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憶看着我的手，漂亮得如同寶石般的眼睛裡由不安逐漸轉變爲滿滿的迷茫，他的視線轉了轉，上上下下細細的打量着我，似乎在沉思我的話的可信度。
他站在那裡，小胸脯挺得直直的，雙眸微垂，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似乎想了很久，卻又似乎有什麼東西想不通，漂亮的眉眼微微皺着，最後竟有些懊惱的癟了癟嘴巴。
看着這樣的陸憶，我的心一緊，卻不敢冒然伸手去觸碰他，我怕我現在任意一個不經心的舉動都會刺激到陸憶，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陸雲非。
“他總要有這麼一天的，總要面臨未來會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的選擇的。”陸雲非只是眯了眯眼睛，居高臨下的看着陸憶，話卻是對着我說的。“我們誰都幫不了他，只能能他自己想通。”
我皺眉，不明白陸雲非爲什麼會對第二個孩子這麼執着，執着到連陸憶的心情都可以不顧，有些負氣啞聲道：“我們可以不用讓他面臨那個選擇。”
換言之，就是我可以爲了陸憶不要第二個孩子。如果再有一個孩子，會讓陸憶覺得心裡不舒服的話，我寧願這輩子只有陸憶一個孩子。
陸雲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堅決否定道：“不行！”
我瞪大了眼睛，心裡一陣又一陣的不舒服，眼角發紅，“可是陸憶他……”
“媽媽，你要跟爸爸，結婚嗎？”陸憶突然出聲，眼睛眨了又眨，看着我的時候，不像是在問問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的脣瓣抖了抖，半天才嚅囁着說道：“陸憶不喜歡嗎？爸爸媽媽結婚的事情……”
“結婚……”陸憶低了低頭，含着這兩個字，一遍一遍的重複着，似乎是很不能理解這一個詞的意思，小臉上的薄汗很快又沁了出來。
我拿紙巾給陸憶擦了擦臉上的汗，他沒拒絕，仰着小臉讓我給他擦汗。
我看着陸憶白淨的小臉上帶着迷茫的神色。往前湊了湊，拉住陸憶的小手，給他擦了擦手心裡面的汗水，表情認真而嚴肅。
“媽媽會和爸爸結婚。是因爲媽媽愛你也愛爸爸，陸憶，並不是所有結婚的人都會生小寶寶，我們可以只有你一個人。”
陸憶仰着自己的小腦袋，去看陸雲非的臉，他還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他的世界從來都是一個人，他不知道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會有新的人加進來的時候，他應該做出什麼反應纔是正確的，纔不會被爸爸媽媽所討厭。
就像他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接受了的我和陸雲非，如果我們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那他該怎麼辦一樣，他不懂，卻知道自己心裡正在隱隱的不安着。
“沒有，妹妹？”良久，陸憶才擡了擡手，抓住我的衣服，漂亮的眼睛裡面是滿滿的不解和困惑。見我怔愣一下沒說話，他繼續固執的重複，“是不是，不會有，妹妹？”
“什麼？”我被陸憶的話問得一愣，下意識的擡頭去看陸雲非，卻發現他的眉眼幽深，此時正眼神灼灼的看着陸憶的頭頂。面色嚴肅，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
“你們結婚，沒有，妹妹，不會不要，陸憶。”陸憶眨了眨眼睛，表情是跟陸雲非同出一轍的嚴肅認真，他託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好一會，才重新彎了彎脣角，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媽媽，你不要妹妹。不要，妹妹。”
不要妹妹……嗎？
我看着陸憶豁然開朗的小臉，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看着他小小的手因爲想通了什麼事情而激動的抓着我的衣服，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陸憶，不喜歡有其他人來分享我和陸雲非所給予他的愛。
他在排斥着一切可能讓他被拋棄的因素，他的世界從來都是一個人，但是既然我跟陸雲非走了進去，他就會害怕我們再走出來。
而這還未到來的第二個孩子，隨時都可能會成爲一個刺激他回到起點的因素。
這一點，陸憶賭不起。我也賭不起。
我可以不要第二個孩子，可是……陸雲非呢？
他最近似乎一直想要個女兒的樣子，話裡話外都不少次的提到過。
“媽媽？”陸憶把自己的手從我的手心裡面抽出來，然後撲到我的懷裡，雙手攬住我的脖子，小手纏的緊緊的，“媽媽，不要，妹妹，就只有，陸憶。”
陸雲非看着這樣的陸憶，不經意的皺了皺眉頭，伸手就想要拽起來陸憶，我伸手擋住了陸憶的手，哀求似的看着陸雲非，無聲的說道：“雲非。不要再刺激陸憶，至少現在不要。”
陸雲非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之中，他皺了皺眉毛，精緻的眉眼之間渲染上了一絲嘆息，半晌，他終於收回手，然後拿出，走到一旁去打電話。
我知道，陸雲非這是給我時間和陸憶交流，我看着陸雲非寬厚挺拔的身姿，眼神微微一暗，我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做。
我愛陸雲非。自然也希望能夠滿足陸雲非的所有想法，可是我同樣也捨不得讓陸憶心裡難受，如果是要用陸憶變回當初那種毫無生氣的模樣，來換取陸雲非的笑，我覺得我可能做不到，同樣也不會去做。
“陸憶，爲什麼不想要妹妹？”我抱着陸憶小小的軟軟的身子，語氣輕柔。
“不要！”陸憶的身子一抖，隨即不假思索的說道，“媽媽，不要。”
我抿了抿脣瓣，稍微拉開了跟陸憶的距離，看着他的眼睛，“陸憶，如果你不喜歡妹妹的話，媽媽就不要妹妹，媽媽只要你，好不好？”
陸雲非那裡……
就等我去跟他說清楚吧，我想，爲了陸憶，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陸憶的眼睛驟然變得一亮，眸光璀璨，如釋重負般的笑了笑，他再一次埋頭撲到我的懷裡，小手嘞着我的脖子，緊緊的環着。
“陸憶……”
看着窩在自己懷裡的陸憶，我的心裡面亂成一團。
垂眸，看着地面上的紋路，心裡有些難受卻又隱隱約約的夾雜着些失落。
值得慶幸的不是嗎？
至少，現在的我還沒有懷孕，還沒有第二個孩子出現不是嗎？
如果，現在的我已經有了第二個小生命的話，我恐怕就真的會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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