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春玉兩口子並沒有立即回家,卻跑到田氏那去了,春玉一直記得,辦完喪事的那晚上田氏可是給了秋玉一包東西,說暫時放她那,春玉猜想是田氏留着傍身的銀子和首飾。這不,又算計上了。
可巧,秋玉這會正在曾瑞慶家,曾瑞慶兩口子下地去了,春玉見了田氏自然哭訴一番,說道:“娘也知道我家現如今的狀況,大毛答應了,和離後娶了那個阿玉,那十畝水田給我們五畝養家,可是,我一時哪裡還能拿出三十兩銀子來給大毛老婆?”
“大姐,不是我說你,爹以前在的時候,哪年不貼補你五六兩的銀子,還不算那些吃的穿的,你手裡還能沒點積蓄?”秋玉不客氣地說道。
“小妹,我家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哪裡還有積蓄?連四毛的鋪子都快保不住了。好容易大毛找了條路子,肯幫家裡一下,我纔來找娘開口。”
“這事本來就是大毛不厚道,爲了攀高枝連結髮夫妻都不要,你們還好意思上娘這來要銀子?不好好在家悶着還四處張揚,五毛現在還沒說上老婆,看將來大毛幾個孩子的親事怎麼辦?依我說,趕緊家去,娘也好生歇一會。”秋玉怕田氏心軟,先說道。
春玉正要開口,田氏說道:“聽你妹子的話,家去吧,如今你爹沒了,我是沒能力照看你了,以後,你安生過你自己的日子吧,我如今連自己都管不了,哪裡還能替你操心這些。大毛的事,你掂量着辦。”
春玉仍是苦苦哀求。
子晴這邊自然不知道這些,見曾瑞祥和子壽回來,開了門。曾瑞祥和子壽問道:“他們沒進去吧?”
“三弟妹讓他們進去了,只怕這會心裡正不自在呢,小三去勸勸。”子晴對子壽說道。
子壽聽了也是滿臉的納悶。問道:“不能呀,我跟她講過了,兩家不來往了,怎麼會讓他們進門?”
“大概是覺得在咱家門口吵鬧了,怕外人看了不雅,就讓進去了,你也別責怪她了。以後別再犯就成。”
幾人進屋,屋子裡已經收拾好了,沈氏還坐在那生氣,楊氏一臉的自責,眼裡還含着淚。見子壽進門,喊了一句:“相公。”眼淚便滾了下來。
子晴見此,忙讓子壽帶着楊氏先回他們院子去,子晴陪着沈氏說了一會話,勸解了幾句,一身疲倦地回到了家,書睿帶着書彥迎了出來,“娘,外公家有什麼急事?不是外婆有什麼吧?娘。你看起來好累的樣子,沒事吧?”書睿問道。
子晴摸摸孩子們的頭,說道:“是你們的大老姑婆來了,已經沒事了。娘今天去給你們的小妹還願祈福了,你們四個在家乖不乖啊?”
子晴剛問完話,秋玉來了。
秋玉一見子晴有些訕訕地說道:“子晴。纔剛你大姑來找你阿婆了,說是大毛老婆非要三十兩銀子才肯帶着孩子和離,你說大毛媳婦要不肯留下來,最可憐的還是那五個孩子,有了後孃肯定就有後爹,大毛又是個不管事的,真是造孽呀,要是孩子親孃在身邊,怎麼也能有口熱飯吃不是?”
子晴不知秋玉到底是什麼意思,便等着她說下文,林康平先說道:“小姑,你好像找錯了地方,這話你應該跟大姑和大姑爹還有大毛他們說去。跟我們有什麼相關?況且,那女的不是答應了帶十畝水田過來,大姑他們還擔心什麼?再不濟,小姑既然心疼他們,就把銀子借了他們,又不是還不起?”
秋玉聽了有些不自在,子晴和林康平一向對她還算尊重,沒想到今日林康平如此不給面,其實也不怪林康平和子晴,出門半天,回來就碰上這糟心事,怎麼還沒完沒了的?連孩子都看出來子晴很疲倦了,秋玉還在喋喋不休。林康平心疼子晴,語氣自然就有些衝了。
“我是擔心你阿婆,要是一時心軟,把最後的那點傍身銀子給了你大姑,到時要急用,可就真的叫天天不應了,你大姑是那靠譜的人,能把銀子還你阿婆麼?今時不同往日,你爹和你們如今誰也不給你阿婆銀錢了,我也是心裡悶的荒,也不能找你娘說這些,夏玉又離得遠,所以,纔來找你排解排解。”秋玉解釋道。
“小姑,剛纔大姑在我家鬧了半天,我娘剛把他們攆走,沒想到找你們去了。還真是好笑,沒想到大姑找阿婆掏銀子資助大毛和離,還不是因爲女方犯了錯,只因爲大毛貪圖別人的東西,還真是大姑一家能想出來的。”子晴說道。
“啊?怎麼還跑你家去了?又作死呢,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秋玉問道,剛纔春玉還真沒敢告訴她們,他們是被沈氏攆了出來的。
這時,書睿說道:“娘,你快點去看看弟弟妹妹去吧,他們大半天沒見,妹妹還哭着呢,也不知是餓了還是困了,你看看去吧。”
“就是,娘,妹妹哭起來好可憐哦。”書彥補了一句。
秋玉聽了有些尷尬,正好莊子裡林安過來回話,秋玉趁機告辭了。
進了內院,書彥跳着腳問道:“娘,彥兒乖吧,彥兒和哥哥幫娘趕走了小姑婆。”
子晴擔心自己今天的舉動給孩子一個不好的印象,他們的是非觀念還不明確,未必能理解父母明明有能力卻不去幫助別人,只是站在一家人的立場出自本能去維護自己。如果以爲自己真是一個吝嗇狠心腸的人,對孩子們以後的成長教育會有負面的效果。
想到了這裡,子晴蹲下身子,對書彥問道:“彥兒爲什麼要幫娘呢?”
“因爲彥兒看哥哥要攆小姑婆走,而且小姑婆說的話爹和娘聽了很不高興。”書彥說道。
“那睿兒又是爲什麼呢?”子晴轉向書睿。
“娘已經很累了,小姑婆說話不講道理,娘平常總教導我們,莫以善小而不爲,莫以惡小而爲之,三十兩銀錢的事小,娘不做,肯定不是善事了,外公曾教過我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姑婆明明也有能力幫助大姑婆,可是她不想做,卻想讓娘做,睿兒覺得他們的行爲都不對。大表舅的孩子應該由他自己養着,那是他的責任,娘不是常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睿兒說的對不對?”
沒想到書睿都聽出了秋玉想找子晴試探借銀子的意思,子晴喜出望外,忙抱着書睿親了好幾口,真沒想到一個九歲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他們幾個大人卻一直糾纏不清,書彥滿臉崇拜地看着書睿,說道:“哥哥好厲害,以後,彥兒也要好好聽外公講課。”
“好,以後哥哥也教二弟,走吧,二弟,哥哥帶你找三弟他們下棋去,讓娘歇息。”書睿說完就把書彥帶出去了。
子晴躺下後反而睡不着了,一會兒想想自己的這幾個孩子,一會兒想想慧光大師的那句話,“此心安處爲吾鄉。”是說自己不要糾結來處嗎?可是說實話,自己來這二十年了,如果不是刻意要回避慧光大師,這幾年子晴很少想起自己的上世了,除了用到自己前世所學,早就融入了這個社會。
可是如果不是說自己,那是說嫣然,只要嫣然覺得合適,覺得心安,自己不應該去阻止她的意願,畢竟那是她的人生,子晴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毫無睡意。
不說子晴在牀上翻來覆去的,且說田氏等秋玉和春玉走了,自己坐着默想了許久,想起剛纔春玉的話,想起春玉一家如今的爛攤子,想起大毛和離的好處,想起她自己的二十多兩體己來,那些銀子寄放在秋玉那裡。
次日,秋玉來看田氏,田氏經過一晚上的考慮,對秋玉說道:“我反覆考慮了一個晚上,還是你去一趟,從我的那些銀子裡,給你大姐送二十兩過去,十兩銀子她應該能湊的出的。”
“娘,你瘋了,這銀子給了大姐,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以後,你怎麼辦?二哥那靠不上,大哥也靠不上,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能幫你多少?你如今都這樣了,怎麼還是忘不了大姐一家?”
田氏說道:“你也別跟我說那些我不愛聽的了,好賴她也是你大姐,你這塊如今也不用我操心,靠你自己日子也不錯了。他們幾個看待你二姐還好一些,有什麼事不會不管你二姐的。你就聽孃的話,把這銀子送過去,大毛和離我看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是我心狠,不向着大毛老婆說話,其實這也是爲了孩子們好,橫豎那女人也是不能生養的,將來這份傢俬還不是給那幾個孩子,你就這樣勸勸她。”
夏玉還要說話,田氏又說道:“你大姐家這個樣子,只怕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四毛留下的鋪子,他們也不懂打理,你大姐說也是掙不了幾個銅子,我一個人怎麼也能湊合,她如今可是有一大家子要養,又沒一個管事的,一家子的女人和孩子,能怎麼辦呢?不是我偏心,你們幾個都是我的骨肉,你大哥雖對我不好,可他的日子也能將就過,家裡人少,負擔輕,又有點家底,你們兩個我也說過了,日子還能過。就剩你大姐家,要一直這樣,我死了也閉不上眼。”
秋玉聽了只好不做聲,田氏的話說的也在理,這一趟燕村看來是跑不了,秋玉暗自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