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珠笑出聲, “先把這兩件事做好再說,之後找學生髮傳單也不能少。”
“行,我先回去準備。”海倫太喜歡現在這種每天都在向上拼搏的感覺了, 而且拼搏是真正爲了自己, 不再是任何人的傀儡。
“你們都這麼急做什麼。”白露珠笑道:“都四點半了, 你先休息一晚, 等下和如丹她們出去逛逛, 淮海大街新開了夜市,很多老手藝人都出來擺攤,可以去逛逛嚐嚐, 多注意放鬆。”
“我昨天晚上就去了,我本來不太喜歡吃肉食, 有一家擺攤賣得香菜拌燒雞, 實在太好吃了。”海倫說着居然嚥了咽口水, “晚上不走了,我再去吃一次。”
“注意安全, 我就不陪你了。”最近兩個孩子剛學會走路,每天都儘可能早下班回去,不想錯過孩子的重要成長階段,“把艾米也拉着出去逛逛,別忘了叫上曹宗, 夜市人多, 也不像以前那麼安全, 讓他們跟你們一起去。”
“知道了, 別操心了。”海倫站起身, “我先去看看艾米她們。”
“我也走了。”白露珠拎起包,去車間逛一圈就能到下班時間。
廠子剛成立不久, 新車指標還沒有申請下來,每天仍然是賀祺深來接她。
“白董。”
“白董下班了?”
“白大師慢走。”
一路走來,與工人熱情打着招呼,自從合併之後,很多人的稱呼就變成了白董,但仍然有一部分人還是喜歡稱呼她爲白大師,白露珠一向隨便大家怎麼叫,沒有什麼硬性規定。
“白董,下班了。”升級爲後勤隊長的小汪,笑着打招呼,“祺深同志已經到了,手裡還拿了冰棒。”
話音剛落,旁邊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我用得着你先說?”
白露珠勾了勾嘴角,衝小汪點了點頭,走出大門,看着男人手裡拿了兩根滴着水的冰棒,“你怎麼不先吃?”
“遲早得揍小汪一頓,我只要準備驚喜,肯定被他先給狗腿破壞掉。”賀祺深先咬着自己的冰棒,將另一支紙皮撕開,遞給媳婦,“你最喜歡的紅豆冰棒,看,我挑的這個上面一半都是紅豆。”
“真厲害。”白露珠誇了一句,將冰棒接過來咬了一口,連連點頭,“好吃,是不是從淮海大街繞過來的?”
“嘴巴真刁,就是陳老頭做的冰棒。”賀祺深咬了一口,接着一手拿着冰棒,一手擰着油門,放慢速度騎着 ,“夜市擺攤越來越早了,我剛過來路上就有很多人在搭攤,咱們過去買點涼菜帶回去吃。”
“好,海倫剛迷上了香菜拌燒雞,我們也去買一份帶回去。”
九月天,正是熱的時候,白露珠坐在摩托侉子上,吹着小風,吃着涼爽的紅豆冰棒,往夜市路上慢慢晃悠着,別提多自在了。
雖然政策纔剛開放,私企都正在註冊之中,國營單位還沒有受到衝擊,但每個單位大院裡,都住着一半閒人。
國家允許私人經營後,這些閒人就有了事情做,就算沒什麼特別的手藝,但支個攤包點餃子餛飩賣,也能賺點小錢,爲家裡減輕負擔。
江銅淮海大街,一向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夜市自然而然在這裡的三岔路口形成。
經過土地承包改革,農民爲了自己家的地,比以前在生產隊幹活還要賣力,再加上地裡種什麼都自己說了算,只要有能力,家裡養多少頭豬,多少頭雞鴨鵝,都沒人管,日子眼看慢慢好了起來。
起碼白麪家家都吃得起了,甚至還能拿出來賣。
因此,夜市上多了很多面攤餅攤,餃子餛飩攤,生意還都不錯,尤其是有家傳手藝的,生意就更好了。
除了這些,雞鴨鵝也弄出了花樣,因爲源頭不缺,很多人便特地去鄉下回收,完後變着花樣做成特色滷菜涼菜,擺在夜市裡賣。
另外還有提前想辦法弄到介紹信,跑去珠圳地區的自由市場,大量進來一批衣服鞋襪,也是支個攤,在攤上掛個小燈,不用布票完全不用吆喝,生意紅紅火火。
“喲,白大師!”
白露珠在江銅已經成了大名人,尤其是在市區,幾乎人人都認識她。
前陣子出來還經常被圍起來,後來讓賀祺深每天晚上都帶她路過這裡,久而久之,衆人慢慢習慣了,就不再像以前當她是大熊貓似的稀罕。
當然也是知道那樣的方式很影響白露珠的生活,所以現在見到了,雖然依舊熱情,卻不會過於誇張。
這也是白露珠想要的結果。
“劉大嬸,來一份香菜拌燒雞。”白露珠拿出手絹擦了擦手,又遞給賀祺深,讓他也擦一擦,“你看還有什麼想吃的,你坐着,我下去就行。”
賣熟食的攤子,是用玻璃櫥櫃架在簡易地三輪車上,菜肉都裝在搪瓷托盤裡,玻璃櫃上還用紅字寫着:燒雞8毛一份,鹽水鴨8毛一份,什錦素菜3毛一份...
一份並不是一隻,也不是半隻,通常是四分之一前腿或者後腿,配上些香菜素菜拌一拌,就夠全家人隔三差五吃吃,解饞的了。
這是專賣雞鴨鵝的攤子,隔壁還有專賣滷豬肉的毯子,什麼豬肉頭,豬耳朵,豬大腸,豬尾巴...要多少,稱完幫忙切好用塑料袋裝好帶走。
“買點涼粉,再拌個什錦素菜。”賀祺深坐在車上探頭看,“露珠,前面是不是一大盆龍蝦?!”
白露珠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有家攤子前面,凳子上架了一個裝滿紅通通龍蝦的大搪瓷盆,旁邊還有一個凳子,裝的是爆炒過的螺絲。
兩人心有靈犀,賀祺深車子往前開,白露珠對老闆說道:“你先拌,我等下來拿。”
老闆笑着應了一聲:“哎,你去。”
“喲,白大師!”賣龍蝦的老闆穿着白色背心,脖子裡掛着擦汗用的毛巾,手裡拿着大鐵勺,正在給人裝龍蝦,“白大師,想吃帶點回去嚐嚐?”
“白大師,好吃得很,人家剛來已經賣掉一盆了。”剛付完錢的婦女笑着道:“我也是昨天剛嘗過,味道絕對了!”
“行,多少錢一斤,稱個...”白露珠看男人,“稱多少?”
“全稱了!”賀祺深流着口水,“這一盆都帶走!”
“你正常點。”白露珠看着和洗澡盆差不多的搪瓷盆,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龍蝦,“你一個人吃得完?再說怎麼帶走。”
“那稱一半,今天姐夫回來,人多吃得完。”賀祺深走上前,“老闆,稱個一半,用大袋子裝,多少錢一斤?”
“哈哈哈哈,白大師和小賀買肯定要便宜的。”老闆大笑出聲,“四毛二一斤,一半差不多二十斤,算你八塊錢!”
“小本生意,你哪能一下便宜這麼多。”白露珠認識這個老闆,之前賣魚圓湯的,爲人大氣爽朗,才改賣龍蝦,“就便宜個一毛錢吧,多套兩層袋子,否則這爪子稍不注意就得把袋子戳通了,湯全撒車上。”
“行,放心,我肯定給你裝好,這麼好的車可不能弄髒了。”老闆拿了三個塑料袋套在一起,裝了滿滿一包,放上去一稱,五斤,又這麼再套好三個,大盆裡的龍蝦就下去了一半,“白大師,我來幫你放車上。”
“就放侉子裡面吧,別放皮墊上,放下面。”買了這麼多蝦,肯定得坐車後面了。
趁着拿蝦,白露珠轉頭一看,居然有人在賣小奶貓,想到家裡兩個孩子那麼喜歡動物,知真看到什麼動物都要抱着親,之前去鄉下,正好遇上驢拉板車,她差點就抱着毛驢親去了。
“怎麼還有賣貓的?”
“不是賣,我們是換,家裡老貓這次生太多了,放養怕餓死。”賣貓的是對穿着乾淨的母子,估摸着是因爲家裡地方小,真的沒地方養,纔拿到夜市上來。
白露珠蹲下身瞧了瞧,小奶貓已經都睜開眼睛了,三隻小橘貓,兩隻狸花貓,高高翹着毛茸茸的小尾巴,軟綿綿的小爪子趴在籠子上,奶聲奶氣‘喵喵喵’叫着。
“怎麼換法?”
“你想要幾隻?”婦女笑道:“夜市隨便買些東西過來換都行,龍蝦也行。”
“兩隻吧,一隻狸花貓,一隻橘貓,給你買一份燒雞,一份龍蝦。”白露珠指了一隻正趴着睡覺的橘貓,一隻扒着籠子亂爬的狸花貓,“確定都沒問題吧?”
“沒問題,隨便給點剩飯吃,好養活的很。”婦女笑着問:“你怎麼帶走?”
這倒是個問題,白露珠看了眼自己的包,“放這裡吧。”
“哎呦,你可真能捨得,你這可是皮包。”婦女指着旁邊攤子,“那邊有個大爺在編竹籃子賣,你去買個籃子裝。”
“行,我先去給你買燒雞和龍蝦。”
白露珠起身,讓老闆按照平常的分量稱一份,又繞到賣燒雞的攤子,正好付了錢,拿回自己買的菜,又另外稱了一份燒雞。
最後買了深口籃子,跟婦女換了小貓。
“換這太虧了,一個小貓哪裡值得上這些。”旁邊看熱鬧的老闆搖頭道:“也就是改革開放好了,以前人都吃不起飯,哪還會花錢再買兩張嘴回去。”
“孩子喜歡。”
白露珠笑了笑沒有多解釋,提着籃子跨上摩托車,兩人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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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真和福久已經養成習慣了,差不多到五六點鐘的時候,就要豎起小耳朵聽外面有沒有摩托車聲音,一旦有了,哪怕最有吸引力的小動物,也留不住他們,拼了命要往門口去。
福久最先會說話,最先會走路的反而是知真。
這會不要大人扶,隔着老遠就聽到了摩托車聲音,先扶着屏風,速度一點都不慢,繞到門口,剛覺得自己厲害露出笑臉,就被人抱了起來,頓時不樂意了,扁嘴大哭。
“真真乖,姑夫抱你走呀。”鄔逸不喜歡兩個小子,就喜歡抱着小侄女玩,“爸爸媽媽回來了,姑夫抱你出去哦。”
“哇~~”知真扭着小身子哭鬧着要下去。
“不哭,不...”
“你這人真煩!”賀祺漫坐在院子裡喂孩子吃蛋羹,知道侄女爲什麼哭,“人家現在就喜歡自己走,你非給人抱起來,還讓人不要哭,怪不得真真平時不待見你。”
“哈哈哈。”鄔逸哪能不知道孩子什麼心思,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小侄女,“不哭不哭,姑夫給你抱到門口,不然這門檻你不好邁。”
“姑,媽媽!”福久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大姑,指着門口,意思讓大姑抱他過去。
“福久自己走過去。”賀祺漫笑着道:“哥哥和姐姐都會自己走路了,就福久還不會走。”
其實不是不會走,就是不敢走,只要有個人牽着,走得可快了。
“哥。”福久朝着鄔梓陽伸出小肉手,“走。”
“我還沒吃夠。”鄔梓陽說話很清晰,念着吃蛋羹,不願意動。
聽着越來越近的摩托車聲音,福久面色漸漸急了,先撐着板凳站起來,接着就保持這樣的姿勢站在那裡,眼看姑姑和哥哥真不幫忙,小嘴越抿越緊,既不喊人,也不哭不動,像是自己在生悶氣。
摩托車聲音停住,福久蹬了幾下小腿,還是不鬆開撐着板凳的手,朝着廚房喊道:“奶!”
穆宛從廚房探頭,看着孫子站起來了,慈愛笑道:“嗯,大福真棒,自己站起來了!”
說完人又縮回去,正忙着炒菜,外面有女兒在,不擔心孩子。
福久小嘴越抿越緊,賀祺漫笑出聲:“媽媽到門口了,福久要不要去接媽媽?”
“要。”福久撐着板凳轉頭,眼巴巴望着門口。
白露珠左手拎着籃子,右手抱着女兒進門,“姑夫跟你玩呢,喜歡你才抱你,不哭了。”
知真埋在媽媽肩膀上,不願意看後面衝她做鬼臉的姑夫。
“福久,媽媽回來了。”白露珠蹲下身,將籃子放在地上,“福久,快來看媽媽給你買什麼了。”
福久繞着板凳走了一圈,正臉朝着門口,露出笑容,“媽媽!”
“哎!”白露珠一眼就看出來大姐想幹什麼,拍了拍籃子,“福久,媽媽給你買了小貓,你快來看。”
“他不敢,看我的。”賀祺深走到院子中間,拍手道:“福久,到爸爸這來,爸爸保護你,保證不會讓你摔跤。”
福久看着爸爸張開的懷抱,又看了看媽媽手裡的籃子,撐着凳子靜止好幾秒,全家也跟着他靜止好幾秒。
最終渴望戰勝了害怕,福久開始挪動了,先繞了一圈凳子,回到之前的位置,而後慢慢鬆開手,轉身邁開一小步。
白露珠不自覺露出笑容,看着兒子一步三停,發現好像沒那麼可怕後,加快速度,蹣跚搖晃衝到爸爸身邊,撐住爸爸的胳膊,衝着媽媽發出悅耳笑聲。
而後不等爸爸誇獎,腳步不停,搖晃着小身子衝到媽媽懷裡。
白露珠接住兒子,心裡滿滿欣慰感動,不斷親着兒子額頭,“福久好棒,真乖,福久也和姐姐一樣會走路了。”
兩個孩子在媽媽懷裡膩了很久。
知真先從媽媽懷裡走到籃子跟前,看到兩隻小貓咪後,大眼睛裡閃過驚喜,下一秒就伸手將還在睡覺的小橘貓掐起來,不等大人們反應,嗷嗚一口對着貓頭親了上去。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