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每年出了初三,城南就開始具備大型的燈會。商家們趁着這個時候也會特意做出很多彩燈供出來賞燈的人們觀賞購買。另外,各色買南北貨的小商販們也開始在這個時機將自己屯的各種各樣的貨擺出來,這就形成了大年初四的廟會。
弘曆和弘晝相約而出,他們就是要來看這個廟會,不見得想要買什麼,就是圖得這份熱鬧。兩人俱都還沒有出來過,一見這麼多人,整個就開始坐不住了。
只見人山人海,喧聲鼎沸,人流如織,小商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一年之中,街上的男子女子都比平日更多些。平日裡,各家小姐格格都藏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隨意拋頭露面的人也不少。
前後的人太多,馬車行在其間,反而不如下車走路,於是各家的小姐公子們都索性棄了馬車,下車來徒步,更能體驗這廟會的熱鬧。
“弘晝,你快看,那些燈倒是做得一點兒都不差,相比咱們府裡頭的,更有點新意。”弘曆撩起馬車“窗簾”,指着外面沿路的燈說道。
“咱們府裡頭的都是內務府定製的,只求中規中矩,不出錯就是,哪裡會這般用心做各種造型呢。”弘晝道。他此刻雖然人跟着弘曆出來了,但是心裡卻對白日在自家花園裡所看到的那個女子念念不忘。從耿氏那裡得知,原來是福晉的侄女,新英國公的嫡幺女。
“走,咱們也下車去。”弘曆興致勃勃地道。駕着馬車的是圖爾索,兩名護衛跟在馬車後面小跑着。見弘曆弘晝要下車,他們立刻將馬車停駐了。圖爾索令那兩人就守在馬車這裡,自己則跟着弘晝弘曆去。
弘曆和弘晝猶如剛放入水裡的魚兒,混在人羣中,如魚得水。不過,在這樣熱鬧的時候,也會有很多乞兒在人羣裡流動。他們一般都是髒兮兮的,渾身的衣服也都是破衣爛衫的,伸出一顆亂蓬蓬的頭,在人羣裡如泥鰍一般滑膛。
弘曆和弘晝俱都是生活在富貴鄉里的人,哪裡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乞兒這樣的存在。他們雖然自小就跟着先生讀書習字,可他們唸的都是聖賢的錦繡文章,裡面可沒有提到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無法吃飽肚子的乞兒。
“弘曆,我瞧着他們都挺可憐的,不如送他們一人一兩銀子?”弘晝心地一直很純善,他以爲這個天下都是人人都有飯吃的天下。
“這裡這麼多,我們身上的銀子即便是給光了,也不夠呢。”弘曆雖然也是第一次見到乞兒,但是他卻覺得若是一味給銀子,只怕會助長懶惰不肯努力勞作的習慣,便反對地說道。
兩人正說着,一邊往人羣裡走,一邊就剛纔那些乞兒的事情說,完全沒看見正面撞過來一個人。
“嗨呀!”
一個人猛地朝着弘晝的胸口撞了過去,然後便跑了。弘晝卻被他撞得差點沒站穩,卻被一旁的圖爾索扶住了。
“這些人怎麼走路的?”弘晝被撞得胸口一悶,扶着護衛皺眉道。可是那人居然一點歉意都沒有,直接衝入人羣裡就消失不見了。
“弘晝,你沒事吧?”弘曆連忙上前問道。
“沒事,沒事。”弘晝見弘曆擔心,連忙說道。
“你摸摸身上,有沒有掉東西?”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從一旁傳過來。
弘曆和弘晝四下觀望,只見那邊賣花燈攤子前面站着兩個女子,她們正看着自己這一邊。說話的女子大抵十二三歲的樣子,生得端莊大氣,,眉目秀美,雖然不是頂頂出尖的那種美,但是瞧着叫人舒坦。從身上的衣飾看,應該是哪家的大家閨秀,而她身邊站着的,應該是她的丫鬟。
弘晝摸了摸自己的懷裡,失色道:“糟了,我懷裡的荷包不見了。”
弘曆驚詫地看了弘晝一眼,再去看那女子,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兄弟的荷包不見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道:“你們然道不知道,剛剛撞你兄弟的是小偷嗎?”
女子雖然笑得和善,但是卻明顯帶着一股無法置信的表情看着弘曆和弘晝,就好像他們倆是兩個大笨蛋。
“主子,奴才去追!”圖爾索見自家主子遭一個女子笑話,立刻道。
“他都已經跑遠了,你現在追?上哪裡去追?而且他們這些偷兒,都是有同夥兒的,只怕你家主子的錢袋子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手了。”小女子還帶着一股子稚嫩,但是語氣卻很老道似的。
弘曆和弘晝一向自負,如今卻當街被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子看輕,實在羞愧不已。
“我們兄弟不知這市井之中,盡然還有這般的偷兒,實在大意了。多謝姑娘提醒!”弘曆抱拳向那女子道。雖然只有十二歲的年紀,可舉手投足之間,一股成熟的氣質從稚嫩的嗓音裡飄散出來。
“不多謝。以後小心便是。”女子收起嘴角的笑意道。其實她剛剛並沒有嘲諷眼前的這兩個人。從他們的穿着和身後跟着的護衛就可以看出,都是出自大家族的貴公子,只怕從來還不知道這世道上還有小偷。只不過自己說話天生就帶着一股氣場,讓聽者以爲自己是在炫耀和嘲諷。
弘曆見女子神色柔和端莊,頗有大家家風,不由得想去問問她是哪家的。但是自己貿然上前這樣問,只怕太唐突了,便忍了下來。
弘曆和弘晝繼續往前走,身後跟着幾個護衛。弘曆琢磨了一會兒,便對身後的圖爾索道:“剛纔跟我說話的那個女子看起來不像普通富貴人家的女子,我瞧見她手絹上繡着一個‘玉’字。”
“弘曆,不過這麼短時間,你就瞧見了人家手絹上的字啦?”弘晝揶揄地笑道,將今日弘曆在那個涼亭中嘲笑自己的樣子係數奉還了回去。
不過弘曆似乎並沒有聽出弘晝話裡的揶揄之意,仍舊盯着那兩個女子離去的方向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