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出去把曾瑞慶和曾瑞祥喊進來,子福拉着周大夫到一旁詢問,子晴見周大夫搖了搖頭,看來,老爺子的情況很不好。
子福送周大夫出門,打發石婆子去抓藥煎藥,曾瑞慶和曾瑞祥坐在了老爺子的牀前,子福帶着子祿幾個都站在曾瑞慶和曾瑞祥的後面。
老爺子的眼睛掃視了一圈,說道:“我幾個孫子都回來了,該見的想見的我都見着了,就是這會走了,我也對得起曾家的列祖列宗,我曾家一門出了兩位進士,還有三位秀才,一位誥命,這是從沒有過的榮耀,足以光宗耀祖了。”
“爹,你不會有事的,你老人家還要長命百歲,好好享幾個孫子的福呢。”曾瑞祥紅着眼圈說道。
“就是呀,爹,你還要看着子全長大,等着老曾家的長孫成才呢。”曾瑞慶說道。
“瑞慶,爹想搬回祖屋住兩天,你沒意見吧。”老爺子問道。
“沒意見,爹。”曾瑞慶答道。曾瑞祥一聽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子晴和沈氏在旁攙扶着他。
“二弟,你也太婆婆媽媽了,爹還沒怎地,你這麼哭,讓爹如何安生?”曾瑞慶對曾瑞祥喝道。
鄉下規矩,人死之前,最後一口氣一定要在自己家的祖宅,學堂只是老爺子寄居的地方,所以老爺子突然提出回祖宅,曾瑞祥纔會一時承受不住。
秋玉和田氏都知道老爺子要搬回祖屋意味着什麼了,也忍不住嗚咽。秋玉擔心田氏有什麼不測,還要照看着她。也不敢狠哭,和木木在一旁勸解。
子晴倒是好奇,田氏這一次居然還挺住了,以往。都是她先暈倒的,那次周大夫還說她也不能受刺激的,不過。此時此刻,子晴也顧不上她了。
因爲老爺子歇了口氣,說道:“只是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們交代清楚,子福,你去把你兩個舅公和兩個姨娘婆婆給接來。”
“爹,天要黑了。不如等明天吧。你好生歇會,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也是一樣的。”曾瑞慶勸道,他直覺老爺子要說的事情,對他而言不是什麼好事。可又不能當作大家的面直接攔住老爺子。
田氏聽了臉一變,也說道:“還是瑞慶說的對,孩子他爹,你好好的,以前的事不提也罷,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都依你。”
子福看看老爺子,老爺子擺擺手。說道:“再不說,只怕沒機會了,我不想帶進棺材裡,子福,你去吧。對了,還找人去接一下你老姑婆。你娘知道她在哪裡。”
子福答應着去了,家裡有兩輛馬車,子晴那邊還有兩輛,子福索性打發人去接一趟夏玉,看架勢,老爺子過不了這年關了。
田氏見子福一走,心裡一急,差點又暈過去,還是秋玉在她身邊,忙給她也含上了參片,她才強挺着。
這邊曾瑞慶等子福走了,吩咐周氏回家準備東西,林康平和曾瑞慶、曾瑞祥子福幾個幫忙,把老爺子送到曾瑞慶家了,沈氏、秋玉幫着田氏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也攙着她過去了。
沈氏想讓子晴帶子雨回去休息,可子晴知道,老爺子要說的肯定是大事,沒準就是曾瑞祥的身世,等了這麼多年,子晴哪能在這當口回家?
子雨也知曉子晴的心思,兩人同時說道:“娘,我不累,我們也過去看看。”
沈氏沒法,只得由着她倆,只是吩咐丫鬟好生跟着。
大田氏和兩位舅公來的比較快,小田氏的家遠了些,等待的功夫,老爺子把藥喝了,自己要求含了幾片參片,閉目養神,大概在等小田氏和老姑婆吧。
小田氏和老姑婆先後腳進來,老姑婆進來時,子晴還一下沒敢相認,大概有十來年沒見了,老人家的頭髮全白了,腿腳好像更不利索了,白髮人相見,又是這樣的情景下,老姑婆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拉着老爺子的手哭道:“小弟呀,你怎麼了?你可不要丟下大姐一個人,大姐還沒走呢,你可不許走,聽見沒有?你要趕快好起來呀。”
老爺子慢慢睜開了眼睛,眼角也溼了。
沈氏忙過去勸道:“大姑,你年歲也大了,身子也不好,經不得勞累,快坐下歇會。”
老姑婆的二女兒也跟着一同來了,忙和沈氏一塊把老姑婆攙扶着坐下。
老爺子看了一圈屋子裡的人,說道:“瑞慶,你把你大妹一人叫進來,瑞祥,你到爹這邊來。爹有話要跟你說。”
“不,孩子他爹,你不是答應我了,要把這件事情帶進棺材,你就算不爲我考慮,難道你也不爲瑞祥考慮?都四十多年了,你現在說,有什麼意義?”
“我現在不說,以後,可真沒機會說了,就是因爲你私心太重,這家才散成這樣,這些年已經夠委屈祥兒了。我要走了,總得給祥兒一個交代,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地爲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我走後,還要繼續揹負這個大包袱。咳咳,咳咳。。。”老爺子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咳嗽打斷了。
“爹,你喝點水吧。”曾瑞祥給老爺子喂水。
“小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不就是瑞祥的身世?你好生歇着,我來替你說吧。當初,要不是我作孽,你也不會有瑞祥,也不會被弟妹拿捏了一輩子,害得娘至死都不瞑目,冤孽呀,這都是我的冤孽。”老姑婆哭道。
“大姐,我不後悔,如果沒有瑞祥,我這輩子也不可能有今天的風光,老曾家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榮耀。我不後悔,祥兒,爹不後悔有你,只是,爹後悔沒好好待你,讓你受了這麼久的委屈,爹,愧對你娘呀,爹就要去見她了,我要告訴她,多謝她替我生了個好兒子。。。”老爺子緩緩說道,終究還是有些氣短,說了會,又停下來歇息。
屋子裡的人,除了子晴和劉氏幾個,剩下的都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連曾瑞慶都不可置信,問道:“爹,你說什麼呢?你糊塗了吧?老二怎麼可能不是我弟弟?”
連大田氏和小田氏也看向田氏,她們也不知道這裡面的秘密,大田氏拍着田氏的後背問道:“二妹,你可瞞得好緊。連大姐都不知道,我就說,就兩個兒子,哪能偏成這樣?你到底經歷了什麼苦,連大姐都不說?”
兩位舅公看着田氏,也說道:“就是呀,二姐,什麼話不能回孃家說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姐夫怎麼會有別人的孩子?這事,可得好好說道說道。”
田氏的孃家這會倒是心齊,一致認爲是老爺子對不起田氏,有了外人的孩子,鄉下人家也不作興娶小,說實在的,也沒見老爺子娶小,怎麼就突然冒出個孩子來,還是這麼多年,大家都公認最淳厚、最良善的曾瑞祥,誇了這些年的好外甥,受了外甥這些年的看顧,居然跟他們沒一點關係?這叫他們一時如何能接受?
春玉和秋玉也是眼睜睜地瞪着老爺子,一點影也沒聽過的事情,怎麼可能瞞得這麼緊?難怪這些年不論二哥做什麼,老孃都不曾滿意過。
子晴和劉氏幾個早就想到這些,所以,陡然之下聽了,倒也不覺得吃驚,曾瑞祥的表情就有些奇怪了,悲傷,釋然,似乎這個結果他已經預料到了,說多傷心也說不上,子晴反倒覺得更多的是一種解脫,今後,再也不用執着于田氏對他好不好,偏心與否,也不用再揹負田氏這個沉重的包袱。
田氏的臉一片死灰,看着老爺子哭着問道:“這麼多年,你還是忘不了她嗎?你忘了你發過的誓?你不是答應我這輩子都不再提起此事?”
“我是答應過你,可是,我這輩子也到頭了,對不起,我今天不說,再也沒機會說了。”老爺子答道,伸手想摸摸曾瑞祥的,曾瑞祥看向老爺子,含淚問道:“我娘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老爺子緩緩地點點頭,曾瑞祥又問道:“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我的出身對你來說是個恥辱嗎?你就是因此也不喜歡我的嗎?無論我做什麼,都及不上大哥他們在你心裡的分量重?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大哥他們是不同的,娘看我的眼神,有時就像仇人,爹也是,從來沒正眼好好看過我。所以我纔會努力唸書,努力做事,想讓爹孃知道,兒子是個聽話的好兒子,可是,。。。”曾瑞祥嗚咽着說不下去了。
“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親孃,以後,你想做什麼都由着你,你大哥和這幾個妹子,以後,讓他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吧,你不欠他們的,爹早說過,你不欠任何人的,是爹欠你的了,爹錯了。”老爺子這段話說完,又累着了,喘了半天的氣。
曾瑞祥還沒開口,田氏哭着數落道:“你要走了,就想着把這爛攤子留給我收拾,你果然是個無情無義的,我好歹也替你養育了這些個兒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要走了,還不忘那個狐狸精,你不就是想讓你的寶貝兒子不再受這個家的拖累嗎?這幾年他管過誰了?是管過瑞慶的事還是管過春玉的事?對我不也是打發叫花子似的一年給了那幾兩銀子?好歹我也養了他這些年。”
曾瑞祥聽了看着田氏,田氏瞪着曾瑞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