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得空,魚兒打好了聘書草稿遞給引章看,不由取笑道:“小姐也不知怎麼想的,聘李爲畫師?你覺得他會答應嗎?”“唉!”引章往闊大舒適的椅背上一靠,仰着頭望望天huā板,嘆道:“他不答應最好,我倒是怕他會答應呢!”
魚兒心頭一凜,默默半響,終於輕輕道:“小姐,可是爲了巧手妹妹?”“你也看出來了!”引章瞟了她一眼。;
“呵呵!”魚兒笑道:“這樣明顯,哪裡能夠看不出來呢!”她想了想,又道:“其實也不明顯,只是,我和小姐都太瞭解李公子了,他突然轉了性子不好好在家讀書,看在我們眼裡便是大大反常了,別人看來,第159章 又來只怕也沒什麼!”
“所以,我纔想着下聘書,欲蓋彌彰一下呀!”引章笑笑。
魚兒恍然大悟,卻忍不住笑道:“其實,巧手心靈手巧,溫柔賢淑,待人接物大方得體,跟李公子倒正是一對呢!”
“你不懂!”引章苦笑道:“哪怕她樣樣都好,但無可否認,她是個瘸子,是要拄着柺杖或者坐在輪椅上過一輩子的。李先生功名心這麼強,是必定要考進士、考的,你覺得他會娶一位殘疾女子爲妻嗎?
難道,你覺得巧手做妾會比較合適?”
“不不!”魚兒一怔,道:“巧手做妾,她這樣的人品、才藝,太委屈她了!唉,這件事,還真難辦!”李清白做官之後,當然不可能娶她爲妻。
“這件事也不難辦!”引章冷冷道:“其實不必咱們說,巧手和李公子各自心裡都清楚得很,他們只是不願意面對罷了!這樣下去,對誰也不好,咱們得想辦法,讓他們就此斷了彼此的念想,不然,將來只怕更加痛苦!”魚兒點頭,道:“巧手是性情中人,如此下去,對她只有傷害!小
姐,第159章 又來我看,這聘書咱們雖然遞給李公子,但一定要想法子讓他拒絕,而且從此,還要斷了他去咱們繡坊的理由。”魚兒心頭一亮,接着道:“不如,咱們索性當真聘請一位畫師?”“對,你說的很對!不過,你多慮了,這聘書,李先生是一定不會接的!”引章點點頭。這樣做雖然對巧手和李清白都有些殘忍,但不如此又怎麼辦?除非,李清白肯放棄功名利祿,放棄做官的前程,不然,他們的未來看不到一絲絲光明!
“那,我明天叫人去幾個書院和畫館打聽打聽!”魚兒忙道。
“不!”引章搖搖頭,道:“這個人選問李清白就好,他推薦的人,比外邊找的,不是更好?”
魚兒心頭一凜,暗道小姐下手果然夠狠、夠黑,輕輕笑道:“這倒是的!”
過了一日,引章果然魚兒和紅葉、凌霄四尊一起到陽春路李宅拜訪李清白。
彼此見了面,李清白心中有病有些不太好意思,見到阿青、阿碧將手裡捧着的禮物放下時,更是連連搖手推辭,笑道:“大小姐,你這是做什麼!有道是無功不受祿,你突然送這樣重的禮,我怎麼受得起!”引章呵呵笑道:“你當然受得起了!巧手告訴我,這些日子你經常往我們繡坊去給她們講解圖畫,她們很感激你,我也很感激你,所以,這不,叨擾你來了!這些薄禮你不要推辭,不然,人家會說我們繡坊閒話的!”“閒話”兩個字鑽入耳內,令本就不安的李清白心裡猛然一跳。
閒話?什麼閒話?引章不說,他也不好意思問。李清白一呆,面上不自覺有些發紅,訕訕笑着,拱手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就是了嘛!”引章若無其事笑着,又道:“其實,我今天上門,除了想要好好謝謝你,還有件事想求你幫忙呢!”
“呵呵,大小姐你太客氣了!咱們也算得上是患難之交,有什麼事小姐你儘管開口就是了,還說什麼求不求的!”李清白大笑道。
旁邊,紅葉、凌霄、阿青、阿碧四人你悄悄望我一眼,我悄悄瞟你一下,心中均想:患難之交?又一個患難之交?這大小姐,到底有多少患難之交呢!原來九爺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不過還好,大小姐管他叫“李先生”而不是“李大哥!”
引章扭頭向魚兒使個眼色,魚兒將手中方形小錦盒輕輕打開,呈在引章面前,引章從裡面捏起那張合攏着的棗紅泥金印huā聘書,站起身子,雙手奉給李清白,笑道:“李先生,這是我們玲瓏繡坊給您下的聘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接收聘書,做我們的畫師吧!”“畫師?聘書?”李清白愕然,忙亦起身道:“大小姐請坐下說話!這,這我倒糊塗了!”
“是這麼回事!”引章依言坐下,將聘書輕輕放在他面前的茶几,笑道:“我想,反正李先生也常常到繡坊去幫忙,不如索性接了這份聘書,省得名不正言不順的,而且,我們心裡也過意不去!當然了”引章不等他開口忙又笑道:“我也知道你,要溫習功課進京趕考,所以你也不必天天,只要閒了去一去就行!”
“不、不!”李清白心裡一沉,卻忙搖着手,苦笑道:“小姐你也知道,我哪裡有這樣多閒空呢!誤了小姐的事倒不好!實不相瞞,等過了年,開春二三月,我便打算提早進京備考,今後恐怕都沒時間過去了!小姐,小姐還是另請他人吧!”李清白心裡莫名有些失落,胸口悶得發酸。他不是個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人,心裡難受,臉上表現的一清二楚。
引章見了有些不忍,忍不住咬着牙暗罵“活該!”誰叫你非要考科舉當官的?她就知道李清白不會接下聘書,她太瞭解,他不是一個愛佔人便宜的人!既然他做不到天天按時過去點卯,他就一定不會答應!引章忍不住暗暗搖頭,他這種性子去做官,嘿嘿,未必做得來呢!
引章不肯死心,故意再三央求,態度十分誠懇,誠懇得叫人簡直無法拒絕,魚兒在一旁看着急了!她怕李清白卻不過情面一口答應下來,那豈非弄巧成拙?
當然,魚兒多慮了,李清白是堅持不爲所動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好半響,引章才無不遺憾輕輕嘆了口氣,望着李清白道:“如此,今後你是再也不去婁們繡坊了、要在家裡安心備考了?”
李清白臉色不可察覺變了變,手上一緊,終於決然點點頭,道:“不錯,往後,不能去了!”
“唉,那就可惜了!巧手她們還等着人教賞畫觀畫呢!”引章心頭一嘆,依然淡淡笑着,娓娓道:“不知李先生可認識什麼人知畫懂畫會畫的?給我推薦推薦如何?“李清白身子一抖,臉色變得異樣的又青又白,放在膝蓋上的手也忍不住緊緊握成了拳。
“大小姐”他舔了舔乾燥的嘴脣,聲音澀澀,陪笑道:“梅huā書院的吳先生,雖然上了年紀,卻是畫得一手好畫,尤其工於山水huā鳥翎毛,對書畫鑑賞也頗有功夫。小姐若是願意,我,我可以替小姐親自去請!”
“真的嗎!那太好了!”引章歡然笑道:“李先生,真是謝謝你了!”
“呵呵,大小姐客氣了!”李清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笑得有氣無力。
引章見目的達到,二則實在不忍看他失落痛苦的樣子,略坐了坐,說了幾句閒話,便起身告辭了。李清白也沒多留,只說一定會盡快去請吳先生。
回去的馬車上,引章和魚兒都沉默不語,二人心頭都有些沉重和不安,彷彿做了虧心事一樣。魚兒幾次三番擡頭望望引章,終又垂下眼眸,什麼也沒說!
魚兒不說,引章豈能不知?就連她的決心,也忍不住有些動搖起來,忍不住暗暗的問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倒是巧手知道了此事,只是淡淡一笑,依舊那麼溫婉恬淡,若無其事輕聲笑道:“原該這樣的!對李先生,求取功名,那纔是正事!
倒是我們往常不懂事,耽擱他太多時間了!”
引章很快與王效珍、魚兒商量定了,預備買下玲瓏繡坊旁邊與後邊幾所房子,打通擴建,再訂購一批上等的刺繡器具,買下二十名十二歲上下的伶俐小姑娘,僱傭三十名熟練繡娘,擴大規模。擴建時,二十名小姑娘暫時住在湖春路駱宅後院,由藍楹帶着五名熟練繡娘對她們進行培訓,那三十名熟練工則留在繡坊,一邊跟巧手等學習,一邊幫着做活計。
玲瓏繡坊的生意越來越大,又加上染線坊也已經開始正常染線,沒個牽頭的人也不好,便同引章商量,將玲瓏布莊姓閱的大夥計派倒繡坊去當掌事,給他派了兩名副手,管理日常營運瑣碎事務。
待得繡娘買好僱好,房宇談妥,開始擴建時,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十一月中旬的杭州,天氣頗顯幾分清冷,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冬的衣裳。眼看就要到十二月了,每年十二月開始,是駱家商號算總賬的時候,都要忙得暈頭轉向。這些日子閒着,引章便打算回駱家莊小住些日子,雖然給安寄翠去了平安信,送了禮物,她也確實大半年沒回家了!
不想,她還沒回清水鎮去,胤tángáng這傢伙不知怎的卻跑到杭州來了!
就在準備回家的頭午,紅葉卻恭恭敬敬呈上了胤tángáng的信。引章頓時就有點煩,不情不願接過來拆開,廢話連篇,她也沒怎麼仔細看,只有兩句話看清了,一句是向她索要以那幅泛舟湖面圖爲底本的繡品,二是說,近期有差事下杭州。
引章這纔想起那幅畫還被她壓在不知道哪個箱籠底下呢,還說什麼繡品?那東西若是被巧手、巧嘴等看到了,那還了得?她駱引章往後還有何臉面見人?至於他有差事下杭州,關她什麼事?
紅葉在一旁悄悄瞟了引章一眼,見她臉上陰晴不定,不得不硬着頭皮陪笑道:“大小姐,九爺派來的人還在門房等着回信呢!小姐您看“哦,讓他再等等,我這就去寫回信!”引章將信一折,轉身去了書房。提起筆,蘸了墨,終又將筆擱下。跟他,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想了想,將一張空白信箋摺好隨手裝入信封,寫了“九爺親啓”四個大字,拿出去交還紅葉。第二天的行程,依然照舊!
誰知,次日一早,還沒上馬車,隨着一陣得得的馬蹄聲,胤tángáng帶着兩名小奴,飄然而至,怒氣衝衝翻身下馬,沉着臉瞪着她。
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近,引章生怕他人們面前說出什麼話來面子上不好看,忙堆起滿臉的笑容,故意訝然笑道:“這不是九爺嗎?怎麼這麼巧!魚兒,咱們暫時不回去了,叫人把行李搬回屋去!九爺快請,進來說話!”
“哼!”胤tángáng輕輕冷笑,一撩袍子,沉着臉隨她進去。
一進屋,胤tángáng秀眉一蹙,咬着牙惱羞成怒道:“好呀你!爺一說要來杭州,你就要避開?嗯?這是什麼意思,你倒是說說!”胤tángáng氣呼呼從懷裡掏出引章那封空白的回信,拍在桌上。
“九爺何出此言?”引章表示很無辜,笑道:“九爺不是來公幹的嗎?我爲什麼要避開?再說了,我這是回家!九爺的書信在後,我決定回家在先,哪裡又談得到避開呢!哦對了,九爺不是說過幾日纔到的嗎?怎麼,呵呵,今兒一早就到了呢!至於那信嘛,我肚子裡墨水不多,怕寫出來九爺笑話,所以只好不寫了!”
“哼,你還有理了!”胤tángáng白她一眼,道:“怎麼?爺早些到你有意見?”
“沒有!只是”引章不得不違心道:“倉促之間未作準備,不能進略盡之誼,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口是心非!胤tángáng不由“嗤”的一笑,望着她的眼光也溫柔了許多,柔聲道:“那麼,你儘管準備好了,爺不會這麼快就走!還有,爺的繡品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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