察一個哈欠打了一半又憋回喉嚨裡,身體前傾看住了尼赫魯,“那你們都會什麼法術。”
“我們狗頭人有紅龍血脈所以一般掌握火元素,牛頭人好像多數是土元素,巨魔我沒打過交道不太清楚,不過具體是什麼法術得看各人,就算是……”
“那巨怪呢!”李察不耐煩地打斷了抓不住重點的尼赫魯。
“巨怪掌握什麼法術的都有,而且威力往往很驚人。但他們的天賦常常害了自己,因爲太傻好奇心又重,據說大部分巨怪成爲薩滿後最多十天,就會不小心用法術玩掉自己小命。”
尼赫魯講的是薩滿圈子裡最流行的笑話,以往只要講出來立刻會笑翻一片。但是高山堡領主抱着膀子面色冷漠,顯然連一絲要笑的意思都沒有。
於是狗頭人薩滿立刻覺得自己的智慧受到了褻瀆,並再次在心裡哀嘆不幸的命運。
“好,很好。”
李察猛地一拍大腿,讚許地伸出大拇指對老狗頭人比了比。
他心裡的想法漸漸成型,不過暫時還不清楚到底能不能行通,得抽空試試才知道。
就在尼赫魯喜滋滋的以爲自己終於要迎來重視時,李察拈起根麻繩親自把他結結實實捆成了糉子。
高山堡領主是個沒什麼見識的土鱉,對魔法之類的東西既好奇又戒備。很擔心狗頭人薩滿夜裡對他下降頭或者使蠱蟲什麼的,乾脆把他手腳都綁了,吊豬一樣吊在一根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