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夜，你在做什麼？”
見到冷夜喝下毒藥，冷子游猛地從一旁飛身出來，飛躍到冷子游身前，想要奪下冷夜手中的毒藥。
可惜……已經晚了。
冷夜已經喝了。
那是用絕地樂草的毒，煉製而成的毒藥，那是沒有解藥的毒藥。
連冷子游都沒研製過解藥的毒藥，是逍遙訣上的毒藥，步非凡，必然也沒有能力解掉。
“小夜……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冷子游琥珀色的桃花眼瞪的大大的，心底盈滿哀傷，悲慼的質問着冷夜。
他卻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一下子釀成了三個人的痛苦。
冷夜覺得，只有自己死亡了，這痛苦纔會終止。
但卻不知道，有許多事，一步錯，步步錯，一個悲劇，會釀造出更多的悲劇。
冷夜喝下去的毒藥，毒性發作的很快。
冷夜的身體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伸手捂住絞痛的胸口，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小叔叔……我就知道你會來……你不放心我。”
他嘴角溢出了鮮血，隨着他說出的話，鮮豔的血液，從嘴脣上滴落下去。
冷夜後退幾步之後，猛地止住腳步，然後雙膝一軟，便跪倒下去。
跪在了冷子游面前：“小叔叔……對不起。”
“你……你，小夜……你這是做什麼，你快起來……”
冷夜輕笑幾聲，眼角晶瑩的淚，和嘴角的血液一樣滴落在地上。
“對不起，小叔叔……當年……當年是孃親引誘你……我，我親眼看到的……我被嚇壞了……喊來了大人……孃親她將一切推到你身上，而我……卻沒有爲你澄清。”
他閉了閉眼，仰起頭，臉上溼了一片。
“對不起……對不起……”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自責。
他不找冷子游，並非是因爲冷子游被趕出家門，不配當他的小叔叔，而是因爲他心存內疚。
那時候他才十歲多一點，不怎麼懂事，也太害怕了。
就任由那些人站在他孃親那一邊，理所當然的認爲是冷子游對天下聞名的美人嫂嫂圖謀不軌。
他很自責。
他無法面對自己母親的所作所爲，卻又冤枉了對他極好的小叔叔。
當年，他沒有幫他小叔叔說出真相，而多年後，他的小叔叔卻爲了他，將自己所愛的人給讓了出來。
他有罪。
很大的罪。
若是沒有他，冷子游與沈青嵐，必定會是非常幸福的一對。
“對不起……”
在生死關頭，他用自己整個生命在懺悔。
冷子游也沒想到冷夜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呆在那裡，但卻很快又回過神了。
他搖頭：“沒關係……我早就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了，小夜……你怎麼那麼傻，爲何這麼決絕……這毒藥，我沒有配解藥，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
他蹲了下去，伸手抓着冷夜的肩膀。
……
我萬萬沒想到，我好不容易爬到無名山頂峰，會看到這樣的結局。
我剛上來的時候，冷夜的劍還在那個老人腹中，怎麼不過眨眼的時間，就變成了這樣。
“冷夜——你不能死！不許死！”
我有些驚慌的叫着，希望我來得及，來得及阻止冷夜的死亡。
我剛剛就看到冷夜殺死了自己的仇人，但，沒有受傷的冷夜，爲什麼會吐血，爲什麼會跪倒在地？
無名的恐慌和不安緊緊的抓着我的心，讓我非常的懼怕，我飛快的掠到無名山的最頂峰。
“哎……小傢伙，那可是頂峰，不小心就會掉下去的，你小心點，不要走那麼急……”
步非凡不知從何時起，滿頭大汗的跟在我身後。
“小叔叔……原諒我……”
冷夜半跪在地上，無力的垂下頭顱。
冷子游比誰都清楚他花費數日，尋找許多稀奇的藥材研製出的毒藥有多厲害。
沒有解藥。
冷夜，已經註定要死了。
他忍不住伸手，攬住冷夜的肩膀：“我……原諒你。”
雖然當初驚動別人去圍觀他的嫂嫂勾引他，也不爲他作證，還他清白的是冷夜。
但對這個侄子，他心底生不出一點怨恨來。
這麼多年過去，那些恩怨，雖然一直折磨着他，但他現在已經有了新的追求，已經打算放開了。
但冷夜……冷夜卻因爲愧疚，因爲家族的仇恨，一直活在回憶之中走不出來。
正是因爲一直在回憶的泥潭中走不出，所以在此時，他纔會選擇死亡。
而到現在……真正將冷夜人生弄的一團糟的人，是他啊……他才該說對不起纔對。
在冷夜與冷子游說話間，我終於攀登到了頂峰。
這一路，我本就是憑着一股氣堅持到現在的，如今一停下來，便覺得全身泛軟，一點力氣也沒有，身體一晃，就也差點摔到在地。
但這個時候，我也沒心思計較自己的狼狽和疼痛。
看着從冷夜的脣上滴落下去的血水，他覺得有些觸目驚心，難受的無法自拔，眼眶也有些發紅起來。
“冷夜……冷夜……”
我顫抖着手去撫摸冷夜的臉龐。
這時候，我甚至連一分的心神，都無法分給旁人。
我看到自己手上，全是冷夜的血，忍不住無措的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真想你死……對不起，我只是，只是隨便說說……那時候太生氣了，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對不起……不要死，冷夜！不要死好不好！！！”
……
冷子游側首，看到從到這裡之後，連一眼都沒有看他，現在正緊張無比的對着冷夜哭泣的沈青嵐，他的眼睛暗了暗。
冷夜的死亡，真的能夠終結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怨麼？
冷夜太傻了。
有些傷害，一旦有了，便會一直存在。
除非是用心去修補，否則，怎麼都挽回不了的。
像如今，冷夜死亡的這種選擇——只會讓剩下的兩個人，更痛苦，更糾結罷了，怎麼可能解決問題？
冷夜的想法，死亡的選擇，其實是極其自私的……
是的，他死了，他解脫了，也成功的逃避了一切他不願去面對的事。
但被留下的人呢？
又該是多麼的痛苦，自責？
想到此處，冷子游心如刀絞，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
“青嵐……我……我愛你……”
冷夜吃力的擡起自己的手，覆上我放在他臉上的手。
我痛哭出聲：“我知道……我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
若不是因爲愛我，冷夜怎麼會對我百依百順，精心呵護？
若是他不愛我，冷子游怎會將我送給他？
我都知道，我只是，心裡過不了冷子游將我送個冷夜的那個坎……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即使我不能迴應冷夜的感情，也不該對他發脾氣讓他去死。
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但是，來得及麼？
“嘖……這，你們不覺得現在救人更重要麼？這樣一起抱着哭，有什麼用？”
隨後跟上來的步非凡，臉色有些不好看的看着我和冷夜提醒起來。
我怔了下，立即抹了抹眼淚：“對……救他……救他……”
我側過頭，看到一旁的冷子游。
此時，冷子游沒有易容，一身白衣，風流俊美的容顏上也是滿滿的傷痛，琥珀色的桃花眼中一片暗淡。
“你……你的頭髮……”眼底還帶着淚，我有些震驚的看着冷子游。
上次在聽雨樓時，我去質問冷子游，冷子游還好好的，怎麼……不過是半個月時間沒見，冷子游的頭髮，就全白了呢？
冷子游搖了搖頭，目光有些茫然：“沒有救了……小夜吃下了我精心研製出的毒藥，沒有解藥……沒有解藥，連逍遙訣上，都沒有解藥……”
他的話，讓我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
我癱倒在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只是因爲太生氣了，我真的沒有想要冷夜去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慢慢的伸手抱住自己的頭，我心中是無限的恐慌不安和懊悔。
該死的人是我？其實我，纔是最該死的那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