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新年,弘旦又照常去上書房讀書,中午的時候去寧壽宮用午膳。
太后當真是把他疼到了心坎裡,每次都是滿滿的一桌子菜,弘旦雖然年紀小但嘴巴能說,膽子也大,一點也不懼太后的身份,小嘴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直把太后逗的樂呵呵的。
“你這孩子,嘴巴真甜。嬈兒結巴,十三口拙,他們兩口子倒是生出你這個小機靈鬼,當真是招人疼。”
弘旦被太后誇的有些飄飄然,聞言想都不想的便反駁道“哪裡哪裡,額娘纔不結巴呢,她嘴巴溜的常常把阿瑪駁的,啞口無言。”
弘旦說完這話,場面靜了三秒鐘,弘旦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到底說了啥,他趕緊伸出小手去捂自己的嘴巴,睜大眼睛滿臉驚恐的看着太后。
他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態度,讓太后心底涌起了不好的預感,若他不做這樣的動作,太后還以爲剛纔那句只是童言童語,沒往心裡去,但是現在嗎……
太后雙手扶着弘旦的小肩膀,一臉威嚴的逼供道“弘旦,你和老祖宗說明白,你額娘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弘旦試圖掙扎一番,他自小便被胤祥耳提面命的叮囑此事,如今他一不小心,竟然把這個大秘密給抖出來了,強烈的恐懼讓他搖搖小腦袋,否認道“額娘沒事。”
“不許撒謊!”太后沉下臉,加重了語氣。
到底只是六歲的孩子,弘旦膽子雖大,卻經不住太后的嚇,再加上回去之後不知道怎麼和伊嬈胤祥交代,無邊的恐懼淹沒了他的小心靈,他大眼睛裡冒起了淚水“沒有、沒有撒謊。”
“和老祖宗說實話,不然以後老祖宗不疼你了!”太后不爲所動,面沉似水,當了幾十年的太后,周身散發的威壓不是弘旦這種六歲的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果然,下一秒,弘旦嗷嗷大哭了起來“老祖宗,旦兒不是故意的,回去之後額娘阿瑪會罵死旦兒的,嗚嗚嗚……”
他真的只是順口一說,他從來沒想過要把自己額孃的大秘密暴露於衆的。
“弘旦乖,跟老祖宗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祖宗這麼疼你,也疼你阿瑪疼你額娘,你也不希望有事瞞着老祖宗吧?”太后改變策略,開始了誘惑。
看着太后又變得和藹慈祥的面孔,弘旦一抽一抽的,把自己知道的說了說“額娘她,不結巴,她的結巴,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當然,他沒把小白龍的事說出來,不然太驚世駭俗了。
太后的心在滴血,她忍着疼痛繼續問道“你額娘命苦,小時候遭了大難,她以前是結巴的,你可知她的結巴是什麼時候好的?”
“不知道,反正小時候額娘說話就流利了。”
小時候?這麼說伊嬈瞞着她至少有六七年了。
她這麼疼愛的孩子,自小看着長大的孩子,竟然瞞着她這麼大的事,這是在騙取她的同情心和憐愛嗎?
虧她一直以爲伊嬈是最最孝順的。
伊嬈果然不傻,傻的是她和康熙。
這個認知讓太后即憤怒又悲哀,怎麼、伊嬈怎麼能欺騙她,結巴好了,那就好了唄,她只會替伊嬈高興,還會像以前那般的疼愛伊嬈。
可爲何伊嬈要騙她!爲何要裝弱扮可憐的博取她的同情心?
她的一番真心付出,伊嬈是不是在背後偷着樂?她像是傻子一樣被伊嬈耍的團團轉!
巨大的憤怒和悲傷衝擊着太后年邁的身子,越想越悲憤,她最後竟口吐鮮血昏了過去。
這下子寧壽宮可亂了套了,宮女太監們跑跑去去,有去請康熙的有去叫太醫的。
弘旦孤零零的待在寧壽宮望着來來去去的宮女太監,只覺得這下子,天要塌了。
天的確是要塌了,待太后醒來吧事情的原委給康熙一說,康熙也身子晃了晃,腦中一片空白,差點兒要暈過去。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疼了一二十年的兒子、兒媳婦,竟然聯合起來騙自己,欺君,這是欺君大罪。
爲什麼要騙自己?爲什麼!
虧他以前一直認爲胤祥最孝順,最懂事聽話,結果竟然騙了他這麼多年,騙了他這麼多年!
虧他一直費心的想要把胤祥培養成儲君,可憐他的一番心血!
和太后的感覺一樣,悲傷憤怒充斥着康熙的胸腔,他怒火騰騰的讓人去叫伊嬈和胤祥。
竟然敢騙他這麼多年,這事兒沒完。
什麼叫坑爹,這就是坑爹。
弘旦坑胤祥的這一把,不可謂不重,瞞了這麼多年的事,就這麼被弘旦給捅出來了。
康熙和太后雖然憤怒,但還有理智,沒有把怒火遷到弘旦身上,對他一直都稱得上是和顏悅色,命宮女照顧着他,沒讓他見伊嬈和胤祥。
孩子是無辜的,接下來和伊嬈胤祥的見面肯定不愉快,康熙不希望給弘旦留下什麼不美好的回憶。
他雖然生胤祥的氣,但對弘旦的疼愛,依舊在。
寧壽宮。
康熙在太后的病牀前接見了伊嬈和胤祥。
伊嬈和胤祥通過賄賂傳旨的太監,已經明白髮生了何事,一見到這兩位,趕緊跪下來磕頭,一言不發的等着審判。
當初之所以瞞着康熙和太后,的確有博取同情心的原因,這一點兒他們無法否認。
“說!你們爲什麼要欺騙朕和太后!”康熙語氣陰森,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當初太子向他揮刀相向的時候他都沒這麼心痛過,畢竟之前太子劣跡斑斑,心裡有準備。
但是胤祥不一樣,這麼乖這麼懂事聽話除了在敏妃問題上糊塗之外的完美孩子,竟然也會騙他,一騙還是這麼多年。
他一向引以爲傲的孩子,騙了他這麼多年,背叛、失落、自嘲、痛心、憤怒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康熙想要殺人,真的想要殺人。
“皇阿瑪息怒,兒臣騙了您,兒臣想着,嬈兒若是繼續維持以前的形象,或許可以博得您和皇瑪嬤的憐愛,所以就欺騙了您和皇瑪嬤。”
欺騙就是欺騙,這是事實,容不得狡辯。胤祥沒有做無用的解釋,有什麼說什麼。
胤祥這麼幹脆的態度,讓康熙和太后更怒,他們倒是希望胤祥能扯出一個難言之隱的藉口來,可胤祥就這麼承認了,一點兒幻想的空間都不留給他們。
“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欺君之罪你知不知道!”康熙想要擡腳去踹胤祥,猶豫了一下又忍了下來。
到底不忍心。
“兒臣知罪,皇阿瑪。皇瑪嬤,您們息怒。”胤祥以額頭接觸地面,深深的給康熙和太后磕了個響頭。
伊嬈見狀也趕緊照做,聽聞太后被她氣的吐血,她心裡真的愧疚不安。
“伊嬈!你來給朕說說,你爲何要欺騙朕和太后!”康熙吼道,他把希望放在伊嬈身上,希望伊嬈能編造出一個合理的藉口。
“皇阿哥,兒媳不孝,欺騙您和太后,沒有其他的理由,正如十三爺所說的那般。”伊嬈語氣平靜的開口道。
伊嬈這麼一開口,話語流暢,太后和康熙的怒火更上了一層樓,這麼多年裝結巴,可真是夠辛苦的。
“你老實交代,你幼年時的癡傻和結巴是不是裝出來的!”康熙又問。
康熙這人,最擅長聯想,伊嬈在結巴這事上騙了他,他就懷疑伊嬈一開始的傻和結巴全是裝出來的。
“兒媳不敢,幼年時的腦袋不靈光,的確是事實,不過隨着年紀漸長,腦子是越來越好用,結巴也慢慢的好了。”
“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皇阿瑪,兒媳這麼多年,除了在這事上騙過您,其他的從未瞞着您。兒媳裝結巴,爲的不過是博取您的憐愛,希望您能多多疼愛兒媳,並沒有其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更沒有要傷害您的念頭。”
她和胤祥騙康熙太后,騙世人,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沒有,爲的只是博取同情,讓別人放鬆對她不設防,少傷害她。只不過是想牢牢的抱着康熙和太后這兩座大靠山,還真沒有什麼壞的心思。
“你們爲了你們的一己私慾,把朕和太后矇在鼓裡,朕和太后那麼疼愛你們,你們有沒有想過朕和太后的感受!”心在滴血,真的在滴血,最疼愛的後輩騙自己,博取自己的憐愛,天吶,連胤祥都欺騙他,他以後還能相信誰?
“老實交代,你們以往的孝心是不是裝出來的?是不是!”康熙瞪眼,由一件事懷疑胤祥和伊嬈整個人。
“皇阿瑪,兒臣和嬈兒對您和皇瑪嬤的孝心,天地可鑑!兒臣幾乎沒有忤逆過您和皇瑪嬤,兒臣和嬈兒有了什麼好東西,總是第一時間想着您和皇瑪嬤,這麼多年這麼多事,點點滴滴,兒臣和嬈兒如何,您們清楚啊!”
胤祥趕緊解釋道。
“朕不清楚!你們這麼做,無非是因爲朕是皇帝,你們皇瑪嬤是太后!你們不過是想要討朕和太后的歡心,你們何來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