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了她一片安靜,沈春曉把市場分析翻開,準備根據上季度的銷售情況做個初步方案,可眼前紅彤彤一片非常礙眼。沈春曉按了桌上座機某個鍵,道:“安妮,請進來一下!”
兩分鐘之後,安妮站在她的辦公桌前。
沈春曉指指那把玫瑰,淡淡地道:“麻煩你幫我處理掉!”
安妮瞪大眼睛,結舌道:“經理,處……處理掉?”
“嗯,誰喜歡誰拿去,我辦公室不需要這些!”
安妮見她臉色有些冷,不敢多說,把花拿出去了。走到門口,聽見沈春曉的聲音:“請順手關門!”
門輕輕闔上,沈春曉想了想,覺得即使出於禮貌,也得回徐治建一個電話,她在包裡翻找,心裡卻沒底,不知道當時有沒有把徐治建的名片收起來。
終於在包的角落裡找到了徐治建的名片,她拿出手機,準備撥號,摁了幾個數字,又遲疑,想想還是作罷,別自找麻煩。
把手機重新扔回抽屜,手機就開始歡唱,顯示的號碼居然正是自己想撥的那個號碼。看來,他也是掐着時間呢,估摸着這會兒花該到了,沒等到自己的致謝,打電話過來了。
沈春曉接起,輕聲道:“你好!”
“你好,”徐治建的聲音略有些拘謹,但只有一點點,很快就調整過來了,“沈小姐,恕我冒昧,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不過,我想大多數女孩子都喜歡玫瑰;再加上,只有玫瑰能代表我的心,所以我就給你送了這束花。希望你能喜歡!”
大多數喜歡就以爲我喜歡?沈春曉腹誹,但仍習慣性地在臉上保持着禮貌的微笑,道:“謝謝你,徐先生,你太破費了。”
“不破費,不破費,一點心意!”徐治建趕緊道,“沈小姐晚上有空嗎?我知道有家法國餐廳不錯,咱們可以去那裡吃晚飯!”
“不好意思,”沈春曉禮貌地道,“晚上我已經有安排了。”
“哦,沒關係,”徐治建聲音裡有明顯的失望,但很快又高興地道,“要不明天吧,明天也不錯!”
“明天我朋友過生日,我答應過去爲她過生日了。”
“沒關係,那後天,我看了天氣預報,後天天氣晴朗,還很適合出遊!”
“不好意思,”連天氣預報都整出來了,絕對的誠心,沈春曉覺得拒絕得都不好意思了,但還是得拒絕,“後天我也有安排了!”
“這樣啊,那,那……”
沈春曉微笑道:“徐先生,這樣吧,等有空了我聯繫你。好嗎?”
“也好,也好!”徐治建連忙答應。
掛了電話,沈春曉對着手機做了個鬼臉,有空了聯繫,猴年馬月再說吧。她不是趙燕茗,那麼積極地投身到戀愛事業之中去,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她還是寧願就像現在這樣,不愛,也不會被愛所傷。
低頭,開始專注研究那份市場分析中的數據。
邊分析邊在手邊記錄,一串串數據出來了,初步方案有了脈絡。沈春曉在紙上寫下構思,揉了揉發澀的眼皮,拉開辦公桌右手邊抽屜,拿出滴眼液,給自己左右眼各滴了一滴,感受着絲絲清涼浸潤着眼球。正在安寧舒適中,安妮在門口敲敲門,推開了,輕聲道:“經理,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沈春曉睜開眼睛,看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原來已經下班了,她搖搖頭道:“沒有了,你先下班吧!”
安妮應了一聲,幫她關上了門,自己下班了。
沈春曉把手寫的方案拿起來再細看了一遍,這個方向是可行的,框架已經出來,具體的細節有待以後完善。她對自己這一個多小時的工作比較滿意,脣邊不由泛出一絲微笑來。嗯,明天再來做成圖表並進行細節完善,她在心裡合計着。看看時間,已過去半個小時了,她把它們收進抽屜,拿了包,下班。
外面的辦公室空無一人了。
沈春曉搖頭笑笑,現在大家的時間觀念可真強,能不加班的時候,絕不多浪費一分鐘時間在辦公室。
在寂靜的辦公室慢慢走着,高跟鞋敲打木質地板的聲音像音樂,節奏感很強,連回音都出來了。
穿過大辦公室,去電梯間,轉過彎,沒人等電梯,她過去摁了向下鍵。兩部電梯一部在十七樓,一部在一樓。
十七樓的開始向下,一樓的卻久久沒動,她靜默地等,走道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帶着淡淡的橘色的光暈,整個人顯得非常恬靜安然。
十七樓那部電梯停停下下,終於到了,裡面已經有人,她沒在意,腦子還在構想着方案的細節,快步走了進去。
一隻手伸過來摁鍵,同時,有閒閒的痞痞的聲音嘲謔地道:“喲,沈經理這是加班呢?”
沈春曉嚇了一跳,她是知道有人,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人。他們的辦公室是在同一樓層的,他怎麼從樓上下來?她掃了他一眼,眼神中有明顯的冷厲,沒出聲。
盧浩翔不怕這冷厲的目光,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看他的,他早就有了免疫力,直接視而不見,笑微微地道:“看來沈經理的工作效率有待提升,不然,豈不是要你那至賤則無敵等到花兒都謝了?人家可是一片誠意又送花又表情的!”
沈春曉猛然擡起頭來:“你怎麼知道是他?”
盧浩翔一隻手撐着電梯壁,樣子明明很閒散,看起來卻很順眼,還帶着幾分灑脫,淡笑:“這也要問?侮辱我的智商!”
沈春曉撇撇嘴,不屑地道:“你有智商可以被侮辱嗎?”
盧浩翔哈哈一笑,道:“做人不帶這樣的啊,我好心提醒你,你不感謝也就算了,這樣罵我可是你的不對。要是被至賤則無敵知道你當他面淑女樣兒,揹他面居然是隻老虎,不是要嚇跑他嗎?”
罵她母老虎,當她聽不出來呀,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是他們的常規武器,遇上就要操練三回。沈春曉眼波流轉,輕輕一笑,道:“我的事不勞你操心!盧大經理,你罵別人至賤無敵,至賤無敵到底是個人,總比頭狼好!何況,還是頭有顏色的狼。”
盧浩翔開心地笑了,不但不生氣,反說道:“沈經理,你是罵我色狼呢?新鮮,真新鮮!第一次被人冠上這名詞。沈經理,你看看我,”說着,他還真做了個請看的姿勢,手放在胸前從上往下,意思是請全盤評估再說話,跟着自我評價道,“好歹我也是文武雙全,才貌出色,風度翩翩,一表人才!你說我這條件我需要做色狼嗎?”
“這是你的僞裝,仗着長得人模狗樣,就以爲天下無敵了!”
“有道理!有意思,真有意思啊!照你這麼說,這電梯裡站的,一色狼一母老虎,敢情一小型動物園呢?咱們還是同一園的,是同宗!”
沈春曉被他氣笑了:“少跟我這兒攀親帶故!”
盧浩翔眼波一閃,頓時哈哈大笑,邊笑邊道:“有道理,狼兇不過虎,我甘拜下風,不攀親帶故,不攀親帶故行了吧?”
沈春曉一怔,想一想,是自己說錯話了,頓時一臉黑線。盧浩翔那邊笑得分外暢快,她這邊恨得咬牙切齒,看起來,還真不像同一園的。
出了電梯,就大路通天,各走一邊,真正不再是同一園的了。
沈春曉走着自己的陽關道,順手攔了輛的士,把自己扔進去。想想先前盧浩翔可惡的嘴臉,還有氣,不過,想到自己氣不擇言,忍不住也笑。
路邊的綠化植物不斷往後掠去,那些一閃而過的風景也帶走了心裡的小小不快,沈春曉開始考慮接下來做什麼。
說晚上有安排,那是敷衍徐治建的,她不但晚上沒安排,連晚飯也沒得安排。
不過不怕,她會煮麪條,而且花樣翻新可以做好多品種,比如煮方便麪、煮雞蛋麪、煮清湯麪、煮掛麪,有時候興致來了還能弄個炸醬麪或者意大利麪,不過做得形似神不似。
趙燕茗自從某次吃過她做的意大利麪後,從此意大利麪就成了她的噩夢,以後進西餐廳裡再沒點過這類食物了,真正是敬而遠之,惹不起躲得起。
所以意大利麪是沈春曉的保留廚藝,一般不做。
她記起冰箱裡已經空了,晚飯既然準備自己動手,就得去超市買些食物來填充。
在小區附近下了TAXI,沈春曉走進超市。這會兒很多下班族過來購物,超市裡略顯擁擠。沈春曉推着購物車,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邊走邊選。
路過生菜區,她照樣是目不斜視的。斜視也沒用,目前她的做菜能力還沒提升到這個層次,看了也白看,買了也白買。
購物車裡的東西漸漸多了,零食,方便麪,飲料,水果。她看看差不多,推着車去右邊收銀臺,迎面一人也推着車過來,車裡的東西就豐富多了,有肉、排骨、油菜、香菇、兩瓶紅酒……
有做主菜的有煲湯的,有葷有素,營養搭配,連顏色也搭配,而且,大部分都是生菜區的東西。
沈春曉幾乎是帶着敬佩的眼神看了過去,能煮這麼多菜,和自己煮麪條的手藝明顯高了不止一個檔次,這是哪家的家庭主婦?
擡眼一看,她幾乎被口水噎到。
居然是個男的。
白色的襯衫,看起來清爽乾淨,棱角分明的臉,帥氣得帶點俊雅。
這個男人居然還是她認識的男人-
杜衛琪!
看看人家購物車裡待加工的食物,再看看自己購物車裡那些速食垃圾食品,沈春曉覺得真丟臉。
不過她想起一個問題,這些菜買回去,是他媽做,還是他女朋友做?現在和老媽住在一起的人很少,那就是女朋友了。他有女朋友還和燕茗相親,什麼意思啊?想創造腳踏兩隻船的機會?
杜衛琪也認出她來,溫和地笑笑,說道:“沈小姐,真巧!”
沈春曉有了先入爲主之見,對他的印象頓時差了,只淡淡點頭,維持基本禮貌地笑了笑,道:“是啊,真巧!”
見杜衛琪目標明確,直奔這個收銀臺來排隊,她腳下趕緊止步,悄悄退了一點,排在相鄰的隊伍裡。
兩個人隔了一米遠,前面都有四五人排着等待收銀。
排隊的時間很無聊,沈春曉目光漫無目的四處亂逛,她是打定主意不開口的,但杜衛琪沒想着和她一樣保持沉默。他主動開口:“沈小姐,還沒吃晚飯呢?”
沈春曉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推車,心裡暗想:這晚餐倒是挺豐盛的,燭光晚餐呢?口裡卻沒落禮貌,點頭道:“是啊,正準備回去煮。”
煮什麼?煮麪啊?看看自己的購物車,她這句話說得特沒底氣。
杜衛琪笑道:“沈小姐就住在這附近吧?我也是。要是沈小姐願意,不如一起啊,我買了不少菜!”
沈春曉笑着,有點生硬:“不了,謝謝,我不想做電燈泡!”
“電燈泡?”杜衛琪回過味來,失笑道,“你誤會了,我一個人住!”
“一個人住?”沈春曉雙眼不自覺聚光,再看看他的購物車,又看看他,這次是真被嚇到了,指着那些菜,吶吶地道,“那,這些,這些……”
杜衛琪見沈春曉這麼吃驚,知道她在想什麼,幽了自己一默,笑道:“我自己做!以前我也不會,到這個城市後勉爲其難承接了老媽的衣鉢,勉強可算是進得廚房、出得廳堂的綜合型人才!”
“哦!”沈春曉真是大跌眼鏡,繼而笑了,剛纔對他的惡感已經一掃而空,好感涌上來,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對男人來說,出得廳堂算什麼?進得廚房纔是難能可貴的。趕明兒得約上趙燕茗,怎麼樣也得叫她重新考慮一下。這樣,以後上他們家蹭飯也有了盼頭。何況,人家長得有模有樣,怎麼也算帥哥級別,偶爾還懂得幽默,不辱沒趙燕茗那棵小草……哦,不對,是小花!
沈春曉想到這裡,頓時笑逐顏開,說道:“真想不到你這麼厲害,以後你女朋友可有福了。”
杜衛琪笑容溫和,目光也溫暖如春:“先別誇我,我一直是自做自吃,還不知道這手藝能不能見人呢!沈小姐不嫌棄,就請做我的第一個品嚐者,怎麼樣?”
沈春曉想了想,如果要趙燕茗那死女人嫁給面前這男人,她首先得去刺探軍情。把趙燕茗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她不就是他們家第一功臣?所以,在第一時間,她就覺得,可以去!不過,畢竟不熟,因此,她微微笑了笑,沒有馬上答應。
看出她的笑容裡沒有拒絕的意思,杜衛琪也笑了,很愉悅的樣子。
到收銀臺前,沈春曉把她那堆零食飲料往上搬,都是些小袋包裝,她兩手不停上下十來次,收銀員熟練地掃描代碼,報出總金額,她拿出包付錢的時候,看到相鄰的收銀臺前,已經不見了杜衛琪。
沈春曉提着兩個方便袋在手裡掂了掂,看起來分量很多,還好不是很重。她拎着往出口處走。
在超市門口不遠,杜衛琪迎上來笑道:“來,我幫你!”
他已經兩手空空,不遠處停着一輛寶來,想必是把菜放車裡了,是特意過來幫忙的。
沈春曉微笑:“謝謝!”
杜衛琪把方便袋放到後座,幫她開了副駕的門,沈春曉也沒客氣,道謝後就坐了進去。
兩個人居然是住在同一個小區,不過,一個在東面那棟,一個在北面那棟,中間隔了小區花園,沈春曉笑道:“真巧!”
“是啊,真巧!以前居然沒有碰見過!”杜衛琪朗朗一笑,很陽光。
沈春曉側面看過去,心裡給打了個高分,對他更滿意了,那時候燕茗光說不練,要真和杜衛琪發展起來,說不定現在都該扯結婚證了。不過好飯不怕晚,有她在,好歹也能讓他們進洞房。
車到小區,沈春曉要先把東西放回去,杜衛琪停了車,告訴他自己住在1802,微笑道:“我先去準備,你一會兒過來吧!要不,我來接你?”
沈春曉笑了,說道:“不用,我能摸着門,幫忙做我是幫不上,幫忙吃那是我的強項!”
兩個人微笑道別。
回到家裡,沈春曉把零食飲料類收好,找出個工藝品花籃,上次趙燕茗提了水果過來,她覺得籃子漂亮,還留着呢,現在正好用。
把剛買的水果放進去,佈置了一下,做成個果籃。
經過一番心靈手巧的佈置,倒也做得有模有樣,左看右看,沈春曉覺得比較滿意。於是拎着籃子下樓,去杜衛琪那棟。
按了門鈴,杜衛琪過來開門,他穿一件白襯衣,袖子捲起,圍裙還系在身上,看起來很生活化,但一點不影響他的帥氣。沈春曉像丈母孃看女婿似的,眉開眼笑地道:“蹭飯吃的人來了!”
杜衛琪笑道:“瞧你說的,請都請不來呢。”他把沈春曉讓進屋裡。
這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挺整潔,果然沒有第三個人。
沈春曉把果籃放在几上,杜衛琪看看果籃,又看看她,說道:“沈小姐你真客氣,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
沈春曉盈盈笑道:“初次登門,總不能空手而來,就當是我自帶的飯後水果好了。”
杜衛琪哈哈一笑,指指自己的圍裙,道:“請坐請坐,還有一個菜,馬上就能開飯了!”
沈春曉坐在沙發上,看着杜衛琪高大的背影就要走進廚房,覺得這麼坐着等着吃不好意思,忙問道:“需要我幫忙嗎?”這話問得很沒底氣,她不確定以自己的手藝,真去廚房的話,是不是隻會幫倒忙。
好在杜衛琪回頭笑笑,朗朗地道:“不用,廚房裡有油煙,會傷你的手!”就進去了。
沈春曉覺得杜衛琪這回眸一笑簡直傾城傾國,帥氣得無法形容,雖然中間加入了她太多的個人感覺,比如欣賞他的善解人意,欣賞他的紳士風度,欣賞他的體貼細緻。
這一刻,她更覺得肥水不能落外人田,不管怎樣也要說服趙燕茗,讓她重新考慮考慮,要是兩個人真發展點什麼,自己也算爲社會作了貢獻,爲減少剩男剩女出了一分力,功德無量。最重要的是,趙燕茗要真墜入情網,她也不用再做擋箭牌了。
沈春曉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脣邊不自覺就泛出一絲微笑來,杜衛琪正端了菜走出廚房,看見她笑意盎然的臉,清明的目光中現出一些溫柔,似是怕打擾了她的思緒一般,腳步也不由停下了。
空氣靜謐,看風景的人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風景,好像一幅寫意圖,氛圍安寧而美好。
當沈春曉思緒不知道轉了幾圈,終於回到現實,立刻感覺到一束目光落在身上,回過頭一看,與杜衛琪目光相對。
杜衛琪回過神來,好像心事被窺破似的,略有些不自然,借微笑掩飾了,把菜端到餐桌上放好,笑道:“好了,可以開飯啦!”
沈春曉淺笑微微,盈盈站起,過去幫忙,幹練利落在這裡體現出來。兩個人好像有多年的默契一樣分工合作,碗筷擺好,杯碟擺好,桌上三菜一湯:木須肉、豉汁排骨、香菇油菜、三鮮湯。
這些菜有香有色,想必味道也不差。沈春曉很開心,心想要是燕茗全面評估起來,這都是加分的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