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後……
米香兒依舊去馮石鋒的裁縫店學徒……
沒過幾天,墨冬陽就找上來了,正趕上馮石峰不在,馮秀珠和米香兒兩個人在屋裡裁衣服,聽到了門響,扭頭一看,米香兒倒也罷了,馮秀珠的臉立刻就紅了起來,馬上就低下了頭。
米香兒敏感的瞥了她一眼……三四個月的相處,她覺得馮秀珠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只是爲人過於內向,到現在也沒交上個男朋友,二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一直不嫁人,惹得馮石峰總是唉聲嘆氣的,偶爾還給她幾句話聽:
“你媽媽去世得早,你姐也嫁人了,你總留在我身邊不行啊,我不是攆你,可你要過自己的日子。”
“你心裡有喜歡的人就跟我說……自己不好意思,我可以去提親嘛!”
“一個女孩子像你這麼大年紀,眼界不要太高了,差不多就可以了。”
“……”
簡而總之一句話,父母催婚,什麼年代都一樣。
馮秀珠無論父親說什麼,一概不接茬兒,也不知道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此刻……
她一見墨冬陽進來了,紅着臉,趕忙去廚房沏了一壺茶回來,側着身子給墨冬陽倒了一杯,“墨……大哥,你請喝茶!”
她可沒隨着父親叫對方“墨小爺”。
墨冬陽隨意的點了點頭,大大咧咧的接過茶杯,無意中碰到了她的指尖,馮秀珠趕忙向後退了半步,手鬆得大概有點快了,杯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兩半。
馮秀珠的臉更紅了,急着忙慌的低下身子就去收拾碎片。
墨冬陽“哎”了一聲,“小心手!”
他不說話也許還沒事兒,話一出口,馮秀珠擡頭一瞧他,手還真就摸到碎片上了,她皺着眉“嘶”了一聲,趕忙把手指放到嘴裡,吸了兩下。
墨冬陽雖然不算是暖男,可是爲人卻極爲細心,見了這一幕,隨手抓過來個毛巾,蹲下身子,遞給了馮秀珠。
兩個人的視線一對視,馮秀珠就趕忙低下了頭。
墨冬陽大概習慣了她的靦腆……畢竟認識了很多年嗎?也沒在意,“哎,流血沒?趕緊擦擦!如果有傷口,就用水衝一下,別忘了塗紅藥水!”
米香兒也緩步走了過去,“秀珠姐,你沒事兒吧?”
麻溜兒的就要收拾碎片。
墨冬陽立即制止了他,“你是孕婦,別往這邊靠了!地上有水,小心再摔了。”
自己俯下身子,把碎片都掃到了撮子裡……
馮秀珠站在一旁瞧着……見墨冬陽濃密的短髮,映得他五官更加清朗,黑色的呢子外套下,配了件立領毛衣,更顯出了他身材的勻稱和修長,整個人邪氣中帶着幾分儒雅,不由得就瞧得癡了。
米香兒抿着嘴笑,用胳膊輕輕地捅了她一下。
馮秀珠這才如夢方醒,臉紅的像個小蘋果,兩手捏着大辮子,一轉身就衝出了門。
墨冬陽還有些納悶呢,小聲的嘀咕着,“幾個意思啊,她怎麼突然間又跑了?”
米香兒歪着頭,不答反問,“墨大哥,我認識你這麼長時間了,還沒見過你女朋友呢!”
墨冬陽調皮的一笑,“沒見過吧?”
“沒!”
他支着大白牙,“我也沒見過!”
米香兒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墨哥,你不介意我問問吧,你想找個什麼樣兒的?”
墨冬陽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大概是不習慣和一個女孩子談這些。
撓了撓額頭,“這個……不是我說了算的吧?感情這東西,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你喜歡人家,人家不喜歡你,最後走到一起的,反而是最不可能的一對兒!好比你和雲老虎,我現在也沒看出來,你們倆怎麼能弄一起去,反正就隨緣吧!全聽老天的安排!”
米香兒默默的點點頭,緩步走到門邊,突兀地一拉門……馮秀珠正站在外面呢,弓着腰聽着屋裡的動靜,一見了米香兒,不好意思的訕訕一笑,“我……給墨大哥換了個杯子!”
米香兒遲疑了一下,才略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說,“秀珠姐,有的時候,女人不能一味的被動,而是要主動的爭取自己的幸福。”
馮秀珠呆愣愣的瞧着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墨冬陽在後面好奇的問,“你們倆嘀咕什麼呢?”
馮秀珠的臉上明顯的帶着緊張,一隻手抓住了米香兒的胳膊,輕輕地搖了搖頭。
米香兒明白了……她這是喜歡墨冬陽,卻根本就沒有表白的勇氣,甚至怕對方看出自己的心思,就揚聲故意打了個岔,“墨哥,我們正商量着幫你換壺好茶!”
“哦!不用啊,我這就要走!”墨冬陽還當真了,疾步出了房門,“我來是找你有事兒,吳解放那邊我已經聯絡好了,今兒晚上就過去,你還有沒有什麼需要特別準備的?”
吳解放?
那就是晚上要開賭了。
米香兒想了想,“那就買幾幅撲克牌吧?無論玩什麼,撲克牌都用得上!”
墨冬陽平時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可每次跟米香兒辦事,卻總也猜不到對方的想法和下一步的行動,索性就不猜了,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到時候來接你!”
也沒再猶豫,快步出了馮家的院子。
米香兒這才轉向馮秀珠,雙手抱胸,什麼也不說,就那麼笑眯眯的瞧着她。
馮秀珠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了,低着頭,又假裝做起了活計……可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衣服上,那麼個多年的“熟練工”,縫扣盤兒的時候,居然用針紮了手。
米香兒輕輕嘆了口氣……也沒打算多管閒事的逼她,半扶着腰,又坐回了椅子裡,低頭繼續着裁剪,有一搭沒一搭的悄聲問,“秀珠姐,你想講一講嗎?你和墨哥是怎麼認識的?”
本來也沒想着馮秀珠會回答,誰知道她竟然悠悠的開口了……大概是再內向的人,心事憋得久了,也需要找一個發泄的出口,“我和墨冬陽,以前是小學同學!”
“啊?”
馮秀珠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是要把這麼多年憋着的話,一下子都說出來,“他家八個姐姐,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家裡寵的厲害,脾氣也大,我們學生私下就給他起外號叫……墨九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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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一起上了初中,我家的境遇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在學校就有人欺負我,甚至有一回……還有幾個紅小兵要給我剪陰陽頭,我這個人的性格你也知道,不會反抗,也不敢反抗,被人家摁在地上,頭都要剃一半兒了,墨冬陽來了……”
馮秀珠微微面向窗口,午後暖暖的陽光攏着她,整個人看起來也不一樣了,溫馨的笑容取代了平時的孤寞,“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幫我?大概是因爲……我們從小是一個學校的?反正那次爲了我,他赤手空拳的和幾個紅小兵打起來了。”
“……”
“後來,他贏了,腫着一隻黑眼圈,半瘸着一條腿過來了,把他半舊的軍帽扣在我的頭上,遮住了我難看的髮型,我記得特別的清楚,那時候是10月份,陽光特別美……”
她停下不說了,眼神裡帶着神往,整個人彷彿時空穿越了,瞬間就回到了那個一生難忘的場景中。
呦!
原來還是青梅竹馬,英雄救美。
米香兒也不接茬,靜等着她繼續。
過了好久……
馮秀珠才彷彿如夢初醒一般,靦腆的捏着髮辮接着說,“後來我父親搬到這裡開店,地頭生,當然受人欺負了,無論我們家發生什麼事,只要是墨冬陽知道消息了,都會來幫忙,可以這麼說,這麼多年如果沒有他,我家也挺不到現在,我爸也許早就遷回原籍,不在上海待了!”
她的臉又紅了,“反正我覺得,墨九人挺好的,不管別人怎麼說他,怎麼想他……在我眼裡,他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米香兒眯着眼睛,雙手抱胸,“秀珠姐,那你爲什麼不試探一下呢,瞧瞧他的意思呀?說不定……人家也喜歡你呢!”
馮秀珠苦笑着搖了搖手,“我?我怎麼配得上墨九?我長得也不出衆,性格也不討喜,年齡也慢慢大了……他在上海灘可是有一號的人物,追他的女孩子多着呢!”
“秀珠姐,你別這麼說,你長得挺好看的!再說了,兩情相悅,並不看這些外在的條件,要看心!”
馮秀珠又低着頭不說話了。
米香兒也不急進,知道有些事情還要靠當事人自己去努力,別人再怎麼說也沒用。
只微微一笑,“秀珠姐,不知道爲什麼,我有種預感……也許,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也許,某個人也在默默的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年!”
她這番話彷彿起了作用……爲馮秀珠推開了一扇厚重的大門,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馮秀珠只覺得胸口暖暖的,整個人一下子就充滿了活力……低着頭,回想着過去的林林總總,不由自主地,就抿着嘴角偷偷的笑了。
**
傍晚的時候,墨冬陽來了,也不知道從哪兒借了輛小吉普,把車停在了院子外,得得瑟瑟的摁了兩下喇叭……這才快步進了屋,“小米,咱們走吧!”
米香兒點了點頭,剛要邁步,馮秀珠在一邊拉住了她,吞吞吐吐的問,“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米香兒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自自然然的就把視線投向了墨冬陽,意思很明顯:你自己說吧!
墨冬陽沉吟了一下,也沒撒謊,“嗯?我們去浦江村,找個人玩兒兩把!”
馮秀珠深吸了一口氣,小臉脹得通紅,大概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正正式式的凝望着墨冬陽的臉,“那……我也跟着去行嗎?”
“你去幹嘛?我們這是正事兒……”
墨冬陽的話只說了一半,忽然間就注意到了馮秀珠的不同,他立刻把沒說完的話強自嚥下去了,雙手插進褲兜裡,略一猶豫,就點頭答應了,“那好吧!上車!”
那也沒多說,發動了馬達,車子直奔浦江村而去。
一路顛簸,等到達村口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吉普車卻沒進村,而是下了土路,拐了幾個彎兒,越走越僻靜……
不大一會兒,遠遠的,只見暗黑裡閃着一處燈光。
米香兒把身子向前靠了靠,語氣鄭重的問,“墨哥,有件事情,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吳解放的人品怎麼樣啊?如果他輸了,會不會耍賴?會不會食言反悔?”
墨冬陽自信的擺了擺手,“小米,如果我連這點兒把握都沒有,就不用出來混了!我之所以沒跟他用強,是想着……如果長期合作,還是要人家心甘情願纔好!如果他給臉不要臉,說不得了,我就是一個字……幹!幹tmd!”
話一說完,車子也停到了門口。
米香兒閃目一瞧……
只見暗黑的門前,站了五六個身形健碩的男人……
------題外話------
每個人的愛情……好像都挺美。
祝大家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