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出來,若!”
火光熊熊沖天,一名男子衝着眼前愈燒愈烈的大火歇斯底里地喊着。他身旁的衆人拼着全力穩着他欲衝進火海的身子。
“若,你怎能這般的傻,若,你快出來……”
任憑他如何叫喊,火光仍只是火光,那被叫做若的女子,只在屋樑坍塌之際幽幽地發出一聲無意的悲鳴,隨後,再無了聲息。
角落裡,一個七八歲的女孩睜着大眼無意識地望着這一切,既無淚也不見悲。一個老僕人上前拉住她的手,嗚咽地說着:
“西婭,你額娘她……去了。”
是的,這個女孩子叫西婭——卓克佳*西婭。那邊撕心呼喊着的男人和那在火花中化爲灰燼的女人是她的阿瑪和額娘,可她對這些並不動容,甚至他的阿瑪走過來搖着她的身體叫着“西婭西婭”的時候,她仍是毫無表情。
沒錯!她是個癡兒,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哭不鬧也不笑,長到八歲,仍不肯開口說一句話。整日裡吃過飯就是呆呆地坐着,要麼睡覺。她的阿瑪只是滿軍旗內一個小小的六品宮員,不用上朝,更從未見過皇帝。只是,三十幾年來一直戀着一名叫若的女子。無奈家中老母對於安靜的若有一種不知名的抗拒。好不容易說服母親同意若進了家門,卻沒想到幾年來只生下了西婭這個癡兒。若終是受不住婆婆的刁難,一把沖天之火斷送了生息。
哦,對了,忘了說,這一年,是康熙三十八年。
西婭在額娘死後的第六天,被一個老家婦帶去京城西郊。在一片林子前,老家奴拍拍西婭的頭說:
“小姐等等,老奴去找一輛馬車,去去就來。”
西婭呆呆地站在林子口,老家奴相信她絕不會亂跑,因爲她是個癡兒,也就是傻子,從小到大,她都不會由着自己的念想做任何事。當然,一個傻子也不會有什麼念想的。
馬車很快就找來了,老家奴把西亞抱進了車裡,棉簾子一放下了,就聽到“駕”地一聲,馬車飛般向前奔去。車外,哪還有那家奴的影子。
看着馬車距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遠,老家奴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剛進家門,就見老太太的丫頭等在門外,見老家奴回來,拉了他就走。
老家奴將自己所做之事一一回稟,見老太太面露喜色才略放下心來。做了這般虧心之事,若是主子還不滿意,那才叫一個屈!
入夜,老太太聽着隔壁兒子發瘋一般地叫喊,遂告訴丫頭:
“去跟少爺說,小小姐是自己走丟的,我已經派了人去尋,卻如何也尋不到。”
馬車裡的西婭如何也不會知道竟是自己的親人嫌棄了自己,只因她的呆傻。這馬車最初還是暖暖的,可上了夜,涼風陣陣地自棉簾外吹來,她的小身子開始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許是跑得久了,馬也累了,漸漸地,車子慢了下來。西婭擡手拽了拽簾子,卻發現車外並不見老家奴。也不知是哪來的力量,從未自己做過任何事的西婭竟想要走到馬車外面去。於是,西婭掀起了擋着視線的簾子,卻無意中弄掉了穩住簾子的小鐵釘。說來也巧,那鐵釘隨着棉簾一起掉了下來,西婭一個不小心拌倒在馬車上,手壓着簾子朝馬屁股按了下去,那鐵釘生生地扎進了馬的身體。受了傷的馬發出一聲劃空長嘯,沒頭沒腦地狂奔而去。西婭隨着慣性跌回了車裡,任由着馬車肆虐般地前行……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