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澈來電話了,一聽說田園已經回家了,先就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可大棚出意外了,他又有點不淡定了。
正所謂關心則亂!
童澈也知道姐弟倆在大棚上花了不少的心血,就這麼毀之一旦了,確實可惜,趕忙開口問,“到底怎麼了,你給我詳細的講一講。”
田心兒也沒掖着藏着的,把事情大概經過說了一下,“……反正就是雨水大唄,再加上颳風,就把大棚吹倒了,裡面的菜也所剩無幾了,田園只能回來了,待在那邊也沒用啊!”
“哦!是這麼回事兒啊!”童澈開口安慰她,“心兒,你幫我勸勸小園兒,一時的收成不重要,通過這一次,他學習了很多,這纔是最難能可貴的經驗!”
“嗯!我知道!回頭我勸勸他!”
田心兒也沒打算多說……她知道童澈不喜歡倪大海,每每一提“大倪”兩個字,童澈就臉色不好看,明知道是如此,那又何必找麻煩呢?乾脆也沒提倪大海受傷住院的事兒。
她不說,童澈有深沉,也就不追着問,“心兒,開學怎麼樣了?上學還適應吧?本來我是應該在家多陪陪你們的,可這邊的事情太多,省裡的領導全下來了……”
田心兒當然理解他了,也沒等他說完,“哥,工作最重要!你忙你的吧!再說了,我都這麼大了,你陪我幹什麼呢?我就是天天去上學,又不是去龍潭虎穴,有什麼可擔心的?”
“瞧你這丫頭,說話有點口不擇言的!好像總也長不大!”童澈在電話那頭輕笑着,聲音壓得低沉,“嗯!我想好了,等這次工作忙完了,我也應該暫時歇一歇了!回頭得個空兒,我帶你回趟老家……咱們出來幾年了,也該回去看看了!”
說實話……
他是想回去和田家的父母把婚事定下來……心裡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如果再不訂,田心兒就真要飛了。
田心兒一聽說要回家看父母,當然高興了,像個孩子似的跳着腳,“好!趕緊回家吧!我現在是大學生了,也算是衣錦還鄉吧?回去好好得瑟得瑟!”
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想法,爲人單純,有什麼就說什麼。
童澈開心的笑了……一下子彷彿忘記了官場上所有的煩惱,“對,好好得瑟得瑟!”
兩個人隔着聽筒,一起分享着歡悅!
田園聽到響動,也跟着湊了過來,“姐,是童大哥嗎?你跟他說,讓他注意安全!”
這就是純家人的關懷!
“嗯!”田心兒熟不拘禮……半扯着嗓音衝電話裡喊,“哥,你聽到了吧?小園讓你注意安全!”
童澈答得爽快,“我沒事兒,你們倆在家好好的!過幾天我就回去!”
捨不得放下電話,也得放下……又碎碎的囑咐了幾句,這才“吧嗒”一聲掉下來聽筒。
田心兒也放下了電話,轉頭望着弟弟,“哎,你餓不餓?我給你下面條啊?”
“先不急!”田園猶豫了一下,“姐,大倪哥的傷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你真不去看他了?這樣不太好吧,人家是爲我受的傷,要不……我去看一看!”
他是山裡的孩子,爲人樸實,講究知恩必報。
田心兒愣了一會兒,這才輕聲的嘆了口氣,“算了吧,園兒,別說是你了,我也想去看看大倪哥,可咱們倆現在過去,不是給人家添堵嗎?就憑他媽媽的那個態度,再在病房裡鬧起來,多不好看呢?到時候大倪哥左右爲難……得了!不去了!”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有人按門鈴……
田園動作快,邊往門口走邊,回頭對姐姐說,“我去開門。”
田心兒自然而然的跟在他身後,站到了門廳,門一開,姐弟倆往外一看,全愣了……
只見潘明珠一臉尷尬的站在門口,渾沒了以往趾高氣揚的架勢……兩隻手捏着衣襟的下襬,說話的聲音很低,還略帶點磕磕巴巴的,“嗯……嗯……我……我能進去說嗎?”
田園沒忘了她要打自己的那一巴掌,也沒忘了她在郊區謾罵姐姐那一刻……所以,當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了,只是礙於倪大海的情面,沒往外攆她,可也沒打算讓她進門。
他乾脆靠着門框,說話的語氣不鹹不淡的,“喲,這不是婦女主任嗎?怎麼光臨我們家了?”
田心兒畢竟比弟弟年長几歲,在城裡待的久了,更懂得人情世故……她即便心裡不喜歡潘明珠,也沒表現在臉上,走過去照着弟弟的後背捶了一下,“園兒,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婦女主任?人家是婦聯主席!”
順勢推開了他,“過門都是客,讓人家進來呀!”
田園低聲的嘀咕,“讓她進來?她再給我個嘴巴子呢?”
潘明珠不好意思的垂着頭,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田心兒呵斥弟弟,“你少說幾句!”
這才轉向潘明珠,也沒有個什麼尊敬的稱呼,“你找我有事?”
說實話……
在她心裡,對潘明珠沒有敬意,經歷過往的種種,沒“橫眉冷對”就算夠大度的了……田心兒的想法也簡單,對方既然不喜歡自己,那自己又何必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呢?
可一轉念……
田心兒又有些不淡定了,說話的嗓音略提了一下,“……不會是大倪哥出了什麼問題吧?”
她這麼一說,田園也有些擔心了……姐弟倆的目光直直的望着潘明珠,等待着她的答案。
潘明珠輕咳了一聲……她畢竟是有身份的人,總不能站在門口說話吧,雖然以前做過愧對人家姐弟的事兒,現在爲了兒子,也只能拉下臉了。
硬生生的從田園的身邊擠進了門廳,這才扭頭望着田心,姿態自然而然就放低了……沒辦法,是來求人家的嘛,“田心兒,咳咳……首先呢,我得對你說聲對不起,那天你去看大海,我不應該是那個態度!你說的對,過門都是客!我應該領你的情,那天……那天是我太小氣了!”
倪大海的預料真準啊,或者說,倪大海抓住了母親的軟肋……潘明珠真的給田心兒道歉了!
田園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聲的說了句怪話……聲音雖然不大,卻剛好讓潘明珠聽見了,“呦,這怎麼突然間就變態度了呢?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根本沒安好心吧?”
潘明珠也不好發作,只能當沒聽見……她這一輩子還沒這麼受過“委屈”呢,爲了兒子,低聲下氣的豁出去了,“田心兒,我……我今天是來求你件事兒!”
情急的抓住了對方的手,“大海……大海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意志非常消沉,不吃,不喝,不笑,完全就像是變了個人,我試過了所有的辦法,還是不能讓他開心起來,現在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了!你去看看他吧,給他些鼓勵,陪他說會兒話!”
田心兒還有點兒納悶兒呢……不自然的把手從潘明珠的雙掌裡抽了回來,“咳咳……那個……潘主任,你說的話我也點兒沒聽懂!昨天我去看大倪哥的時候,他的狀態挺好啊。”
潘明珠深深的嘆了口氣,“他那都是裝的!是故意做給你看的,目的就是爲了怕你傷心,實際上呢……大海傷的非常重,怎麼可能狀態好呢?”
她緊緊的盯着田心兒的眼睛,彷彿要掌握對方每一絲的心理活動,“他……大海的腿不能動了!房樑砸到頭上,雖然有外傷,可也傷了神經,他……”
潘明珠的聲音裡帶着哽咽了,“他有可能會癱瘓的,從此就再也不能走路了,你說,他的心情怎麼能好得起來,他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不拖累大家,不吃不喝不治療,消極應對,一心尋死呢。”
啊?
田心兒只覺得胸口“忽悠”了一下,緊接着,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用力的攪動着心臟,疼得她有點喘不上氣兒。
她不由自主的捂着胸口,說話的聲音都發顫了,“什麼?你再說一遍?癱瘓?”
潘明珠使勁點了點頭,“田心兒,我現在沒有別的要求了,只希望你去看一看他,不過,在那之前呢,我要把醜話先說下……如果你沒有抱着無論如何,都會跟大海一起走下去的決心,你就別去看他了,免得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失望!他現在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了!”
田心兒的腦子此刻幾乎是空的,下意識的隨口問,“走下去?什麼走下去?”
潘明珠挑了挑下巴,“你別怪我自私,作爲一個母親,哪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等你將來做了媽媽,和我同處在一個境地上了,你就會明白我的心了!別管我以前對你怎麼樣吧?我現在就問一句話……如果大海癱了,可他沒有你就活不下去,你願不願意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