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去,宸帝便衣出行前至蕭王府,占卜師跟隨左右。
蕭王府
“大師,你說今日便是蕭兒最後的期限?此話當真?”宸帝看着牀榻上辰楚蕭,緊着的雙眼已經幾個月沒有睜開過了。
“老臣不敢欺瞞皇上。”
“以前不是說蕭兒有救的麼?爲何今日又說是蕭兒的大限?”
“蕭王的藥引是璃王妃腹中的胎兒,如今胎兒尚未足月,生產不得,而老臣卻已無能爲力替蕭王續命,故而今日便是蕭王的大限。”
“難道朕的蕭兒真的要命喪今日了麼?朕苦命的蕭兒,是朕親手毀了你一生的幸福。”宸帝蒼老的雙手虛弱無力,顫抖着撫上辰楚蕭的臉頰,心中滿是捨不得。
柳夢瑤站在宸帝身邊,單薄的身體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一般,“父皇,您且放心,雲舒定不會讓王爺出事的。”她已差了綠袖去璃王府報信,只盼顧雲舒能夠有法子救辰楚蕭。
“孩子尚未足月,無法生產,靜兒又能有何辦法?”宸帝扶着額頭,他已經很疲憊了。“瑤兒,你和蕭兒還有靜兒都是好孩子,是朕耽誤了你們,父皇對不起你們。”
“父皇快別這麼說,這不是折煞了我們麼,夢瑤此生能嫁給王爺爲妻是夢瑤三世修來的福氣,夢瑤已經知足了。”說話間,柳夢瑤已經嬌|喘連連。
“皇上,請以國家爲重,保重龍體。”
“大師,你博古通今,你實話告訴朕,蕭兒是不是真的沒救了?”宸帝把最後一絲希望寄託在占卜師身上,期望能從他的口中聽見希望。
“老臣昨日夜觀星相,王爺的星宿忽明忽暗,守護在王爺身邊的兩顆星宿皆已黯淡下去,而王爺的另一顆星宿卻明亮照人,但其四周已無任何星宿,乃孤星之兆,此爲何意,老臣實在不知。”占卜師一世英名,所卜之卦從無錯誤,卻在顧雲舒與辰楚蕭這裡屢遭打擊,自愧無言。
“朕究竟做錯了什麼,爲何老天要如此待朕?蕭兒這孩子一直最聽話董事,爲什麼偏偏要讓蕭兒受如此折磨?”
“皇上,時辰不早了,該回宮了,王爺這邊老臣定會想辦法。”
“別忽悠朕了,你若是有辦法,又何須在此犯愁。”宸帝擺擺手,“罷了罷了,這一切都是命,朕認了。朕乏了,先回宮了。有任何消息一定要及時通知朕,就算是蕭兒……去了,朕也要第一個知道。”
“是。老臣遵旨。”
宸帝在一羣侍衛的護送下回宮,占卜師則留在蕭王府。
“大人,王爺是否當真無救?”柳夢瑤淚眼婆娑,聲音哽咽。
“說實話,老夫的確不知。若無奇蹟出現,王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夢瑤知道了,夢瑤想單獨陪王爺說一會話,不知道……”
“王妃請便,老夫出去了。”
“多謝大人。”
占卜師離開房間,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早已經是準定的,就算他能夠窺探天機也終是無力改變。
昨夜,他夜觀星相,多日不曾細看過,昨夜猛然發現,蕭王妃的星宿已經隕落了,一顆星星的隕落就代表一個靈魂的消逝,事實上,蕭王妃已是一個死人,她只是給自己用了禁忌之術,強撐着一口氣,她的心中也是放不下王爺的吧!如今,王爺就要去了,她也能夠安心的去了吧!
璃王府
顧雲舒已懷有六個月的身孕了,大腹便便的樣子走起路來像個企鵝一般,總是引的金麒麟嘲笑她。
“金麒麟,你這傢伙,在我這裡白吃白喝的三個月了,還好意思笑我!”
“爲什麼不笑?以後怕是再也看不見你了,當然要趁現在多笑笑。”玉帝給了他三個時辰的期限,天上的三個時辰便是人間的三個月,不知不覺,三個月的時間過的竟是如此之快。
“你看我什麼時候相信過你?以後還不知道你會躲在哪個角落裡偷窺我呢!”
“冰麒麟,不要忘記我好不好?永遠也不要忘記我好不好?”金麒麟抓住顧雲舒的手,眼中隱藏的情愫即將爆發。
“大清早的你發什麼神經?毛病啊!”甩開金麒麟的手,顧雲舒沒有注意到金麒麟的眼神。
“就知道你腦袋不開竅,你當我沒說。”金麒麟放棄繼續煽情下去的想法,在璃王府的院中開始溜達。
金麒麟的存在在璃王府並不是一個秘密,辰楚揚也是知道的。
當日金麒麟化名金麟在王府外求見,卻因爲辰楚揚吃了塊牛肉而被人遺忘在王府門前。等的焦急的金麒麟便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王府,又順手的救了辰楚揚之後一直被奉爲上兵住在王府中。
只是這金麒麟偏偏除了顧雲舒的院子哪裡也不去,惹得府中人不滿,卻因他是王爺的救命恩人,府中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麼。辰楚揚醒後,不知金麒麟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話,一向不允許任何男子靠近顧雲舒的辰楚揚竟然也破天荒的同意了金麒麟的要求。既然王爺自己都同意了,府中的下人自然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王妃,蕭王府的綠袖姑娘求見。”
當紫鳶領着一襲綠衫的綠袖出現在顧雲舒面前時,顧雲舒突然有種心悸的感覺,那是一種以前所未有過的害怕。
綠袖,雖然對這個名字沒有很深的印象,但是她的一襲標誌性的綠衫顧雲舒是記得的。每次見到柳夢瑤時她的身邊都會有一名綠衫女子,那個人定是眼前的綠袖了。
“奴婢綠袖乃蕭王妃的貼身婢女,奉蕭王妃之命有幾句話帶給王妃。”
隱約間,顧雲舒覺察到一絲悲傷的氣流在空氣中涌動,環繞在月辰王朝的上空之中。
“夢瑤如何了?”不知爲何,顧雲舒覺得,那個如暖玉一般的女子就要消逝在這個世間一般。
“王妃今日咳血癥狀越來越嚴重了,王妃雖不說,但是奴婢知道,王妃的身子已是不行了。”綠袖也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子,很知道體貼人心。
“那她有什麼話讓你轉述?”
“王妃讓奴婢轉告璃王妃,‘不知雲舒可還記得曾答應過夢瑤之事,今日已是王爺大限之期,盼雲舒切莫忘了纔好’,王妃交代奴婢轉述的便是這幾句話。”
“我知道了,請夢瑤放心,答應夢瑤的事情雲舒一刻也不曾忘記,請夢瑤安心。”
“奴婢這裡代我家王妃謝過璃王妃了。”綠袖雖不知顧雲舒與柳夢瑤之間有何協議,但是柳夢瑤的事情便是她的事情,柳夢瑤既然讓她親自前來,就一定是重要的事情。
“夢瑤的身子不好,我也便不多留你了。”知道綠袖一心記掛着柳夢瑤,顧雲舒開口。
“奴婢告退。”
“嗯。紫鳶,送客。”
“綠袖姑娘,這邊請。”
蕭王府
柳夢瑤吃了的端了一盆溫水放在辰楚蕭的牀邊,以她現在的身體素質,一盆水足矣讓她耗盡所有的力氣。
“王爺,這是夢瑤最後一次替您擦拭身子了。”解開辰楚蕭的衣衫,柳夢瑤已經沒有第一次時的羞澀。
“夢瑤一生不追求什麼,唯獨王爺是夢瑤心裡唯一放不下的牽掛,夢瑤苟活於世這麼久也是捨不得離開王爺。夢瑤本是貧賤之人,此生也應當是終老於山野之中,幸而得到王爺垂愛,有幸到這繁華市井走一遭。然而萬物終有歸盡日,縱使夢瑤捨不得王爺也終是要離開的。只是夢瑤說過,夢瑤捨不得王爺一個人在那冰冷的黃泉路上孤獨無依,盼王爺不要嫌棄夢瑤,讓夢瑤與王爺能在那裡與王爺做個伴。”
柳夢瑤虛弱的伏在辰楚揚的身上,微笑着看着辰楚蕭,“王爺,您是夢瑤今生唯一愛過的男子,也是夢瑤今生的最愛,王爺,夢瑤愛你,您知道麼?”柳夢瑤無力的笑容綻放在嘴邊,不知何時喀出的血染紅的嘴角,宛如一朵浸血的薔薇。
“夢瑤知道您心中放不下雲舒,雲舒那樣的女子也只有王爺才能夠配得上了,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柳夢瑤聲音越來越小,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停頓了一會,喘了口氣,“王爺,若是您放心不下雲舒,那就請您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好起來。雲舒是性情中女子,夢瑤知道,禮教對於她來說等於是形同虛設,而王爺您也向來不看重那些須有的禮節,您與雲舒只要拋開這世俗雜物隱居山林,定然可以做一對神仙伴侶。”
“王爺,夢瑤累了,真的好累,夢瑤要先走一步了。”柳夢瑤無力的閉上眼睛,沉重的眼皮阻隔了飽含深情的眼睛。右手無力的擡起至頭頂,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從頭頂之上抽出了一根銀針,“王爺,若有來世,夢瑤可以相伴左右麼?”
藕臂跌落在辰楚蕭的身上,頭伏在辰楚蕭的胸前,嘴角邊的血色薔薇正妖豔的盛開着,只是柳夢瑤卻永遠的睡了過去,再也不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