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240】丹夏到此的第二日,是個大晴天,天老爺很給面子的高懸頭頂。丹夏立在軍前,對面……是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明明昨日腹背受敵,應該大傷元氣,可離軍依舊氣勢沖天,陣前那人一身銀甲,在烈日下如天神下凡。離得有些遠,丹夏看不清他的眉眼,但她知道,他此時一定眼睛動也不動的看着她,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
這一刻,他與她分屬兩個陣營,他們此時是敵對的關係,下一刻,他們的人馬便要拼個你死我活。可此刻,陽光正好,你我皆安。丹夏覺得老天己善待她。
戰鼓擂響,旌旗舞動。
丹夏催馬上前,同一刻,對方主帥亦打馬而上……離得近了,更近了,近的能看到彼此的眉,彼此的眼,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北夜灝看着丹夏,認真看着,他有多久沒有看到她了,明明沒有多久,卻覺得彷彿分開了幾生幾世。她瘦了些,秋寒月昨夜說,她最近吃不下睡不香。她在擔心他,爲了她,她不惜用計奪得晗軍統帥之職。爲了他,她數日不眠不休趕來此地,爲了他,她險些成了衆矢之的。
“北夜灝……”
“丹夏……”兩兩相望,似有千言,似有萬語,可真的見面才發覺。其實什麼都不用說了,只要一個眼神,便己說明所有。
“開始吧。”丹夏淺笑着抽出腰間月噬,薄薄的劍身反射着銀光,將丹夏映襯的猶如綻在枝頭的桃枝,那樣的香與麗。
北夜灝點頭。同樣抽出腰間寶劍。他的劍,厚而窄。曾經斬敵無數,更多次救己命於危機之時。
兩劍相對,劍無風自鳴,神兵利器都是有靈魂的,它們也能感覺出對手,尤其是兩柄神兵在兩個勢君力敵人之手。
丹夏率先出招,她陡然飛身縱起,跨下馬兒一聲長鳴,前蹄驟然直立,藉着這個勢頭,丹夏一躍數丈。月噬橫在身前,直直刺向北夜灝。
北夜灝執劍橫擋,兩柄神兵相碰。迸發出轟然聲響。
“丹夏,數日不見,功夫果然大漲。”北夜灝讚道。
“當然,本姑娘聰慧的很。我就是習武習得晚了此,若跟你一起自幼習武,功力定然在你之上。”被心上人稱讚,丹夏很受用。一臉笑意的道。
北夜灝搖搖頭,小女人似乎越來越囂張了。
可,他喜歡。
而且,丹夏自有囂張的本錢,何況她現在可是晗女帝,身份幾乎與他持平,北夜灝回想了一下,發現丹夏的身份真是幾起幾落,從苑國最受寵的公主,到離國冷宮姝妃,再到晗女帝。
而他與她的距離,也如她的身份。想到昨夜秋寒月所說之事,北夜灝一聲長嘆。他何時才能抱得美人歸。按秋寒月的意思,他便在戰場上將丹夏擒下,然後強娶……
強娶兩個字讓北夜灝顫了顫。
其實這個主意他很動心,可是不能。丹夏若在戰場上被他‘俘虜’而來,即使隨他回無垠,在後宮中也難立足。最好的辦法便是他與她戰個平手,然後雙方議和,他求娶晗女帝。這個方法雖然場面了些,丹夏未必喜歡,可是最保險。
雖然他的求親或許被晗國諸臣非議。甚至被本國諸臣反對……不過,無所謂,他是皇帝,歸根到底他說了算,至於二人成親後,丹夏的身分若東窗事發,他也只能感慨老天憐憫,知他思念姝妃,便送了個與姝妃相仿之人以慰他之相思。
‘他的’文妃都可以肖似己故太子妃林清依,爲何他的新妃不能酷似他的姝妃……他將事情小聲于丹夏說了,丹夏果然不太樂意,覺得就這樣回去頗無趣,竟然還提議他入贅。北夜灝的臉登時變了,如果不是手上依舊揮劍與丹夏打的‘熱火朝天’,他真想將她拖進大帳,好好‘教導’一番。
他堂堂灝帝,竟然‘嫁’給晗女帝。這像話嗎……丹夏點頭,確實不像話,所說她是說着玩的。
北夜灝氣的牙癢癢,偏偏二人還得在數萬人面前演戲。假裝打的難分難解。
丹夏見北夜灝一臉無奈的表情,開懷的笑了。
其實怎麼娶怎麼嫁她無所謂,反正也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了。連孩子都曾經有過了,還在乎這個嫁娶形式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她只是有些不甘心,當初自己想方設法逃了,兜兜轉轉一圈,又灰溜溜的回去。雖然晗女帝的身份讓她很有面子,可她還是覺得有些憋屈,尤其是他的後宮中還有那麼多女人。
丹夏知道自己委實太過小氣了,畢竟皇帝后宮如果沒幾個女人,會被嘲笑的。皇帝的女人不僅是女人,還是各方勢力身份權力的角逐。而且,她應該相信他,就像他所說。
他對上官嫣冉己無情義,之所以依舊尊她爲後,只是不想失信於她。
而自與上官嫣冉成親始,他從未碰過她。
說這話時,二人的長劍正撞在一起,火花四濺那刻,丹夏隱約見到北夜灝的俊臉一紅。他在害羞嗎?丹夏覺得心情好了些。她既然己決定與他並肩戰鬥,宮裡那些女人,她自然會想辦法解決。至於上官嫣冉,只要她本份的做她的皇后,她亦不會招惹她。
兩人的談話頗順利。己將日後權利進行了一番由表及內的論述。例如丹夏即是女帝,偶爾也可以會會朋友,見見兄弟,如秋寒月,雲涯,偶爾也可以進宮陪陪她。
北夜灝的讓步讓丹夏很滿意,男人就應該這樣,要胸襟開闊,要相信自己的愛人。
至於以後侍寢之事。則完全看丹夏心情,北夜灝不得強迫,不得因丹夏心情不佳,偶爾拒絕侍寢而去別處尋找慰藉。不得……不得。
總之一番不得下來,北夜灝悲催的發現,似乎自己除了看她,其餘都是不得做的。
雖然感覺頗丟男人顏面,可面子那東西,忒不實際,即不頂吃,也不替喝。而且多數時候還是累贅,即決定棄之。反正現在他後宮的女人也實屬擺設,便由着她鬧去。至於上官嫣冉,如丹夏所說,她不去招惹便好。
至於李太后,說到太后問題,二人過招的速度加快。
北夜灝力主尊老,丹夏想了想,最終點頭,雖然不是他親孃,可好歹養過他,權當敬老尊賢了,可她沒忘記在濮陽時,李太后對她的態度,那是明擺着不喜歡。北夜灝聽完丹夏的話,冷笑出聲。
他當然不會喜歡丹夏。
但凡能助他之人,她皆不喜歡。最終連上官嫣冉亦被她嫌棄,最後弄進宮一個文妃來。
他與她雖然沒有明說,也算暗中達成協議。他敬她,尊她,隨便她做什麼,只要不干涉離國朝政,可她顯然是個閒不住的,這個文妃來的不清不楚。只是眼下,她沒什麼動作,他便只當不知。
二人乒乒乓乓的找的熱鬧,身後各有數人觀戰,只覺得自家主帥真是世外高人,這高來高去的,身法煞是飄逸,可看來看去,似乎誰也佔不到優勢,不是你找我一下,便是我還你一下。最終,兩人對了一掌,然後各自退後……
北夜灝雙拳一抱,道了句‘承讓了’揮手示意收兵。
丹夏微微點頭,算是還禮,也示意收兵。
諸人雖然疑惑,可見自家主帥委實大戰了一場,想必己是累極。而且雙方氣勢勢均力敵,苦戰之下,必有損傷,其實誰也不願命斷於此,雖然大家都嚷嚷草革裹屍是忠良。
最後,雙方同時後退。
那吳姓將軍今天觀丹夏與離國灝帝一場廝殺,在心裡對丹夏重新評估了一番,覺得丹夏是個有真才實學之人,當晚二人商議軍情之時,明顯對丹夏和善了許多。
丹夏與吳姓將軍正在商議明天大舉進軍……有侍衛來報。說離使求見。吳將軍看看丹夏,吩咐侍衛將離使帶進大帳。
當看到進帳之人,丹夏身子一顫。還好她迅速控制住了。
對方趁着吳將軍低頭看信之時,對丹夏擺了個鬼臉。
丹夏咬牙,暗恨北夜灝,咋派狄暉來了,萬一這合親提議失敗,狄暉豈不危險。那昊將軍看完信,明顯拿不定主意,請示丹夏如何辦,丹夏假裝莫測高深的想了想,迴應昊將軍,上報。
吳將軍一想也是這麼個理,這可是個大事,若成,說不定能升他官。既便不成,他也沒什麼損失,於是將狄暉留下,安排了住處,同時派人攜着密信,迅速回轉晗城。
夜半三更,丹夏一身夜行衣,躲着侍衛,鑽進了狄暉的營帳。
想到在自己的地盤,竟然還要小心隱身,丹夏再次在心底腹腓北夜灝。狄暉果然沒睡,察覺到有人進帳,忽啦一下坐起來,不由分說的跪地便拜。
“參見娘娘。”
“起來吧,你怎麼來了,北夜……灝帝怎麼派你來當使者?”狄暉不客氣的起身,自顧自落坐,他與丹夏頗熟,自是知道丹夏不在意這些,只是這禮,卻是灝帝吩咐一定要行的。至於原因,他覺得灝帝一定在吃姬主子曾救過他命的醋。因爲那一次,姬主子險些受傷。
“陛下派屬下來,就是想讓娘娘擔心的。陛下說,有屬下在,娘娘纔不會反悔。”
丹夏那個氣啊,她冒險過來,便聽了這麼句話。
叮囑狄暉小心,丹夏很快閃身離開。
回到自己的大帳,她又好好問候了一番北夜灝,這才脫衣上榻。
離國既然派使者來議和,這仗,自然是暫時不打了。丹夏命令部隊原地修整。
那邊,離軍與姬夜華卻打的火熱,離着數裡,似乎還能聽到兩軍的廝殺聲。吳將軍有些做不住了,畢竟當初來時,公孫桀吩咐他不惜一切代價,助姬夜華的。於是來找丹夏商量。
丹夏笑着安慰了幾句。吳將軍人雖憨厚,卻敢不傻,他現在隱約察覺出了什麼。
丹夏見瞞不住他,索性素手一伸,點了他睡穴。
世界終於清靜了……
沒有晗軍相助,姬夜華敗走只是時間問題。這點,丹夏很清楚,其實她心裡也着實很猶豫……姬夜華好歹是這具正主的兄長,現在她在意的男人和正主的兄長在打仗,她到底要幫誰?
還沒等她決定。戰爭己經結束,平城被離軍攻下,姬夜華率衆逃離,灝帝命人追趕,最後姬夜華跑到丹夏的營外,求見丹夏。
念着血脈相連的份上,丹夏準見。
兄妹相見,按理說應該分外眼紅,可以前苑國在時,兄妹倆便沒什麼感情,現在硬要做出兄妹情深的樣子委實有些難。而且姬夜華一見丹夏,便將丹夏一陣痛罵,大抵是她忘本,沒心沒肺之類的。
丹夏左耳進,右耳出了。啥叫忘本?啥叫沒心沒肺,她似乎與他不熟。犯不着用身家性命助他,何況,他便沒有想過,他是痛快了,可死的卻是那些好容易才安頓下來的苑國百姓。即使打勝了又如何,皇袍加身,萬人山呼便那麼重要。還是他有皇帝隱?
什麼血統高貴,純屬無稽之談。
你是皇帝,血統便高貴,不是皇帝,你血統便什麼都不是。
或許,她與姬夜華的世界觀不同。總之,倆人這次見面很失敗。
姬夜華勸丹夏與他並肩而戰,甚至承諾取勝後,將苑國一半領土分封給她,丹夏笑了,她現在的行情真是水漲船高,一個晗國己夠讓她頭疼了,她要苑國國土做甚?開發房地產嗎?
兄弟倆最終不歡而散。
不過丹夏沒打算將姬夜華當禮物送給北夜灝,畢竟還要講幾分兄妹情面的。
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姬夜華的計謀,一個姬夜華與他幕後之人的計謀,而那幕後之人,究她一生,也想不到,竟然會是……
***此時的離皇宮可謂是山雨欲來。
因爲前線傳來消息,灝帝失蹤,生死不明。
李太后聞之,失聲痛哭,甚至哭到暈厥。那時文妃亦在,一個心急,竟然也同時昏了,這可忙壞了御醫,一番診治。太后並無大礙,只是傷心過度。反倒是文妃,大出諸人意料。
她竟然是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