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都無法安眠,我醒過來之後,習慣性的往身側的位置摸了摸,沒有人。
陸雲非,昨晚一夜未歸,他甚至連一個電話或者一條信息都沒有給我,一種五年前被丟下的恐懼感油然而生,我閉了閉眼睛,抱着被子,屈膝坐着。
這樣安靜又沉默的坐了五分鐘。我才掀開被子去了陸憶的臥室。
陸憶似乎也起來的很早,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爸爸不在,所以他的安全感也會相應的少一些,當我走過去的時候,陸憶已經穿戴好衣服,規規矩矩的坐在牀邊了。
陸憶那樣規整坐着的模樣,與其說是安靜的坐着,倒不如說是一個表情嚴肅的小士兵。
“陸憶,你起來的好早。”我微微一笑,往前邁了兩步。學着陸雲非的樣子,伸手輕輕地在陸憶的腦袋上揉了揉,“陸憶,真乖。”
陸憶聞言,飛速的擡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視線便一直望向我的身後,像在尋找着些什麼似的張望着。
我順着陸憶的視線望了一眼門外,頓時瞭然,我蹲下身子去與陸憶平視,“陸憶。是在找爸爸嗎?”
陸憶原本張望的表情瞬間又變成了面無表情,他坐在那裡,小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面,好半天。纔不輕不重的點了點頭。
就像是陸雲非所說的,陸憶是能夠迴應我們的,只不過就是時間和陸憶對你的熟悉程度問題,而現在陸憶肯回應我的問題,這是不是就是說明,陸憶已經跟我熟悉了?
僅僅只是兩三天的相處,就能讓一個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又自閉的孩子對一個曾經完全陌生的人產生熟悉感?
我不知道是因爲陸雲非不在我身邊的緣故,還是因爲昨天林燦燦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的緣故,對於陸憶跟跟我親近的事情,我現在高興不起來。
內心的彷徨和遲疑戰勝了陸憶的轉變,我知道,這很不妙,卻無力去改變。
突然,一隻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我低頭去看,卻見陸憶握住了我的手,緊緊地握着。
“陸憶,我們去吃飯,然後去幼兒園。”我回握住陸憶的手,將腦海裡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都甩了個一乾二淨。
我需要去做的就是相信陸雲非。相信他對我和陸憶的在乎程度,而不是像五年前那樣庸人自擾的胡思亂想,就像陸雲非所說的,愛情這種東西真的太脆弱了,它經不起無數次的分崩離析,而我們也再沒有另外一個八年可以去等待了……
“叮咚,叮咚。”我剛牽着陸憶走出臥室,就聽到客廳的門鈴響了。
我心中一緊,陸雲非他……回來了?
“雲非……”我打開門,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卻在看到門外站着的人的時候,尷尬的笑了笑,“張,張秘書,是你啊。”
我看着張秘書微微攏起來的小腹。越發的覺得陸雲非真的太資本主義了,人家都休產假了,他還要奴役人家。
張秘書不再像之前一樣穿着規整的職業裝,而是穿了一身較休閒的孕婦裝,她站在門外,右手提着早餐,看着我,道:“陸總打電話,讓我來給蘇小姐和小少爺送早餐,順便送小少爺去上學。”
“陸雲非他……給你打過電話了?”陸雲非連給張秘書打電話的時間都有,可爲什麼一整夜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呢?他不會擔心我一整夜都在等他嗎?
“是的,陸總是早上打的電話。”張秘書點了點頭,然後舉了舉早餐,“蘇小姐,時間不多了。能先吃早餐嗎?”
“啊?哦哦。”我閃開身子,讓張秘書走進來,然後匆匆忙忙的去廚房拿碗筷。
吃過早餐之後,我想跟着張秘書一起去送陸憶上幼兒園,卻被張秘書拒絕了,她解釋道:“小少爺由我去送就可以了,陸總說讓您先去上班。”
“上班不會遲的,我去送陸憶再去上班,時間也還是來得及的……”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算了下時間,完全是可以的,況且……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陸憶在哪個幼兒園上學,以後萬一陸雲非再像昨晚一樣不回來,我還可以去送陸憶上學。
“蘇小姐,請別讓我爲難。”張秘書搖了搖頭,拿着陸憶的小書包,牽起陸憶的手就往外面走,而我卻因爲那一句“請別讓我爲難”而遲遲不能回神。
爲什麼……我去送陸憶上學對張秘書來說就是爲難?
我坐在沙發上,手指卻摸到了一支畫筆,我知道這是陸憶備用的畫筆,他的書包裡面這樣的畫筆有很多,但是那一刻,我還是跑下了樓,去追張秘書和陸憶的身影。
小小的公寓樓下,驟然停着三輛商務車,而陸憶跟張秘書要坐的車則在三輛商務車的最前方,此時陸憶正被張秘書小心地扶着往車上走。
“陸憶!”我大喊了一聲,然後追了上去。
張秘書的眉頭皺了皺,然後站在原地,看着我走近,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蘇小姐,請問,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被張秘書這樣的問話,我一怔。隨即舉了舉手中的畫筆,“陸憶忘記帶畫筆了,他喜歡畫畫,這是必須要帶着的!”
我承認,我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越來越高超了。
張秘書眼神一掃我手中舉着的畫筆。再看一眼陸憶的書包,瞭然的神色一閃而過,她看着我,輕輕的點了下頭,“好,我會給小少爺帶上的。”
說完就把畫筆從我的手裡面抽走了,我看着陸憶在車裡面正襟危坐的模樣,再看看在這輛車周圍停着的三輛商務車,沒忍住還是問出了口,“這商務車是……?”
張秘書看了一眼那三兩商務車。低聲道:“陸總擔心小少爺上學的時候,會遇到危險,所以安排來保護小少爺上學的。”
張秘書看着我困惑的模樣,頓了頓繼續解釋道:“pda總裁獨子這樣的身份,會有很多人眼紅,也會有不少人妄圖從這裡挖出一條財路來,陸總之前一直不肯公開孩子的身份,也是出於這一點來考慮的。”
我沒說話,只是視線不斷地掃過那三輛商務車,總覺得這商務車上坐着的人,跟我那天在我原來公寓裡面遇見的神秘人好像,會是……巧合嗎?
“蘇小姐,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張秘書適當的打斷了我的聯想,然後恭敬地說話,可我分明從她的眼神裡面看到了一絲探究。
“沒,沒事了……”我擺了擺手,看着坐在車裡面十分安靜,又坐的端端正正的陸憶,心裡越發的搖擺不定起來。
一個從來沒有公開過身份的孩子。爲什麼需要這麼一大批人去護送着上學?
腦海之中突然一閃而過昨晚林燦燦的話。
“你當真以爲陸憶那麼容易就能被陸夫人接走?你當真以爲對這麼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孩子,陸雲非不會花大價錢找人看着?”
如果陸憶的身邊有這麼多的保鏢跟着,爲什麼那天陸雲非的母親可以那麼輕易的就把孩子給帶走?況且那時候接送孩子的明明就是張媽自己一個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陸憶,陸憶他……
腦海裡面忽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就像是即將要浮出水面的真相。
張秘書點了點頭,在上車之前,不知道爲什麼,她又突然頓住,然後轉過身來,語重心長的看着我,道:“蘇小姐,五年前因爲您的不信任和懷疑,讓您錯過了陸總和小少爺的五年,五年後的今天,希望您不會再重蹈當年的覆轍。”
我渾身一僵,面色蒼白的看着張秘書對着其他人打了個手勢,然後下一瞬間,四輛車統統都消失在了公寓的拐角處。
不要,重蹈覆轍……
張秘書是在提醒我,讓我相信陸雲非嗎?
難道,在我還不自知的情況下,我對陸雲非的不信任已經表現的如此明顯了嗎?
我按亮了,輸上密碼,屏幕立刻跳出來了我跟陸雲非的卡通版結婚證,我伸手摸了摸上面衣服上寫着“陸”字的小人,喃喃道。
“陸雲非,我是不是又要讓你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