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疑似故人
如是等了幾天,二皇子極是有些不悅,綠萼卻還是一如之前的淡漠,到了年曆十一月十七這一天,黃曆顯示諸事皆宜,唐國皇帝,也終於在各國使節的等候裡,發佈下接見的聖喻。
二皇子自去面聖,不多會便來了一個宮轎,請綠萼入宮,綠萼也不多話,便聽了按排上了轎,到了宮裡,便在宮人的引領下,一前一後走在宮內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上,青青的石板上,整潔得幾乎不帶任何灰塵的,細雨在天空中慢慢揚下,綠萼粉色的鞋子上卻沒有沾上一絲污色。雖然這宮殿的規模和氣魄上要比她以前去過的紫禁城小很多,但還是殿宇衆多,飛檐斗拱,顯示着皇室的威嚴和堂皇。
前面引路的宮人總算是停下了腳步,回首說道:“公主稍後,小人先去稟報一下。”
綠萼擡頭看見那巍然挺立的宮殿上懸着一個牌扁——紫宸殿,綠萼之前看過書上介紹,知道這是歷代皇后所居的中宮。這時候已聽到太監那特有的公鴨嗓子提聲嚷道:“皇后娘娘有旨,宣,湄清國華容公主晉見。”
綠萼這才定了定神,提步慢慢隨着宮人指示,走進了大殿,衣角裙邊和滿頭珠翠首飾發出輕微的唏娑碰撞的的聲音。
“湄清國華容參見大唐皇后,敬賀皇后千歲千福。”走入大殿,綠萼看見上方金座上端坐着一位麗人,便趕緊行禮。
紫宸殿大而空闊,殿中牆壁棟樑與柱子皆飾以雲彩花紋,意態多姿,斑斕絢麗,皇后頭上戴着九龍九鳳冠,流蘇低垂,珠玉環繞,襯托的明豔動人,嬌嫩俏麗,微笑間,嘴角梨窩隱現,更顯的親切可人。
皇后十分熱情的笑着讓綠萼平身。
“公主遠道而來,實在是一路辛苦了。”皇后說話的聲音也十分清脆甜美,如同風鈴搖擺一樣悅耳。
綠萼笑着福了一禮,這才說道:“謝娘娘關懷,聽此一句,已不覺辛苦”
皇后語帶笑音,低聲說道:“……以後我們就是姐妹了,老是這般公主,公主,到顯的生分了,妹妹的閨名如何稱呼。”
“回皇后的話,小女名綠萼”
皇后眉毛微揚,低語道:“綠萼,好名字,謂之雪中君子。”皇后說完話,輕搖檀扇,掩着口吃吃地笑了起來,神情自然流露出一種高貴之氣,皇后這樣貴族出身的大家閨秀,名門千金,自然是儀態端莊,矜持自重,這是一種從小就培養薰陶出來的貴族氣質。皇后繼續說道:“不過,初入宮的嬪妃,需先入住掖庭宮一個月學習宮中禮儀,再正式冊封,公主雖然遠道而來,但也不能免了這規距,但若公主有什麼需要儘管向本宮提出,本宮一定會盡量照顧。”
綠萼陪笑着,說了些不敢之類的客氣話兒,最後就在皇后宮裡的尚儀的帶領下去了掖庭宮。到了掖庭宮後,纔到了,自己的住處,便看見小梅已在裡面候着,綠萼這才一挑眉頭說道:“阿紫阿青呢?”
“公主,唐宮有規距,不能帶外來的奴婢進宮,小婢都是二皇子向唐皇再三申請才得以入宮的。”綠萼斂了斂眸子,知道這也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事,便只是輕嘆了一聲,不再多說。
第二天,綠萼開始參加掖庭宮的訓練。被宮人領到了受訓的場地裡,綠萼才發現,包刮自己在內,還有十幾位花容月貌的少女,在大宮女們的訓導下,學着輕移蓮步,笑不露齒,坐要有坐相,睡要睡的有規距。到了晌午時分,大家坐在一起休息的時候,一個少女笑着先自我介紹道:“我是吳郡太守林慶之女林雪雁,今年十六。不知道各位姐妹?”另一個少女也自接着說道:“家父是太府寺少卿杜升恩,小妹名纖纖,年十七。”
“宣城都護府都護宮鴻義之女宮嫣然,年十五。”
……
看着大家一一自我介紹,綠萼無聊的看着這些亭亭玉立的少女,個個窈窕嫵媚,如同姣花照水,弱柳扶風,個個是風情萬種,姿色過人的美人,卻也個個有不同的風情。
林雪雁,膚色白皙,五官談不上多麼美麗,只是那身姿卻是極是妙蔓,纖細的腰身,只怕不盈一握。
杜纖纖,輕掃淡眉,眼目如水,脂如凝脂,透露出那一份清雅。
宮嫣然,身着一身粉衣,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英姿颯爽中又帶着幾分秀氣。
聽着少女們一個一個的在介紹自己的身家,綠萼才發現,除卻自己,還有一個身着少數民族藍花格衣的少女,也不說話,只是坐在一側不語,綠萼不由仔細端詳了對方一下,圓圓的臉龐,皮膚不見白皙,有些麥色,卻透着幾分端莊,相貌很是大氣。
這時候一個鵝黃色衣裳少女走到纖纖面前說道:“姐姐,我叫梅小惠,你怎麼稱呼啊?”綠萼聽見她和其他少女不同,並不自報家門,不由添了幾分好感。擡首見那少女朱脣淡笑,兩隻金蝶耳墜掛在臉頰邊燦爛耀目,簪在髻邊的白色玉脂菊花釵,觀之更讓人有一種清風撫來的舒服之感。
綠萼微笑道:“我叫綠萼。”
“不知道妹妹是那家的閨秀,怎麼連姓也不肯通報。”突然一個朱衫少女語氣咄咄逼人的從一側追問道。
綠萼還未說話,梅小惠已是不滿的說道:“你又是哪家的?”那朱衫少女意態志滿的說道:“我爹是中書省侍郎嚴承清,我叫嚴如詩。”嚴如詩見綠萼不說話,不由追問道:“難道連父親的官職也說不出口麼?”說話間露出輕蔑的神色。
綠萼冷冷一笑,卻不願意再多做回答,只覺得和這樣的人多說話實在無意義,反是梅小惠在一側冷哼了一聲,淡而不薄的輕諷道:“哦,原來是人稱文章一大抄的嚴侍郎啊。端得是聲名顯赫。”
“噗!”衆人皆是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便是那之前端坐在那裡的藍衣少女也是笑容一現。這時候大宮女們又來引領大家去開始訓練,大家便停了話,不幾日,衆人便各有自己的圈子,綠萼雖然爲人冷淡,但梅小惠卻是處處纏着與她交好,那藍格衣的少女,後來綠萼也聽聞她也是另一個小國的公主,封號明月公主,只是她一直淡漠,不曾與任何人結交。
一個月期滿,正式的冊封終於到了:“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湄清國華容公主葉氏,溫婉賢淑,惠質蘭心。特封爲正三品昭容。入住錦繡宮凝華殿,以結兩國秦晉之好,望其不負朕望,以慰朕心。欽此。”
綠萼依例跪謝聖恩,吩咐小梅打賞了宣報之人。
消息很快傳來,明月公主也讓封爲正三品昭儀,入住珀晴宮雪霽殿。大約是因爲綠萼與那明月同是異國公主的身份,所以位份是最高的,立時可以入住一宮的主位。
其他人,卻只有那宮嫣然的位份最高,封的是從六品貴人,其他人畢是封了七品的才人,或是美人之類。
受封過後,依例都是要去紫宸殿裡謝恩的,這時候已近年關,這幾天又正落着雪,小梅特幫着綠萼圍了狐狸皮的圍巾,這才與她一起出了門,坐着轎到了紫宸殿外,綠萼遠遠便看見臺階上跪着兩個雪人,心裡不由暗歎了一句,這樣冷的天,就是罰跪也只要跪在殿內就好了,居然讓他們跪在戶外。
心下隱隱覺得有些不平,卻也知道自己是無能爲力的,看着那些個人越來越多,一個個站在皇后殿外等待宣召,她卻不想這般早就到了,在這宮裡,一進便得了高位,若不能引水自污,只怕當下就成了招風之樹,想到這些綠萼,便站定身子,轉身走到一側迴廊的折角處躲避風雪,小梅在一側輕勸道:“公主,人都到了。”
綠萼嗯了一聲,卻不急着出去,反是輕聲說道:“還是有幾位沒到的嘛。”
小梅的眸子睜動了一二,這才反映過來,綠萼是指那些皇帝陛下是皇子時所納的姬妾們,這時候早就各有封賜,其中最高的莫過與長孫家的小姐,讓封爲了正二品的莊妃。
兩人正說着話,已看見幾停小轎移了過來,第一停轎中珠簾一揭,一位宮妃已經從轎中下來。她身着絳紅繡金宮裝,面容豔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發間閃爍,烈日照映下,令人不敢正視。第二停轎中,有一女子慢條斯理的下轎走來,這般冰凍三尺的天裡,她居然只着了一身淡粉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發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她在左右侍婢的攙扶下,彷彿弱不禁風,只那眼中的得意笑意,明晃的耀眼。
粉裳女子朝那雪地裡的兩個雪人一示意,然後緩緩說道:“莊妃姐姐,這不是你宮裡的兩個近侍嘛,怎麼在雪裡跪着了。”爲首的莊妃冷笑道:“皇后娘娘賢德,幫我管教一二也是存了對我的教誨。”言畢,便也不再理會她,徑直便向殿上走去。
綠萼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鬧劇,不由冷笑了一下,如是一個看客一般,這時候空中飄下了潔白的雪花,落在地上卻馬上變的烏黑,或許再純潔的物質也不過如此,只有在空中才能保持純潔,一但落在地上,便也經不起這些灰塵的浸食。想到這裡,綠萼伸出手,探在迴廊外,看着雪花落在指間,在手心一點點消融,輕輕嘆息:“世間何處是靜土。”
“呵呵。”一個清悅的男子聲音在綠萼身後響起。綠萼一驚,看見一位青年男子從一塊景石後走出來,披着銀狐毛皮的披風,只是那一張臉目,卻是那般的熟悉,綠萼恍如失了魂一般,只是呢喃細語的說道:“葉昱,葉昱,是你嘛......”
綠萼還在這裡胡思亂想的時候,已有人在一側喝道:“大膽,見着聖駕,還不行禮。”
這如是驚天之雷,把綠萼從之前所有的幻影裡驚醒,她讓驚的只是傻呆呆的望着那個熟悉的面孔,只是對方眸子裡只餘下幾分玩味,小梅已經跪下去“奴婢恭請萬歲爺聖安。”看着綠萼還在發呆,急的小梅趕緊拉了拉綠萼的裙角,綠萼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的也福下身子說道:“聖上萬福。”
皇上微笑着看了一眼綠萼,如果是宮女應該就跪下了,只是萬福,應該是嬪妃,不過,好像沒有見過。
皇上雙眸微動,又細細打量一眼綠萼。一隻碧玉映雪簪正斜斜插入輕輕綰起的柳荷髻中,此外只點綴了幾隻珍珠小釵,別有一番素雅的風情,寒風緩緩拂過,額前柔發輕輕飄動之下,只見一張未施脂粉的小臉,微微低垂,在這一片銀白的雪地裡,更襯顯嬌嫩凝白,如同從冰凝上滾落的雪水一般,晶瑩美麗,不由嘆了一句,大約這便是古人所說的欺霜傲雪。
這樣場景好像在那裡見過,心裡一顫,似又浮現出一個記憶深處的影子,不由眉頭一皺,但還是伸手扶起綠萼,微笑着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綠萼。”
皇上看了一眼正從自己手裡抽走的那隻白玉似的小手,隨意的笑了笑。“綠萼,梅中君子。”說到這裡,皇上的臉上突然掠過一絲悲傷的痕跡,很快便隱沒不見,讓綠萼幾乎以爲是自己的錯覺,皇上冷漠的說了一聲平身,便轉過身,繼續向皇后殿行去,綠萼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震驚,唐皇居然有一張與葉昱那般相似的臉,那麼的像似......
可是卻不會是他,不過便不是他又如何,卻能真實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