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西婭猛然發現那孩子的手腕上居然繫着一條紅繩,再順着那繩子看去,一隻與自己手腕上一模一樣的小玉兔赫然現在眼前。
啪!
雙手齊齊拍在琴上——
“你怎麼會有它?你從哪兒得來的?”
對着那片段中彈琴的人大喊,可是在旁人看來,她所看去的方向卻沒有任何人存在。
“想不到大清會有這樣好的音樂家!”
只這一句話,西婭眼前的幻象徹底消失,任憑她再怎麼尋找再如何呼喊,那一切就像是一個夢魘,去得無影無蹤。
頹然跌落在琴旁,眼淚斷了線的往下掉。
衆人都有些呆了,這突出其來的小插曲讓大家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胤禛最先反映過來,衝過去抓住西婭的肩,輕聲道:
“丫頭,你怎麼啦?……”
不等他再問第二句,西婭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胤禛推了一個趔斜,隨後向外面跑去。
胤禛穩住身,也顧不得跟九阿哥說話,奔着西婭就追了出去。
屋子裡留下的九阿哥和那洋人相對看了看,皆是一臉的茫然。
可是西婭這一曲琴音,卻似乎撥動了九阿哥心底的一根弦。
一路跑回祥禧軒,西婭直衝進屋子緊緊地關住了門,任憑胤禛在外面不住地敲喊,卻依然無動於衷,只有陣陣的哭聲傳出來。
胤禛急了,這麼些年,她從小到大,都未曾有過將自己拒之門外的時候,這是怎麼了?
想到這,再顧不得宮中的禁忌,一腳踹開房門直闖了進去。
西婭正府在軟榻上嚶嚶地哭,那單薄的身子隨着抽泣不住地顫動着。胤禛心疼至極,快步走上前去將西婭擁起:
“丫頭,你這是怎麼啦?”
擡起頭,一股子哀怨委屈的眼神收入胤禛眼底,弄得他一時呆在了那裡。
待回過神兒來,擡手拭去西婭臉上的淚,又問道:
“怎麼了?心裡不痛快麼?”
“哇”地一聲,西婭似又回覆到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撲到胤禛懷裡痛哭起來。
胤禛一陣慌,抱着這再熟悉不過的人心裡像是打番了五味瓶一般。在他府中這麼些年都不曾讓她受過一點委屈,可是這進得宮來不到兩年光景,卻有這麼多的事要讓她來承擔。雖然極盡心力地去保護她,可卻還是常常被打個措手不及。這到底是誰的錯?
不住地搓揉着她的發,哭泣聲中終於傳來一句話來:
“那個兔子,我最喜歡的玉兔,你還給過別的人嗎?”
“小兔子?”一時間沒明白她說的話。
西婭擡起手腕,胤禛這才明白她所說的是何事。
“沒有,這玉只有一隻。”
“可是我明明就看到她有,那個彈鋼琴的小女孩兒也帶了這個玉兔,跟我的這個一模一樣。”
胤禛更是奇怪。
“西婭,你在說什麼?哪個彈鋼琴的小女孩?剛纔在藏音閣裡就只有四個人啊!你、我、老九,還有那個洋人,再沒別的了。”
“再沒別的了?”頹然坐於地上,“那我看到的是什麼?”緊緊地抓着胤禛的手,“那我看到的是什麼?”
“丫頭啊,起來!啊!”將西婭拉起,幫她擦去了滿臉的淚,“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會彈那西洋的三腳鋼琴呢?”
西婭抽了抽鼻子,儘量的不再讓自己流淚,儘量的想讓自己能把話說得再清楚一些。
“胤禛……怎麼辦……胤禛……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
“胤禛,我……我好像把我的記憶弄丟失了……我好像忘記了好多事情。”
胤禛一陣詫異,撫着西婭的頭,又把她的手擡起,將那手腕上綁着的玉兔拿在手裡把玩着。
“你的記憶……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西婭說得有些悽然。“那琴……你信嗎?那琴……我從未見過,可是卻又覺得那樣的熟悉,每一個鍵子我瞧着都是那樣的親切。我會彈它,我真的會彈它!”
一邊說着,一邊又伸平了自己的手指——
“胤禛你看,我的手,我的手放在那上面,我就會彈……剛纔,我還看見……看見一個小孩子也坐在琴椅上,我跟着她一塊兒彈……可是……胤禛,我覺得心裡好空,這日子過得好不真實,是誰偷走了我的記憶嗎?我真的是西婭嗎?我……我怎麼覺得自己在過着別人的人生……”
胤禛緊緊地抱住她,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與他共同生活了八年的女孩兒有好多的秘密,可那些秘密是什麼呢?他想知道,她也想知道……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