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QQ簽名上寫:旅行真快樂,回家真好!是不是古人說的,縱然他鄉風景好,還有思鄉一片心?”
沈春曉覺得他說話挺文雅,這和初識他時不一樣,當時他加上沈春曉QQ,表現得靈敏熱情,活潑促狹。但隨着他改了QQ名,似乎連性格也一併改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和他即使隔着一個網絡,聊得也很愉快。
沈春曉笑了,回道:“還真有這感覺,因爲旅行,讓心情很好,因爲回家,讓心情更好!”
她感覺閒庭見識很廣,懂得很多,而且,後來一直是溫文爾雅的語氣,即使引經據典,也不會讓人感覺他古板。
有這樣一個網友,聊天一點也不乏味。
一直聊到九點多,閒庭笑道:“你明天還得上班,旅途疲累,早點休息去吧!”
“好的!”沈春曉笑笑,敲字,由衷地道,“和你聊天真愉快!”發了個拜拜的表情,關了對話框,然後關電腦,洗漱,睡覺。
第二天上班,沈春曉春風滿面氣質優雅步履從容地出現在公司的大堂,足夠的睡眠和愉悅的心情使她光彩照人。
前臺小孫豔羨地驚歎:“沈經理,你今天真漂亮呀!”
沈春曉微微一笑,穿過大堂去等電梯。她不張揚,可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卻把她的意氣風發給展示了出來。
電梯門口,盧浩翔也在,聽到腳步聲,他懶散地側頭看了一眼,見是她,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
沈春曉睥睨地掃他一眼:“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呀?”
盧浩翔脣邊掠起一絲笑意,道:“旅遊回來,怎麼跟打了雞血似的?氣色不錯啊!”
“怎麼,你羨慕?”
盧浩翔輕輕一笑:“我高興!”
“你高興什麼?”
“你終於把自己廉價處理了,據說戀愛可以調節內分泌。以後設計部和市場部都有好日子過了,我是替他們高興!”盧浩翔慢吞吞地道,“你能造福兩個部門,我能不高興嗎?”
換以前,盧浩翔這麼說話,沈春曉得暴跳如雷、氣急敗壞了,但現在她根本不生氣,睨他一眼,不屑地冷笑道:“盧浩翔,你就不能整點高級的?一個大男人天天在嘴頭討便宜,我都替你害臊!”
這時電梯到了,她傲然地走了進去。盧浩翔跟在後面走進去,按了關門,再選樓層,沈春曉站在一邊眼角也沒瞟一下。
雖然是電梯的來到打斷了話題,但進電梯後盧浩翔並沒有反擊,沈春曉覺得他這是主動認了輸。她心情好,也不乘勝追擊了,於是換個話題道:“上次你在電話裡說到華宇專櫃的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盧浩翔看她一眼,甕聲甕氣地道:“對不起,我不習慣在電梯裡談工作。你想知道,一會兒到我辦公室去談。”
沈春曉被他搶白,看他一臉不合作的表情,嘲弄地笑道:“怎麼?在反省?還是在生氣呀?”
“我生什麼氣呀?我有需要反省的嗎?”盧浩翔嗤之以鼻。
“是嗎?嘴硬!”沈春曉上下打量他一眼,發現他穿着一件淡藍色襯衫,打着一條深藍色領帶,着裝正式,襯得本來就人模狗樣的一張臉竟然英氣逼人,氣宇軒昂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可是,這壞脾氣毒舌頭小肚雞腸的人也配軒昂這個詞嗎?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盧浩翔被她看得有點不自然起來,底氣不足地反擊了一句。
沈春曉撲哧一笑,眼珠轉了轉,促狹地問道:“今天有什麼正式會議嗎?還是,你也眼熱了,穿得好點,好去相親?”
“懶得理你!”盧浩翔避開她的目光,眼底閃過一絲狼狽。
沈春曉又一次佔了上風,看着盧浩翔的樣子,她覺得自己猜對了,盧浩翔肯定是要去相親,不然,他穿得這麼帥氣,還眼神閃爍的幹什麼?
電梯到了,盧浩翔本來站在門邊,也沒讓,當先就走。
沈春曉走出去,拔步跟在後面。
盧浩翔走了一段,回過頭來,見沈春曉還跟在後面,忍不住提醒:“你的辦公室好像不在這個方向。”
“我知道,我去你辦公室啊!”
“去我辦公室幹什麼?”盧浩翔停下腳步。
沈春曉眼裡都是捉弄的笑意,表情卻很無辜:“是你說不習慣在電梯裡談工作,我只好去你辦公室談了。”
“哦!”盧浩翔有點心不在焉,也沒多問,繼續往前走。
到了盧浩翔辦公室,他坐下來,從左手抽屜裡拿出一疊紙張,遞過來道:“你先看看這些。”
沈春曉在他對面會客椅上坐下,翻開,裡面是些數據圖表和文件,她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前陣她風頭太勁,賈樂山連展銷會的名額也爭取不到,她提出的模特服裝展這個點子完全屬於備用方案,卻實行得那麼成功,讓賈樂山感覺到了威脅,他想趁她旅遊的這十天裡來個偷天換日,好好給她使使絆子。
所以沈春曉一離開公司,他馬上動手了。
他是副總,比沈春曉還大一級,又是直管設計部和銷售部的,要暗中動手腳容易得很,而沈春曉只是把十天裡的工作具體方法做了個預測,讓安妮照着執行。她設定的是正常工作狀態下市場部的正常工作模式,不要說她只離開十天,半個月都是可以的。可有外力破壞的情況下,這一套顯然就沒有用了。
也是她春風得意,未免得意忘形,漏算了小人之心。
安妮只是個小小的助理,有點花癡,有點粗心,能有機會有藉口去盧浩翔辦公室,她就當是瞻仰帥哥了,全副心思都在這裡,哪裡是老奸巨猾的賈樂山的對手,哪裡能那麼高瞻遠矚?倒是盧浩翔發現了異常。那天晚上打電話時他還在加班,本來想對沈春曉說明真相,但想一想,前陣她的確辛苦,去旅行放鬆一下也是應該的,就對她說事情已經解決。其實這幾天,他幾乎每天都花一半的時間在處理這件事。
賈樂山的小手段上不了檯面,盧浩翔插手後,他也怕真正捅破了難以收場,所以,盧浩翔可以很從容地把事情處理好。
沈春曉一看那些記錄和那些表單,就明白這些天盧浩翔做了多少事,他幫了她的大忙,把事情處理得這麼好。自己在,能做到的也就這樣了。而且,他處理及時,控制了整個局面,一切又上了正軌。
她擡眼看向他,他卻正低頭在桌上畫着設計草圖,2B鉛筆塗在紙面,發出沙沙的聲音。他認真工作的樣子,沒有嘲謔,沒有取笑,沒有揶揄,臉上線條剛柔相濟,還是很帥的。
“看夠了沒有?”盧浩翔擡起眼。
沈春曉心情好,加上盧浩翔幫了她,她不計較他語氣不善,被抓了現形,也沒感覺尷尬。她眼珠左右一轉,盈盈一笑,放下手裡的圖表之類的東西,湊近些道:“哎,透露一下,你今天的相親對象是誰?你們什麼時候見面?有什麼接頭暗號嗎?”
盧浩翔瞪她一眼,不情願地道:“你管那麼多?還接頭暗號?這是你之前相親的經驗之談嗎?”
“算是吧!”沈春曉咯咯一笑,揶揄道,“我怎麼忘了,你還說過我要借相親來結束單身呢,怎麼你也有淪落到這一步的時候?”
盧浩翔放下手中的筆,雙手交握放在桌上,身子挺直坐着,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冷道:“沈春曉,我看錯了嗎?原來你竟然這麼八卦!”
沈春曉看他這架勢是準備好好回擊了,惱羞成怒了吧?她笑微微地道:“我這也是投桃報李,看在你幫了大忙的分上,我也適當地表示一下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不也同樣對設計部和市場部有影響嗎,畢竟咱們兩個部門脣齒相依嘛!”
盧浩翔被氣笑了,他第一次聽投桃報李這麼用,敬謝不敏地道:“不敢勞煩你,我的終身大事與你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是我媽該操心的事兒,你還是該幹嗎幹嗎去吧!”
“我當然知道這是你老媽該操心的事,我不會越俎代庖。所以,我只關心,我不操心!”
“如果這是你投桃報李的行爲,當時真該讓你趕回來自己處理!”盧浩翔哼了一聲。
沈春曉笑眯眯地道:“做男人不帶這麼小氣的啊。作爲同事,我只是好奇打聽一下你相親的事情,你何必反應這麼大?”
“什麼相親,胡說八道。我沒事幹嗎要找個女人來煩我?”盧浩翔還真有點氣急敗壞了。
沈春曉撲哧笑了,眼珠子溜溜轉了轉,道:“盧經理,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看她一臉促狹,笑得陰險極了,盧浩翔心中警鈴大響。
“你嫌女人煩?那你的意思是……不嫌男人煩?你不會是被安珠傷得太深,性取向改變了吧?”沈春曉故意扭曲,氣不死人不罷休,這反擊機會實在太容易得了。情場得意,連氣場都強些。以前次次被他氣得要吐血,現在輕易就能佔據主動權。
“滾-”如她所料,盧浩翔果然氣得不止眼睛翻白,連臉色也發白。
“行,”沈春曉笑顏如花地站起,把那疊圖表和紙張揚了揚,說道,“這個我就帶走了。”還真站起來向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笑道:“盧經理,據說南城有個很有名的同志酒吧,你是不是常去呀?”
“沈春曉,我後悔幫你了!”盧浩翔幾乎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
沈春曉咯咯笑着,帶着得意和勝利的笑容走出了他的視線。
盧浩翔看着她的背影,滿臉悻悻然,似怒是惱似無奈,表情複雜。
剛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章方佑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沈春曉接通,柔聲道:“方佑,我正上班呢,你有事兒嗎?”
章方佑聲音溫柔地道:“沒事兒,春曉,我就是想你了。下班後我來接你,一起吃飯。”
沈春曉心裡一股暖流流過,覺得全身都暖烘烘的,心如春水,輕聲道:“嗯,晚上見!”雖然只有短短几句話,但那種溫暖貼心的感覺,沈春曉已經如沐春風。
她不是小女孩,所以,對這份感情更爲珍惜,對這份甜蜜感覺尤爲深刻。整個上午,她都在心情愉悅中度過。
從盧浩翔那兒拿來的圖表顯示的數字和資訊讓她也爲賈樂山的小人行徑切齒,賈樂山的伸手,使沈春曉暗暗留了心。他爲什麼要伸手?僅僅只是因爲她前陣風頭太勁,他怕影響自己的地位嗎?
作爲一個上司,用這樣的方式來陷害下屬,實在太過分。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她不會讓他得逞的。
有了愛情,就好像有了強大的後盾,信心倍增,思維也變得非常敏捷。她召集了市場部人員開會,對盧浩翔所做的工作進行進一步完善,忙得腳不沾地,但精神煥發,眼光敏銳,乾淨利落極了。
一天的時間在忙碌中度過,臨近下班,她纔有空坐下來喘口氣,喝口水潤潤嗓子。杯子停在脣邊還沒喝,想到章方佑約了一起吃晚飯,嘴角不自覺泛出一絲笑意。
她放下杯子,收拾了桌面,拿了手提包下班。提前五分鐘,不算早退吧?
剛剛直起腰來,就見盧浩翔一手拿着電話一邊腳步匆匆地去等電梯,是相親對象電話在催了吧?她本來不八卦,但見他衣着齊整,又死不承認是去相親,一副面子大如天的樣兒,就起了促狹之心。
難得他節節潰敗,不報一報這麼久被他壓制的仇她都對不起自己。
跟在盧浩翔後面的沈春曉看着他轉過彎,在等待電梯。她也快步走過去。
高跟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盧浩翔立刻看過來,走道盡頭,沈春曉像花兒一樣娉婷婉約地走來,春風滿面,笑意盈盈,姿態優雅,雙眼亮晶晶的,如果不是那笑意中帶着幾分促狹,他幾乎要以爲這是看到的哪副廣告牌上的人物。
沈春曉笑得像一朵花兒盛開,說她豔光四射吧,可她明明衣着正式,是一身合體的職業套裝,是那種大方得體、端莊優雅的美麗。但走道的燈照耀過來,她的眼裡好像有碎鑽在閃爍,像夜色下的水面,光彩流盈,晃得盧浩翔有點睜不開眼睛,他警覺地眯縫起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她笑吟吟地道:“這麼早就走啊?盧經理。”
盧浩翔本能地退了半步,瞥了她一眼,道:“沈春曉,我怎麼看着你像童話書裡的女巫似的,看起來不帶殺傷力,卻透着危險的氣息呢?”
“怎麼,你害怕嗎?”沈春曉看他那種下意識退開的樣子,睨眼一笑,捉弄他的感覺真是好,以前老被他擠對,被他言語壓得死死的,揚眉吐氣的滋味實在通體舒泰。
“笑話,大路朝天,你擠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我會怕你?”盧浩翔傲慢地道。
“色厲內荏了吧?”沈春曉嫣然一笑,裝着毫不在意,語氣卻含譏帶笑透着洞若觀火的得意,道,“相親就相親,還怕被人知道。這也不是很丟人的事啊,想你盧浩翔,今年三十有二,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無人問津,要借相親解決個人問題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幹嗎藏着掖着啊?”她眼珠轉了幾轉,又笑道,“哦,對了,有些人曾經對相親嗤之以鼻,沒想到這麼快輪到自己身上,所以,風大閃了舌頭,自摑自臉,才死活不肯承認,怕沒臉見人吧?”
盧浩翔白她一眼,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反倒笑了,說道:“沈春曉,你這麼關心我的私人問題幹什麼?準備向你的死黨通風報信?還是準備看我笑話?要讓你失望了,我過得好得很,就算是相親,那也是我挑別人啊,哪像某些人,一直被別人挑,挑到現在還單身!”
“你說誰呀?你說誰被別人挑?”
電梯到了,他得意地一笑,道:“當然說你了!”
沈春曉被氣到,眼見得他帶着得意的表情就要走進電梯,她想也不想,擡起腳來,在他左腳重重跺了一腳,還是她“腳下留情”,沒用那又尖又高的後跟,只用腳前面“意思意思”了一下。
但就這麼一下,盧浩翔也疼得“啊呀”一聲叫了出來,彎腰提腳,皺眉忍痛,齜牙咧嘴氣急敗壞地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你怎麼這麼過分?”
沈春曉已經優雅從容地走進了電梯,但看他表情扭曲的樣子,還是忍俊不禁,道:“無中生有、誹謗詆譭是要付出代價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盧浩翔氣恨恨又無可奈何地瞪她一眼,一瘸一拐地進了電梯,咬牙吸氣,樣子狼狽,氣惱地道:“好男不跟女鬥,懶得跟你計較!”
沈春曉湊近些,狡黠地笑道:“我這人心軟,想着你畢竟是要去相親,我也不能壞你好事不是?而且,我這人知恩圖報,腳下夠留情了,你還是偷笑吧!”
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盧浩翔咬牙切齒地道:“沈春曉,這就是你知恩圖報的方式嗎?早知道,我讓你回來收拾亂攤子,看你還能這麼得意!”半邊腳掌都麻了,這女人真狠,用全身之力來報復他的腳,可憐的腳啊。他就不懂了,這女人到底知道不知道謝謝兩個字怎麼寫?
沈春曉肩上挎着包,雙手抱胸,滿臉都是勝利的得意和捉弄的促狹,看盧浩翔狼狽的樣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盧浩翔恨恨地瞪她,可惜腳痛讓他面容扭曲,齜牙咧嘴,在她看來,不但不帶殺傷力,沒有威脅性,相反好像盧浩翔在對她做鬼臉似的。
一個平時趾高氣揚眼長在頭頂上的人對她擠眉弄眼地做鬼臉,這感覺太奇怪了。她開始還忍笑,但哪裡忍得住,撲哧一聲,就笑噴了。
這叫什麼?風水輪流轉,在自己強大的氣場下,他節節敗退,次次都落在下風。章方佑的出現,立刻改變了她的生活,日子無比美好!
電梯終於到了,盧浩翔簡直要氣到內傷,這女人的心不知道什麼做的,把自己踩成這樣,還笑得那麼得意,最毒婦人心果然一點兒也沒有說錯。
沈春曉臨出電梯,還回眸一笑:“盧浩翔,你的腳還走得動吧?要不要我幫你打120?”
“見鬼!”盧浩翔咬牙切齒。
看他這樣,沈春曉更好笑了,她笑盈盈地道:“哦,我忘了,你是要趕着相親去的,要打了120,不是誤了你的好事?你還是爬過去吧,這樣既顯得你有誠意,也顯得你堅忍不拔,排除萬難的決心,肯定讓對方感動!”
盧浩翔瞪眼,就差雙眼噴火了。
沈春曉心裡暢快極了,意氣風發地走出電梯。盧浩翔狼狽地跟在後面一瘸一拐地走出來,看着沈春曉的背影,眼光無比沮喪無比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