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漣漪已經處變不驚了,她有條不紊安排着:“徐太醫,你一邊替她清理體內的毒素一邊替她保胎;桐兒,你去將她懷孕的消息稟告給太后,並在太后耳邊吹吹風;另外,這裡的一應食物不能吃了,也由桐兒負責吧,至於我,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出面爲好。”
“謝謝姐姐不計前嫌,如果我這次能化險爲宜,以後一定報答兩位姐姐的大恩大德。”楊凝芷掙扎着起身,想要跪下謝恩,被她一把按住了,“歇着吧。”
事情最終按照她的預計發展,太后一聽說楊凝芷有了身孕,哪還捨得罰,當即下達懿旨赦了她的罪,當時皇后也在,便去向皇上求情,玄寂離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一來太后的意思沒法改了,二來念及腹中胎兒,將她降爲美人以示懲戒。
“謝皇上隆恩。”楊凝芷聽完旨意伏地而泣,雖然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但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剛剛送走宣旨的小太監,一羣人前呼後擁地闖了進來,“你們……”聽風居的小宮女正要喝問,一看轎攆上盛裝打扮、氣勢不凡的女人,當即閉了嘴。
“給婉妃娘娘請安。”楊凝芷一看架勢便知來者不善,趕緊令一名小宮女快去通知竇漣漪,自己則迎了上去。
杜婉瑩指着斂首見禮的人揚手一指:“給我打。”一聲令下,幾名宮人撲了上來。
“臣妾知道自己該打,可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若是有個好歹,只怕娘娘也承擔不起後果。”情急之下,楊凝芷只能擡出“皇子”來壓一壓了。
豈知她不說還好,一說,越怕勾起了杜婉瑩的怒火:“賤人,還敢拿皇子來威脅本宮,本宮的孩子都已經成形了,卻被你所傷,本宮今天便要一命還一命,你們還站着幹什麼?”
婉妃素來囂張,宮人們本就怕她,縱算有些明白的人也不敢不從,當下圍了上去,劈頭蓋臉的便打了起來。
“娘娘,她懷的可是皇子,輕易動不得的,還是忍一忍吧。”貼身宮女玉蓮頭腦還算清醒,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在一旁勸道。
杜婉瑩嘔得臉都綠了,將轎杆拍得噼啪作響,示意落轎後走了下來,一直走到女人面前,啪啪就是兩耳光:“你們不敢打,那就本宮親自動手,誰再敢勸,本宮連她***。”
聽風居的宮人們躲得遠遠的不敢近前,院子裡除了嗚嗚的風鳴,便是清脆的耳光聲,每一下都又狠又幹脆。
“婉妃娘娘,仔細手疼。”
直到輕輕的一聲響起,打得正起勁的杜婉瑩發現玉腕被人捉住了,不用看只聽聲音便知道是誰這麼大膽了。
“竇漣漪,本宮早就懷疑你們是一夥的,如今看來,果然被本宮猜中了,信不信連你***?”打人也是一件累人的活,杜婉瑩喘氣微微,然,氣勢依舊如虹。
竇漣漪鬆了手,婉言相勸道:“臣妾與她是不是一夥的,婉妃娘娘若是有實證,隨時可以去皇上面前舉證,臣妾此來,實在是怕娘娘失手打掉了皇子,後果就不用臣妾多說了吧。”
“哼,不能動人是吧,那就給本宮砸,有一樣算一樣,統統給砸了。”畢竟楊凝芷的下場擺在那,杜婉瑩性子再烈,也不敢拿皇子賭氣,她一邊命令一邊率衆進了屋子。
呯,咚,啪……但聽得東西摔在地上發出各種聲響,更有甚者,一名小宮女在玉蓮的授意下,端了一臉盆水來倒在牀上。
足足折騰了一柱香的功夫,眼見屋子裡再沒一樣完整的東西,杜婉瑩心中的惡氣總算平復了一些,“今天便砸到這兒,知會下去,誰也不許幫她,否則便是跟本宮過不去。”她一邊說一邊狠狠地腕了竇漣漪一眼,帶着人揚長而去。
“姐姐,對不起,又給你拉來一段仇恨。”楊凝芷兩邊臉腫得高高的,指印疊着指印,簡直是慘不忍睹。
“就算不加這一段,她對我的恨也少不哪裡去。”竇漣漪看着滿地狼籍,別說坐的地方,就是站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回頭喊到:“素雲,你叫宮人們趕緊來收拾,至於楊美人你,今晚只能去我那將就一晚了。”
一行人回到霽月館,竇漣漪便吩咐宮人去煮幾隻雞蛋來,及至進了屋,楊凝芷雙膝一彎,哭着叫了一聲:“姐姐。”
“快起來,都有身孕的人了,也不注意着點。”竇漣漪見她欲行大禮,示意秀珠拉住她。
女人卻執意跪了下去:“姐姐,如果不是你,芷兒早已成了一縷冤魂;如果不是你,芷兒今天只怕難逃一劫,請受芷兒一拜。”
“好吧,我受了就是,看坐。”竇漣漪神色始終淡淡的,雖說又成了統一陣線,該出手時得出手相救,可發生的一幕幕猶在眼前,叫她不得不防。
楊凝芷坐下的時候,門口光影一閃,但聽得夏若桐一邊往裡走,一邊搓着手嚷:“今天好冷,咦,芷兒妹妹也來了,天哪,你的臉?”
“給桐姐姐請安。”楊凝芷深深地福了一福。
竇漣漪趕緊伸出手去:“來,過來幫你捂捂。”說話間,夏若桐已到了跟前,她拉她挨着自己坐下,順勢將對方的雙手置於自己掌中搓着,那份親厚着實非比常人,又揚聲吩咐道:“快弄幾個湯婆子來。”
若是從前,楊凝芷看到她們這樣親密心中早打翻了五味瓶,只是現在,她終於明白是自己親手斷送了後宮中最珍貴的東西,那就是友情。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誰下手這麼狠?”女人臉上的指印一看便是叫人打了,夏若桐皺着眉頭氣憤道。
楊凝芷慚愧地低下頭:“原是妹妹該打,不怪別人。”
“還能有誰,婉妃娘娘打上門去了。”竇漣漪沒有夏若桐那般激動,楊凝芷的話說得沒錯,她是有該打的地方。
經過此番生死一線,楊凝芷算是大徹大悟,什麼位份、恩寵,命中無時莫強求了,“桐姐姐別爲我傷神了,倒是竇姐姐,有沒有想過扳倒皇后,如果姐姐需要,妹妹縱算拼了性命也願意幫你揭露皇后。”
說起這個,夏若桐彷彿記起什麼似的:“對了,聽了芷兒的揭發後,我覺得上次冷宮失火也很蹊蹺,很可能也是皇后所爲,不如回稟皇上,一併徹查清楚。”
“不可,凝芷的事才告一段落,皇上好不容易壓下氣了,若再翻騰起來,搞得不好會被皇后反咬一口。”竇漣漪矢口否決了。
楊凝芷知她是真心替自己着想,心中越怕慚愧。
“哼,皇后最近頭風發作得那麼頻繁,是不是心思花得太多了,遭老天懲罰啊。”夏若桐譏諷一聲。
正好秀珠灌了三個湯婆子過來,先給了主子與夏若桐,到楊凝芷那時,唬着臉往她懷裡一塞,竇漣漪責怪道:“她是有身孕的人,哪當得起你那樣毛手毛腳。”
“不妨事,不妨事。”楊凝芷生怕爲了自己鬧得主僕不和,連說不要緊,也算是解了秀珠的圍。
這會子,小宮女也煮了雞蛋來,在竇漣漪的吩咐下替楊凝芷滾臉上的傷,有些話不便說,三個人便東拉西扯地閒話家常。
正月一過,天氣日漸暖和起來,玄寂離挑了一個宜出行、遷移的好日子,舉皇宮成員一起浩浩蕩蕩地搬回了皇宮,又花了數天時間,後宮安定下來後,又恢復了每日給皇后請安的制度。
這日早上,衆妃嬪齊聚坤寧宮,大家依次就位後,端坐於上首正中鳳鸞寶座上的後宮之首環顧一週,目光落在左下方第一個位置、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身上:“安皇貴妃的圍產期怕是快了吧?”
“謝娘娘關心,就在這幾天呢。”安景涼身子重得不便欠身,低首算是行禮。
月碧落雙手搭在鳳鸞寶座的扶手上,鳳冠上的大顆夜明珠隨着說話微微顫動着,秀美的面容上含着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可請了穩婆沒有?本宮這倒有一位李穩婆,手藝極好,我們家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娘娘的關懷臣妾十分感謝,不過皇宮有自己專用的穩婆,去外面請終是不大好吧。”好你個月碧落,這是想逼自己現形啊,安景涼自心底罵了一聲,面上卻恭敬有加地婉言謝絕了。
皇后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揚手下了定論:“皇貴妃這一胎可是宮中的第一個孩子,一絲一毫也大意不得,這樣吧,宮裡和宮外的穩婆一併到場,確保萬無一失。”
“如此,那恭敬不如從命了。”安景涼十二分誠摯地表達了謝意。
竇漣漪與夏若桐交換了一下眼風,對這兩位的演戲水平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果不知道她們那些所作所爲,真會慶幸攤上了一個大度的皇后和一位賢良的皇貴妃。
大家又聊了一會,紛紛告辭,安景涼大概身子不便,並未急着起身,及至衆人都離開了,這纔看向鳳鸞寶座上的後宮之主,“皇后娘娘,臣妾打算三日後生產,您覺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