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
賀祺深跳下車, 走到馮老太太面前,誇道:“馮奶奶,還是您看得明白, 一眼就看出來我娶到這麼好的媳婦, 我特別特別樂意, 樂意壞了!”
馮老太太面色一頓, “我不是說這種樂意...”
“我懂我都懂, 您老看得最明白。”賀祺深湊近悄聲道:“看在您老心裡什麼都清楚,還幫我說話的份上,別人我都不打算告訴, 就告訴您一人。 ”
馮老太太頓時來了興趣,也跟着往前湊, “什麼事?整個衚衕我就看你這孩子最順眼, 也最喜歡你, 你說,我保證不會告訴其他人。”
賀祺深竊喜一笑, “馮奶奶,其實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夢笑醒,您說,這是不是樂意壞了?”
馮老太太眉頭擰緊,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就這事?”
說完一直觀察賀祺深的表情, 看到底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故意逗她玩, 還是真沒明白, 是純傻子。
過了十來秒,馮老太太扭頭就走, 剩下在原地瘋狂點頭的賀祺深。
“你說什麼了?”
白露珠坐在前面車裡,只見着賀祺深和馮老太太嘀嘀咕咕說話,沒說多久,就看到馮老太太面色變得一言難盡,掉頭走人,連電視都不看了。
“馮奶奶誇你,我感覺找到了共鳴好友,就跟她聊了幾句,聊着聊着馮奶奶就困了,回家睡覺去了。”
賀祺深一邊說一邊往郭翠菊身邊走,“郭大娘,來看電視啊?”
剛纔的話,郭翠菊都聽到了,“我纔不跟你講話,我進去找你奶奶去。”
這孩子慣會裝傻充愣!
“別愣着了,把電視抱進去,大哥還等着走。”
白露珠剛說完,家裡人就從院子裡跑出來,胡素鳳走在最前面,“電視買回來了?是彩!色!電!視!吧?”
聽到老太太故意一說一頓,強調重點,白露珠一個沒忍住笑出聲,又急忙將頭往旁邊撇,“奶奶,是彩色電視,祺深特地給您買的,足足等了兩個多月,纔等到這麼一臺。”
主要是副所長去肅省航天發射地出差了,等的是彩電票。
“孝順!你們都是孝順好孩子!”要說現在對誰最滿意,自然是回回說到她心坎上,回回給足她面子的孫媳婦了,胡素鳳將另一扇大門推開,“快搬進來吧,要不要找人幫忙?祺深,要不去前後街,左右對面找找人來幫你一起擡?”
“不用,一個人搬得動。”這種展示男人能力的時候,怎麼能當着媳婦的面承認自己不行,賀祺深一把搬起電視,擡頭挺胸往院裡走。
老太太恨不得給孫子一柺棍,男孩就是不如女孩貼心!
“奶奶,我就不下車了,單位還有事。”賀祺潤從車裡探頭道。
明明他就在這,還要去什麼左右對面,前街后街找人幫忙,老太太早些年被老爺子耳提面命要求低調,做事不能張揚,憋了半輩子,現在老了,一逮到機會就要跟衚衕裡的人顯擺顯擺,真是變成老小孩了。
“去吧去吧。”平時要多囑咐幾句大孫子的胡素鳳,看着鄰居們都來了,立馬揮了揮手,一個字也沒多說,跑去招呼着鄰居們進屋。
“大哥慢走。”
白露珠嘴角一直噙着笑,也不知道人老了是不是都會這樣,就喜歡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在家受重視,自己的後輩有多孝順。
“怎麼好像和老許家買的不一樣,大這麼多。”
“人這是彩電,老許家是黑白電視,價格都要貴好幾百,當然不一樣。”
“老許不是說不值當買嗎?祺深,這個到底怎麼樣?”
“老許現在天天縮家裡看電視,還用得着說?現在很多電視劇可以看,時代跟以前不一樣了!”
屋裡的景象並不陌生,白露珠每次回家都能看到這一幕,這個年代不論誰家有個電視,附近鄰居全都會跑過來看。
象羅衚衕條件明明靠前,卻因第一家買完說出的話,落後城裡一步。
現在賀家有了第一臺彩電,想必過不了多久,象羅衚衕大多數家庭都會普及了。
-
時間如梭,轉眼來到八月三十號。
文婷在八月中的時候,帶着樣衣回來一趟,經過幾次改制,衣服做的與圖紙上一模一樣,實物更精緻飄逸。
近一個星期,每天都在彩排,倒數第二天時,文婷藏了好些天的衣服,終於用拖車大批量帶到訓練現場來。
表演人員全部到場,排隊進化妝間換衣服,換好的人出來圍在走廊裡,互相欣賞對方身上新的演出服。
“哇!這是我看過最好看的演出服顏色!”
“這是青色嗎?顏色搭配得好好看!下襬這個顏色也很好看,真的好像荷花!”
“亮眼的顏色一般多少會有點俗氣,這個青色不但一點都不豔俗,反而和粉色白色搭配出滿滿的仙氣來!”
“整個走廊,這麼多衣服,這麼多顏色,就咱們最醒目!”
“聽說是露珠設計的,眼光怎麼能這麼好啊!小細節全部都讓人喜歡到心坎裡,好喜歡啊啊!!”
“我當初一聽說是小白設計的,心就踏實了,她的審美擺在那,果然一出來就驚豔全場。”
“這件我得留着收藏,真是我們進團以來,穿過最好看的衣服了!”
...
本來珠圳軍區的表演人員剛換好衣服出來,就吸引很多人視線,舞蹈演員們再一激動興奮大叫,一間間休息室的門全都打開,整個走廊沒過多久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驚歎聲,稱讚聲接連響起,將體育館裡的人全給吸引過來。
“我的天哪,這是哪個組?比總政的衣服還要好看!”
“是珠圳!聽說是專門請了大師過來負責的,早前還有人這麼晚還沒拿出來,是不是因爲不好看,誰知道人家是太好看!”
“人家都是衣服醜纔不掛出來,哪知道這麼好看居然也不掛出來!”
“就是啊,紅梅那一套剛來就掛出來了,還以爲肯定是她們贏了,沒想到演出前殺出來一批黑馬!”
“哪個大師這麼厲害?不會是負責化妝的白大師吧?”
“應該還有另外的人,白大師是化妝師傅,本身也是舞蹈演員,不是管服裝的。”
聽到周圍人的議論,珠圳軍區的人立馬驕傲大聲道:
“沒有另外的人,我們只有一個白大師!”
“都是白大師畫好了圖,讓服裝部長去做的!”
“我們的形象,都是白大師一個人負責!”
“白露珠的白,白大師!”
收到這麼多驚豔的眼神,讚歎的聲音,珠圳軍區的人反而被一種不能過驕的情緒安撫下來,逐漸恢復平靜了,紛紛覺得要像白大師一樣淡定,淡定接受所有人的誇獎。
再說這才哪到哪,半個月來,白大師訓練她們互相給對方化妝,設計一款款讓人覺得驚豔新穎的妝容,光是臉上的飾品都有十來種。
白大師說了,演出當天,服裝可以一樣,妝容不能全都一樣,離遠看要抓人眼球,離近看要讓人目不暇接,百看不厭。
否則全都一模一樣,看一個看十個沒什麼區別,現場觀衆就會失了興趣,眼光轉向別的組,畢竟當天有那麼多組可以看。
真的是特別有想法。
白露珠聽到外面不斷響起自己名字,待最後一位表演人員換好衣服開門時,探頭看了一眼,下一秒立馬又縮回休息室,懷疑自己看花眼了,又往外看了一次。
走廊從頭至尾擠滿了人,一直擠到體育館後門還沒結束,從門裡可以看到外面還站了一圈又一圈人,霎時間,像是看到了洪水從門外翻騰洶涌奔瀉進來,誇張至極!
“不至於吧?!”
白露珠走回休息室,面色不敢置信,“這還沒開始,就能造成這麼大轟動?我當初在天荷辦第一場活動,也沒這震撼。”
“那是因爲惠南廣場大,走廊太小。”陸敏敏走過來背對着她,“幫我係下腰帶,我係了好幾遍,都不好看。”
“走廊小,外面體育館一點都不小,大家精神繃緊了一個月枯燥訓練,難得有個熱鬧看,就全湊過來了。”朱燕虹笑着道:“再說,看得人越多,討論得越激烈,印象越深,對咱們越好好處,別忘了,內部也得讓所有表演人員投票。”
“很多人喜歡跟風,即便剛開始覺得也就一般,但因所有人都在討論好看,就會產生一種濾鏡,覺得還真的挺好看。”文婷正在教另一個演員繫腰帶,“更何況咱們的衣服是實打實的好看,實打實的驚豔,有這樣的效果,一點都不誇張。”
文部長向來自信,白露珠沒再繼續說,反正她是覺得夠誇張的。
每個人都還沒化妝,光是一套衣服就引起這麼大動靜,只能說,大家封閉訓練一個月,實在是無聊壞了。
因爲朱政委不出去阻止,熱鬧一直延續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是其他小組的領導出來疏散人羣,才恢復走廊的清淨。
“朱政委!陳穎下樓梯崴腳了!”
顧佳夢走進門,剛與白露珠對視上,外面就傳來焦急的聲音,嘴角頓時開始抽搐。
根本沒想到幾天前烏鴉嘴說了一半,覺得不地道閉了嘴,接着封閉訓練了大半個月,剛放出來,就撞上這樣的消息,既覺得自己烏鴉嘴好笑,也爲白露珠有機會開心,又是爲崴腳的人可惜。
再加上她和陳穎有點小過節,多種心情糾結在一起,嘴角想上揚,卻又得拼命控制住,最後導致微微抽搐。
“怎麼回事?”朱燕虹急忙起身,“酒店和訓練場,我們的人全部都安排在一樓,怎麼可能崴了腳?”
“是在外面崴腳的。”小姑娘本來還打算隱瞞,看到朱政委的臉色後嚇得什麼都招了,“陳穎對象就在首都,知道上午候場,下午彩排,她就跑出去看長城了。”
“爬長城?!”朱燕虹臉都氣紅了,“一個疏忽,就給惹亂子!找隨行軍醫了沒有?”
“在外面醫院看完回來的,人已經在門口了,她對象背過來的。”
小姑娘話音剛落,一個滿頭大汗的人就揹着滿臉淚水的陳穎出現在門口。
“政委。”
陳穎一落地就開始痛哭流涕,“政委,對不起,你不要罵我,我知道錯了,醫生說了,第三天就能好轉,再疼我也會忍住,絕不出錯。”
“你忍住?”朱燕虹氣笑了,“你連演出前都忍不住跑出去,還拿什麼讓我相信你在演出中能夠忍住不出錯?這麼多天都堅持下來了,眼看就要正式表演,你再堅持兩天不可以?”
“非要這個時候出去,你是舞蹈演員,更是一個軍人,擅自離守,你等着回軍區受罰吧!”
“政委,都是我不好,是我突然來找她...”
男人才剛說話,朱政委臉就沉得能滴出墨來,“你是什麼人,誰放你進來的?”
“政委,我腳受傷,門衛才讓他進來的。”陳穎平時在總團就非常受器重,與朱燕虹也非常熟悉,瞭解她吃軟不吃硬,繼續委屈哭道:
“政委,我完全沒想到會崴腳,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怕挨罰,爲了演出,我一定能忍住,以前也從來沒有失誤過,你都知道的。”
“你真是天真。”朱燕虹再次氣笑,“這裡誰不是從各個團裡挑選出來的拔尖苗子,是,你更厲害,基本功更好,也更有天賦,所以能當選領舞,現在怎麼辦?你能在經過承天正門的時候,完美展現凌空越,向高空撒禮花,向主席致敬嗎?”
“我...”陳穎突然意識到自己要被換掉,急忙起身,忍着痛走了兩圈,眼裡含着淚水:“我肯定可以,再過兩天我就可以完美落地。”
白露珠發現身邊的文婷先搖了搖頭,嘆口氣道:“你什麼時候談戀愛不好,非卡着這兩天去談,現在好了,失去這次這麼重要光榮的機會,以後總團怎麼可能還會再將重責交給你。”
陳穎面色一白,剛崴到時確實意識到一絲嚴重性,但想到自己在團裡受重視的程度,覺得頂多回去受點懲罰。
訓練一個月了,絕對不會把她給換掉,根本沒想到這種行爲會引起軍區高度注意,影響她以後的藝術生涯!
之前是疼得冒冷汗,現在是被驚慌得冒冷汗,連同淚水一起糊了整張臉,虛弱哭喊:“政委,我錯了,我沒想那麼多,我現在意識到了,更會表現好。”
“先送她回去找隨行軍醫。”
陳穎聽出朱政委軟化了態度,聲音沒了怒氣,心裡剛一高興,就又聽到朱政委道:“把林晨和補位人員都帶過來。”
頓時感覺天黑了。
看着目光呆滯,失了神的陳穎被帶走,團員們卻同情不起來。
這次除了個人光榮之外,大家還爲了軍區集體榮譽而戰,作爲領舞,居然在演出前兩天,私自出去約會,還去爬長城!
毫無警覺性,毫無一個領舞的責任感,更沒把軍區集體榮譽放在心上,只顧着談戀愛了,誰都同情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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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女主角卡在彩排之前出了事,表演小組提前集合在訓練場,開始與新的B角以及其他替補嘗試配合。
服裝部長忙着去隔壁修改尺寸,休息室就剩下白露珠與顧佳夢兩人。
白露珠伸手將門關上,轉頭就看到顧佳夢在捂着嘴笑,“把你憋壞了吧,別瞎高興,那麼多替補,還有B角,根本輪不上我。”
B角就是劇目中男女主角的替補,平時以主角身份和大家一起排練,在主角出狀況時,隨時補上,防止整個劇目崩塌。
“我其實更多還是笑自己烏鴉嘴,不是笑她。”顧佳夢憋了半天,笑意都不知道憋到哪裡去了,這會也笑不太出來,只是嘴角輕輕勾着,淺笑道:
“你又不是不瞭解B角,平時大家陪A角排練就已經夠累了,排了一天下來哪還有多少時間再陪B角練,再說,B角雖然有機會演女主角,但有心氣的人誰會一直甘願當個成天等待的影子”
“還有,根據我對陳穎的瞭解,她不可能讓一個實力隨時可以取代自己的人當B角。”
“你對陳穎的瞭解?”
上次就覺得陳穎不小心說出顧佳夢的角色,有點奇奇怪怪,只是大家當時相處得很和諧,顧佳夢自己也沒提,還當是想多了,可能真的是小姑娘有口無心,原來真的沒感覺錯。
顧佳夢淡定道:“她媽想嫁給我爸,被我爸拒絕了,這對母女就一直認爲是我在搞得鬼,看我不順眼。”
白露珠腦殼暈了一下,總共聽過顧佳夢兩回背景,兩回都有這種暈暈的感覺,調整好思緒後,才道:“看來她上次真是故意當着大家的面,抖出你的家世。”
“小時候她爸爸對我還挺好的。”顧佳夢一句話解釋了,爲什麼明明骨子裡是個暴躁性子,上次就沒對着陳穎發火。
“希望這次能順利吧。”白露珠倒了杯水給她,“這次表演要是有什麼問題,丟的就不止是人了。”
本來還想再說幾句‘你有機會’的話,但想到這次確實不是以前那麼簡單的演出,顧佳夢便收起心思,不再開玩笑。
畢竟珠圳軍區是她的底氣,而且要是出事,首先承擔責任的就是她爸,還有後爸。
兩人同時嘆口氣,端着水坐下,陸敏敏風風火火跑進來,面部肌肉都在顫抖,壓抑着激動道:
“露珠,朱政委請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