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着於琴找到了一個新的住處,是地段不錯的一個公寓,兩室一廳收拾的乾淨,他的行李很少,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小包,黑色的泛着陳舊的模樣。
“家那邊,你回去過麼?”我一路上與他並肩行走,見他的話不多,便想着可能是太久沒有見面有些生疏了,主動挑起話題。
“沒有。”於琴把帽子又往下壓了壓,聲音有些沉悶,像是很不喜歡現在的氣氛。
我仔細一想,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他的家不是我家。而是那場大火之後的廢墟殘骸,一時間臉色有點尷尬。
“對不起……我……”我侷促的想要解釋什麼,但又不知道到底跟他再說什麼。
“沒關係,那家早就沒了,你說我也不會介意的。”於琴沒有看我,壓在帽沿底下的臉看不清情緒,我有些愧疚,臉上陣陣發燙。
在他的心裡,我一定是那種背信棄義的女人吧,無論做什麼解釋都改變不了現實。
“你把東西放下就行,我自己收拾……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你再不回去沒法跟你的男朋友交待了。”他說的客氣又疏離,好像全然不知道這麼說會讓我更加的難堪,我在他的面前如同一個小丑一般,羞愧的感覺就越發的重了。
臉上發着燙,眼神更加不知道要放在哪裡,提着他的包的手僵直的不行,像是不聽我的使喚了一樣。
“別那麼說……”我乾巴巴的笑了兩聲,本打算去沙發上與他同坐,現在卻又站在原地進退不得,“我留下來,幫你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他從沙發上想要站起來,安裝了輔助器的腿有些僵硬,只能吃力的先撐起來一邊的身子。
我趕忙上去扶,卻被他一手推開,他臉上的臉色不太好的樣子,有隱隱的不耐煩。
心裡一驚,可能他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現在的情況,又或者他現在根本不想跟我接觸。
可,我錯了就是我錯了……我又怎麼能放任他不管,“於琴……”
“心然,我不是廢人,不用你處處都打點的妥帖。”他似乎是動怒了,說話聲音變得很大,很嚴肅,“你這樣只會讓我感覺到你在可憐我!我不需要你可憐,你懂麼。”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手裡的包瞬間脫手掉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令人心碎的聲音。
我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哭腔,“於琴,你是我的家人啊,奶奶已經離開我了――在這世上,我能依靠的就剩下你了。”
我與他一同長大,從孩提時的天真一步步走過來,那十幾年的回憶生生的盤踞在我二十年的生命裡。
人生還有幾個十年。
於琴……你當真忘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了麼?
我不乞求他原諒我。更沒有想過是在可憐他,而是真真切切的把他當真,這世界上我最後一個親人來看帶,我曾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
他似乎有些動容,沒有再說話,在我面前撈起來那個陳舊的黑色包就開始自顧自的收拾起來。
“心然,我現在心情很亂,我不想再見到你,再讓我想起來那些日子。”他把黑色包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然後紅紅整整的擺好,才擡起頭來認真的對我說,“我現在想的,只是活下去,那些日子每次我想起來我就頭疼,我就恨,我恨我自己爲什麼錯過了你,恨那些把我帶走的人,恨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所以,你離開我吧。
雖然於琴沒有說出口,但是我還是很清晰的能感覺到他的意思。
他不想再無我有任何的牽扯,他想在我的世界裡消失。
不!
這不可以。
“那……我們可以重新做朋友麼?你就把我當成普通朋友一樣的看待,讓我留下來,跟你說說話。”我盡力來平復我的心情,讓我的表情看起來自然而又舒適。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的痛苦,我的糾結,至少表面上不想。
“好嗎?”
他沒有說話,沒有點頭同意,連眼神都沒有給
我一個,只是低着頭,默默的反覆的擺弄自己的東西。
我看的心冷了下來,如同被風雪覆蓋的荒原,我想,已經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對不起。是我打擾了……”我對着他點點頭,嘴角再也做不出一絲的表情,準備轉了身出門。
“你可以幫我拿一下紙巾麼?”他的聲音突如其來,帶着輕微的嘆息和妥協。
我知道,他從來都捨不得狠心對我的。
幾乎要喜極而泣,用力的點頭,“嗯嗯。”
他接過紙巾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過了很大一會他才接着說,“不介意的話,就坐下吧。”
“嗯嗯。”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心頭一陣高興一陣難過,“你還沒有吃飯吧?”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大約是下午三點半,雖然不到吃飯的時間,但我突然有種想給他做飯的衝動。
“沒……”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回答的有些茫然。
“你最喜歡喝乳鴿燙,我給你做乳鴿燙喝。”不等他說完我就打斷了他的話,興致勃勃的接下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生怕他會一口拒絕。
“你的廚藝還是我教的呢……”他突然笑了一下,擡起頭看着我,似是漫天的烏雲裂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陽光從其中穿透過來,瞬間照亮了'整張臉。
“因爲我老是放錯調料,有一次還把鹽放成了糖,你忍着不說話硬是喝了一鍋甜湯,晚上拉肚子才肯說實話。”突然想起以前的往事,我們之間沉悶的氣氛像是溶解了不少。
他臉上也有若有若無的笑意,“說了你又要生自己的悶氣,我哪裡捨得。”
說着的話突然戛然而止,他像是反應過來一樣,抿着薄脣不再開口。
我驀然有些胸悶,卻又忍着心裡的難過,繼續笑着叉開話題,“要不我們現在就去買乳鴿,我來的時候看見附近有個小市場,剛好買回來做完就到了晚飯點。”
“好。”他接着我的話,答應到,臉色還是不明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