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獰笑聲揚起的瞬間……
血紅一片,幾個家丁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覺得眼前一晃,手上劇痛。不由得將目光看向痛處,皆見到自己伸出的雙手。那雙以爲要可以佔些便宜,享受一番的手。
齊刷刷離了身體。
因爲太意外了,他們臉上的表情即愉悅又痛苦。直到雙手齊斷,落到錦被上,血色噴涌。才痛鬼哭狼嚎。只有那個最初上前,卻在最終關頭頹然後撤的家丁,一臉慘白的垂頭看着自己尤在的雙手。嚇得腦子一片迷茫、“找死……”淡淡的聲音,並不嚴厲,卻驚得那保住雙手的家丁瞬間身子一晃,從牀上直接跌下,腦袋撞到青石地板上,腦袋撞了道口子。血忽啦一下涌出。
那人似被嚇呆了,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便任由額頭汩汩冒着鮮血。北夜灝似是厭惡。輕輕一擰眉。下一刻冰山似的夜色動了。只見他輕輕一擡劍鞘,幾個侍衛裝扮的男人沉默的進來。抽出劍,一言不發的抹向那幾個因爲被切斷手掌而痛得亂嚎的家丁,只輕輕一下。血色涌,聲音止。
丹夏木然的看着這一切。手,緩緩收回腰側。
“本王的女人,豈是你們配碰的。這些人,剁碎喂狗。”他好像忘了,這些人之所以進了房間,之所以對她無禮,可全是他的授意。
夜色沉默的一揮手。諸侍衛相當有眼界的兩人架起一個家丁去‘喂狗’了。要說這王府侍衛就是訓練有素。不僅手腳麻利的拖走了死屍。還很善解人意的將地面血跡抹淨,打開窗,薰上香,這才恭敬的退下。
“主子,這人要如何處置?”夜色面無表情的用手指向那個臨陣退縮而揀回一條命的家丁。“讓他去喂狼。”那人一聽,以爲自己還是難逃一死,果斷的暈了。夜色冰山似的臉上似乎劃過一抹啞然,只要遇到這位丹夏公主,他家主子一如即往的無法捉摸。憑他的認知。這幾個家丁必死。不管他們有沒有真的碰到丹夏公主,他們都會成爲主子遷怒的對像。不想就因爲那人在最後關頭對丹夏心生不忍,竟然撿回了一條命。
喂狼,即喂狼。只是此喂非彼‘喂’那些死人是當食物喂。他則用雙手把那些死人當食物喂,一喂差千里啊。
又一揮手,自有侍衛上前,將此人送到城外別莊去‘喂’狼。
見一切都收拾妥當。夜色抱劍退出房間,臨走時還不忘善解人意的將窗子關上,房門掩好。
這些人做這些的時候,丹夏只是怔怔的蜷在牀角。
她不會感激他的。
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袖手旁觀。在她滿心絕望的時候,他又出手。這種感覺糟透了。就好像一個人被困在沙漠中。馬上便要渴死了。這時候,遇到一個旅人。那人求旅人施捨些水。那旅人非但不給,還將水頃刻間倒進沙子。那人絕望了,瀕臨死亡之際。那旅人卻又滴幾滴清水將人暫時救活。可活過來又如何。依舊身困沙漠,依舊會被渴死,只會讓人多經歷一次死亡前的恐懼罷了……
丹夏此時便是這種感覺。在她心死時,他救下她。只爲讓她再多經歷一次死亡的恐懼罷了。
窗被關上,血腥氣味瞬間竄進丹夏鼻端。就算燃上名貴的薰香,也不能遮掩這股腥檀之氣。丹夏自是看過死人的,自己中槍滿身淹血的樣子其實也挺慘人。只是像今天這樣,這麼眼睜睜看着幾人在她面前斷手,被殺,看着那幾個臨死前的掙扎。還是讓丹夏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幾分。簡直快成白日女鬼了。
可她沒喊沒叫。
比這更慘痛的都經歷過了,幾個死人而己。而最讓人恐懼的往往是那些活人。例如屋中此時那位。
自輕輕說了那句話後。丹夏便沒再看北夜灝,甚至他閃電般甩出一柄烏黑匕首。瞬間收割了幾雙手掌之時,她也沒看他。
她只勿自看着腳邊的鮮血發怔。
那血,緩緩浸進錦被。很快被錦被收納,頃刻間素粉的錦被上便遍佈紅斑。讓人看了欲嘔的紅斑。“你覺得他們不該死?”丹夏不看他,這讓北夜灝心裡怒氣又再次翻滾起來。他不得不承認,只要遇到她,他的淡定從容便難以爲繼。
見她一臉害怕,他心擰,見她一臉赴死的表情,他生氣,見她一臉失魂,他又擔心。哪怕她輕飄飄一句錯了,他的心就兀自在胸膛裡翻江倒海。他的本意,只是想嚇她一嚇,他不會允許那些滿身臭汗的人碰她半下的,哪怕是頭髮,他只想磨一磨她這倔強性子。
今天才是進府第一天,她便跟柔依結下樑子。這性子,實在欠圓滑。可最終,氣的還是自己。就算到了最後,她也沒說句軟話。那句抱歉說的也是敷衍萬分。她就不能像別的女人那樣,表現的正常些,例如剛纔那一幕,如果換做別的女人,早就淚流滿面了。可她呢?竟然不反抗,不掙扎。最後,他心軟了。把所有的怒氣全發泄在那幾個家丁身上,死幾個家丁不算什麼。反正在朝堂上,一直流傳着他因‘自幼被送出皇宮。疏於管教,以至性子冷戾’的傳言。只是心中這口氣還是沒有舒解,就那麼哽在心頭。咽不下,吐不出。
“他們當然該死。可王爺不要忘了,是誰吩咐他們這樣做的?要深究起來,那個命令他們的人,是不是更該死?”
這個女人。她在暗中指責他是罪魁禍手嗎?“怎麼?你不感激本王出手,看來,本王剛纔一時的心軟真是多餘。就應該讓你嚐嚐被那些下賤家丁糟蹋的滋味。看你這張厲嘴,還厲不厲的起來?”很小的時候,那時母妃還在世,有一日,母妃把他抱到膝上,語重心常的告訴他……女人是禍。如果遇到,一定要躲開,哪怕做個世人眼中的殺人瘋子,也不要做個癡情種子。
他對母妃的話嗤之以鼻,覺得天下間沒有哪個女人,能入他的眼,他的心。而這許多年,也確實沒誰能讓他堅定的心撼動分毫。哪怕宮中那個與他心許多年,一路扶持幫助的女子,也不能。
可在無雙城,在胭脂閣,她臉帶堅定,面露擔憂。眼藏狡黠的掐自己的時候。。在皇宮水牢中,她冷的牙齒打顫,卻依舊一個勁的說自己沒事的時候。他那顆無人撼動的心房,似乎在不經意間,被拉開了一道口子。隨後,她的信任,她的陪伴,她的不離不棄,終是讓那道口子再也無所遁形……
“北夜灝,除了會威脅,恐嚇。你還會什麼?”“本王至少還能威脅你。恐嚇你,這便夠了。”丹夏聞言冷冷一笑,他永遠掐她七寸。他永遠知道她在意什麼。而加以扼制。
她就不懂了。他願望達成了。苑國沒了,她的家人,死的死,降的降。她早己沒有用處了,他到底爲什麼還留着她?炫耀嗎?可據她所看所聞,他不是個高調的人。心裡亂想着,丹夏便不自覺的張口問出心中的疑問。
爲什麼留着她?北夜灝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