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這邊一方面焦急的尋找破敵之計,另一方面也給閆文山施壓,想要讓他的兵馬先入羊腸小道,與顏芷綺拼殺一陣,自己好撿現成了,可是閆文山雖然有時候會魯莽,但不傻,怎會不知道秦鍾的小算盤。
況且來之前,尹天左便給他下了命令,讓他務必要保持實力。
閆文山認爲這一次,自己已經在用頭腦統軍,殊不知,他將尹天左另一句話完全忽略了,那便是在有絕對的把握消滅顏芷綺的前提下,他纔可以不用打頭陣,至於現在顏芷綺能否逃生,閆文山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前有潼關,後有追兵,顏芷綺一沒攻城器械,二沒多少糧草,被困死在羊腸小道里是早晚的,所以閆文山不會傻到去打頭陣。
其實,閆文山也很像早點立功,但是這羊腸小道里實在太可怕了,兩邊地勢高的暗處,不知隱藏了多少槍桿子,只要進來一個便死一個,誰還敢冒然殺進去啊。
一連三天,阻擊小道路口的火槍兵便沒離開過,秦鍾爲此趕到了疑惑,對方現在人馬不多,應該是全力攻打潼關的時刻,但爲何偏偏要留軍抵擋他們,難道認爲這樣下去,他們就能勝了嗎?
“那敢死的河陰知縣戴騰,竟然留一批糧草在官倉裡,你運氣可真夠好啊,被顏芷綺派人夜襲射殺,死得乾脆,否則落到我手裡,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秦鍾已經得知了顏芷綺那批天降糧草的來歷,但他卻不知道,這個消息是有人專門泄露的,要是讓他明白,戴騰還活着,怕是立馬叫一批人去河陰捉拿了,倘若又能知道,戴騰便是西齊大駙馬沈玉嘉,同時也是他眼前大敵的相公,那麼秦鍾絕不二話,立馬掉轉馬頭,親自趕去河陰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敢死的傢伙抓起來。
又一批先鋒部隊在“砰砰砰”的火槍聲中,從羊腸小道里逃出來,秦鍾只能繼續駐守在小道外。
潼關外,險峻的山勢之中,一批大軍如同千年古林,豎立而沉寂。
面無表情的三千兵馬,凝重的氣氛壓得人險些喘不過氣來,爲首銀甲女將,手持望遠鏡,靜靜瞭望旗幡招展的潼關。
“將軍,糧食已經做成乾糧,並全部分發完畢,最多隻能頂三天了!而最後三箱子彈也已經分配給了駐守古道的火槍兵。”童奇來到顏芷綺身邊稟報道。
當初沈玉嘉冒死給鄴城運送的子彈,到了如今只剩下三箱了,這一箱子彈一千發,聽着挺多,但用起來,不過是千名火槍兵“砰砰砰”三聲的事請,而能消滅的敵人數量,或許還不足子彈的三分之一。由此可見,顏芷綺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
放下望遠鏡,顏芷綺下令道:“左翼兵馬,將箭矢全部備齊,待天黑之後,每隔一個時辰,便去騷擾一次潼關,直到將箭矢耗盡。”
“是!”
統左翼的將領抱拳應諾,立即開始傳下命令,不久,便率左翼千軍逼近潼關。
“將軍爲何不給我下達命令?”徐江有些疑惑的問道,當初他可是立下誓言,要率千軍攻取潼關,如今人已經到了這裡,可是顏芷綺卻忍了三天,遲遲不給他下令。
“徐將軍無需焦急,在黎明之前,必有你用武之地。”
徐江聽到這話,這才收斂了情緒,不過讓他十分好奇,爲何偏偏要等到這個時候呢?
不等徐江詢問,便有一隊黑衣人從後方趕來,爲首的青年相貌普通,十指極長,粗糙有力,正是楊茂。
“少夫人,我們來了。”楊茂笑道。
“嗯,今夜找準時機,務必打開城門。”顏芷綺簡潔道。
“少夫人放心,若拿不下潼關,小的提頭來見。”
徐江對這幫黑衣人不陌生,他無法否認這羣人的確有些本事,或許兩軍交戰時,他們的用處不大,但無論是牽引敵軍,還是趁夜奇襲,他們所起到的作用,也不是精銳將士可比的,徐江十分感興趣,這種衛兵是如何訓練出來的,改日自己也整出一隊玩玩。
當夜,潼關每隔一個時辰,便喊殺四起,顏芷綺的左翼兵馬不斷和關上的守軍交戰。
兩軍將士用的都是箭弩,一方是不敢靠近,一方是無法靠近,打來打去,最終一個人也沒死。但是這每隔一個時辰便來騷擾的戰術,讓潼關上的守軍格外疲憊。
潼關守將最後無奈,只能下令加強崗哨,其餘人都回去休息。
如此一來,不等潼關守軍睡舒服了,關外突然喊殺震天,嚇得潼關將領慌忙衝出關樓,跑上城牆上一看究竟。
這不看還好,一看氣得他們幾欲吐血,敵軍只是吶喊,並無靠近,無奈,這幫人就如潮水般退回去睡覺了。
可是,剛剛睡下不久,敵軍的箭矢又來了,潼關守將急急忙忙跑到城上一看,氣得渾身直顫。
如今是十月中旬,天氣已經步入寒冷了,敵軍也不是什麼鐵打的,不可能不懼寒冷,但是,此刻關外的敵軍,居然大搖大擺的在下面點燃篝火,席地而坐,有說有笑的。
若你認爲,這就足矣讓潼關守將發怒,那就太小看他的忍耐力了。
但是,當敵軍那幫圍坐在篝火旁的士兵,時不時拿起弓箭走過來,三三兩兩的對着城樓指指點點,隨後竟接二連三的朝着他們射出一箭又一箭,最後有歡喜,有憂愁的回到篝火旁取暖,繼續歡聲笑語,啃糧飲水。
這那是什麼打仗了,分明就把這裡當成了他們的軍營,閒暇時大家聚在一起吹牛打屁,比拼箭術,由此可見,那挑釁的之態,會不讓潼關守軍氣吐血嗎。
“眼不見心不煩,你們繼續盯着。”
潼關守將這話明顯是給自己開拓,他好了,見不着了,而其餘的守軍們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羣開夜會的傢伙,眼中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啊。
這人啊,可都是肉長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自己的性格,其實在顏芷綺逼近時,便有不少守軍提議出關攻打,和秦鍾大將軍前後夾擊,便不用此刻看着敵軍享受的之態,而給心裡添堵了。
但是潼關守將卻不敢,因爲他知道秦鍾大將軍進不來,如果冒然出關,能堅持到大將軍攻進來還好,可若是堅持不到,被敵軍破關而入,那麼不僅他要掉腦袋,恐怕連一家大小都要被株連咯。
這場仗關係重大,沒有十成的把握,很少有敢冒然行事的將領,特別是防守的一方,他們的顧忌更多,考慮的事請不僅要守住關卡,同時也要想法子將事請做到滴水不漏,如此纔會在事後不被追究。
秦鍾的命令是死守潼關,不能讓顏芷綺雷池一步,潼關守將當然很樂意,只是潼關的守軍感覺心裡堵得慌,特別是現在。
“我看不下去了,你們幫我盯梢這邊,我去休息一下,待會兒過來換班。”
一些脾氣暴躁的守軍那裡能頂受這等煎熬啊,想了一個偷偷換班的法子,便躲起來休息去了,反正崗哨已經夠多了,況且人家都在關外點燃了篝火,照的十分明亮,也不用怕大軍攻來時,他們會一點兒沒發現。
有了開頭的,接下來便有許多看不下的守軍和同伴協商,換班休息。
顏芷綺透過望遠鏡,看到潼關上的情況後,嘴角不由浮現一絲笑容。
似乎同樣的一幕,再次發生在了廖三眼中,只不過地方完全不同了,上一次是在函谷關見到楊哥赤手空拳攀牆而上,而這一次,則是在潼關。
潼關相比於函谷關,城牆要矮了少許,畢竟函谷關靠近洛陽,當李曄在洛陽登基後,函谷關便連年修建加固,城牆十分高大厚實。
而潼關,近幾年來,只是等出現坍塌的地方時,纔會有人來修建,所以潼關一直就保持曾經的樣貌。
饒是如此,潼關還是一處兵家必爭之地的天塹,這裡左右兩邊山勢陡峭,無法行軍,只能從羊腸古道靠近潼關,所以此關雖然不巨大,卻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想要強攻,不耗費十倍的兵力,根本不用商量。
當然,這也要看守將是何人,如今的潼關守將雖然不是當世名將,卻也是秦鍾昔日的帳下武官,秉承了大將軍穩紮穩打的性子,這等將領放到戰場上,或許不會很出色,但是放到守城上,可完全不同了。
中規中矩的人,攻擊性不強,防範也不一定很高,但是他們用的守城術,卻是千百年來傳承下來的,他們觀遍古籍,尋找一次次成功的案例,和一次次失敗的典故,如此便可以在對方做出動作時,他們便能在印象中,尋找出抵禦的最好方案。
一直以來,潼關守將都沒有做錯,直到今天,也還是一樣,他的部署中規中矩,破綻極少,可是他忽悠了人性,不是什麼人都和他一樣,可以眼不見爲淨,於是乎,便有了脾氣火爆之人,偷偷換班,也圖個眼不見爲淨,給了楊茂可乘之機。
楊茂天賦異稟,無論是雙手十指,還是雙腳十指,都是比常人長處一截,並且在十多年的苦練下,手腳指頭力氣極大,他可以輕易的將指頭深入城牆的磚石縫隙間,從而一點點往上爬。
夜色,不靜,潼關上的守軍,目光都被篝火旁,談笑風生的敵軍給吸引了,沒有一人注意到,一個黑衣人如同壁虎般,徒手攀向城牆頂,更沒有人注意到,在篝火無法點亮的黑暗中,三千將士屏氣凝神,目光如狼似虎的緊緊盯在燈火驟亮的潼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