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下子就涌了出來,醫用剪刀的尖端深深戳進井錚胳膊裡。
我眼睜睜看着,剛要開口喊,卻一下觸上井錚冷沉的目光,我看得懂他不想我出聲,就只好紅着眼圈把頭側到一邊。
不能出聲,可我能在心裡罵人,我用了能想到的最惡毒的字眼,在心裡咒罵舒婉婉,我真沒想到她會這麼殘忍。
她是真的很喜歡井錚,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也許她今天會這麼對井錚,就是應了那句愛的多深就有多恨。
舒婉婉一剪刀扎完拔出來,手上舉着剪刀觀察井錚的反應,看到井錚一直看着我眼皮都沒動一下,她突然就怪叫了一聲,我聽得心頭一抖轉回頭,就看見她手上的剪刀,又狠狠朝剛纔扎過的地方戳了下去。
“舒婉婉,你瘋了!”我再也忍不下去,紅着眼大喊起來,喊完趕緊去看井錚,他卻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就像這兩下都不是紮在他身上似的,整個人都沒什麼反應。
舒婉婉似乎對我的激動反應很滿意,她猛地把剪刀又拔出來,一把扔在腳邊上,轉頭看着那個文醫生,哈哈笑起來,“哎呦,看來之前去美國那個醫生說的沒錯,真的會發展到手腳麻木沒知覺了!”
我忍着眼淚去看文醫生,想從他嘴裡聽到更多東西,我憑直覺覺得,這個冷麪孔的醫生雖然是舒家這邊的人,可他應該和井錚關係不算差,之前不就提醒我們抓緊時間說話,可惜舒婉婉來的太快,我和井錚失去了機會。
文醫生聽完舒婉婉的話,眉頭微微蹙起,看着井錚手上流血的位置,“你剛纔這兩下,足夠弄死他了,你是還要繼續折磨他,還是讓我搶救一下?”
他說着,也不等舒婉婉回答,人已經直接往井錚牀頭走過去了。
我看他過去了,心裡稍微鬆了口氣,我知道他會幫井錚止血處理傷口,這時候井錚最需要的是這些。
舒婉婉緊緊抿住嘴脣,整個臉色沒了之前的猙獰模樣,又回到了我印象裡那個樣子,她看着文醫生動手處理井錚的傷口也沒阻止,站在一邊安靜的看着,直到井錚突然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她馬上湊近過去,一臉關切的扶住井錚,幫他按摩後背。
我看着這一幕,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清楚舒婉婉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什麼。
井錚一直咳嗽停不下來,舒婉婉着急的對着文醫生吼,讓他想辦法把咳嗽止住,文醫生冷冷的看了眼舒婉婉,“他這個病一旦出現咳血癥狀,就差不多到頭了,我沒辦法幫他。”
他說的每個字都清清楚楚的落進我耳朵裡,我覺得自己聽了有那麼瞬間是完全懵掉的,我知道井錚身體上有問題,可從沒想過會如此嚴重。
“他,到底得了什麼病,求你告訴我!求你了,文醫生!”我腦子好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着文醫生,求他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我問完,眼裡的淚水已經忍不下去,再去看井錚時已經滿眼模糊,可我還是看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只看着我。
文醫生吁了口氣,他看了眼井錚,“你沒告訴她這些?”他在問井錚。
井錚的咳嗽聲小了一些,可還是停不下來,他看了眼文醫生搖搖頭,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三五秒後,文醫生直直的看向我,告訴我井錚得了一種很嚴重的心臟病,目前已經發展到,除了移植再無藥可救的地步。
他說到最後時,目光緩緩轉移到舒婉婉這邊,“三個月內還不能做手術的話,就只能等死了。”
話音落下,屋子裡除了井錚的咳嗽聲,其他人都沒動靜。
我只覺得自己渾身發飄,懷疑自己剛纔聽到的那些話是不是幻覺,我從來沒想過井錚的身體已經糟糕到了這種程度。
更糟糕的是,他這樣了還在繼續做着隨時沒命的危險工作,還在身份暴露的時候,被自己人……我想不下去了,眼淚流得止都止不住。
井錚就在這時開了口,他應該是強壓住咳嗽纔講得出話,聲音聽起來和平時很不一樣。
他對文醫生說,“謝謝你幫忙找心臟。”
這句話讓我更加難受起來,也讓舒婉婉重新換回狠毒的模樣,她突然就從手下那裡拿回槍,槍口直接頂在了井錚的脖頸上。
我和文醫生看她這樣,臉色都跟着變了,可是井錚除了臉色更加慘白之外,還是幾乎沒什麼反應。
舒婉婉手上用力,人也幾乎貼到井錚臉上,開口的聲音卻很溫柔,“井錚,其實早就有人提醒過我,說你和我在一起另有企圖,連我爸都問過我,可我對外都說不是的,不是的!但是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都懷疑你,要不是你對自己喜歡的女人能下那種狠手,我到現在都不會完全信你,可惜,呵呵,最後我還是輸了……”
她說到後面,眼淚也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井錚的咳嗽終於暫時止住,他聽着舒婉婉的話,目光依舊只看着我,直到舒婉婉說到那句“你對自己的女人能下那種狠手”時,我看到他眸子裡冷光一閃,終於有了變化。
“你知道就好,所以把她弄來沒有什麼用。”井錚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擡眼看着身邊的舒婉婉。
舒婉婉咬牙切齒的瞪着井錚,“……你終於肯承認了,她纔是你真正愛的人,你跟我在一起就是爲了毀掉我爸的一切是不是?你知道嗎,我其實到現在都沒辦法完全相信,你就是我爸一直在查的那個臥底……”
井錚嘴角突然彎起來,笑着說,“我其實挺慘的。”
舒婉婉疑惑的看着他,“你什麼意思。”
我用力眨眼,也不明白井錚爲什麼這麼說。
井錚沒馬上往下說,我看着他好像是在憋氣,原本蒼白的一張臉突然有了一些不正常的血色,心裡馬上揪了起來,我大聲叫了他一句,“井錚,你怎麼了!”
他一定很痛苦纔會這樣。
舒婉婉似乎被我突然地喊叫給嚇了一跳,她愣了一秒後,手上的槍跟着從井錚脖子上移開,伸手摟住井錚緊張的看着他,“你怎麼了,心臟難受是不是,藥呢,給他吃藥!”
她語氣慌亂的喊着,伸手去跟一邊的文醫生要藥。
舒婉婉完全就像個瘋子一樣,前一秒還猙獰可怖,下一秒又變成溫柔擔心的小女人,讓人分不清她究竟那一刻的表現纔是真實的。
井錚還是不說話,文醫生看了他一下,臉色跟着沉了下去,他伸手扒拉舒婉婉,“你放開他,他的藥已經被換掉了,能熬到現在真是奇蹟。”
舒婉婉聽了他的話,手上一鬆放開了井錚,滿眼疑惑的看着文醫生,“他的藥被換掉了,誰換的,我怎麼不知道。”
文醫生沒看她,只回答,“我換的。”
“什麼!你換的,你膽子真是……”舒婉婉很震驚的喊起來,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她直接把手裡的槍口調轉,指向了文醫生。
我也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些,我緊張又無能爲力的看着井錚,不清楚那個被文醫生換掉的藥,對他有多大的影響。
“我不換了他的藥,你今天可能在這兒看到他嗎,那筆錢的下落你就再沒機會知道了。”文醫生對舒婉婉的反應並不在意,口氣平靜的接着往下說,“記住你的目的是什麼,別讓你爸爸失望。”
這句話起了作用,舒婉婉聽完半天沒說話,臉色漸漸平靜之後,她的槍口再次對準井錚,“告訴我,那筆錢到底在哪兒。”
井錚的臉色又變得沒有血色了,可是他的眼神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一些,聽了舒婉婉的問話,他嘴角又微微彎起來,“那筆錢我交給潘茴了,我們離婚時給她的。”
我意外的看着井錚。
舒婉婉咬了下嘴脣,一臉不相信的看着井錚,“給她了?”她問完,眼神狠厲的朝我瞥了一眼。
我看得出她是真的不相信井錚說的。我心裡很清楚,井錚根本沒給過我什麼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說的那筆錢就是之前她從我這裡想要找到去向那一筆,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那筆錢的下落,直到我跟他離婚分開了也不清楚。
那是個懸案,可他怎麼說把錢給我了,我也被井錚弄糊塗了。
“那筆錢……原本就是她媽媽當年轉移掉的,你爸爸很清楚當年發生過什麼。”井錚說的非常慢,每個字出口都要停頓一下調整呼吸。
舒婉婉眼神困惑的看着我,她想了一下,突然轉頭看着井錚問,“你是說,當年那個拿走錢的女臥底,就是她……媽媽?”
井錚點點頭。
舒婉婉還是不相信,她搖搖頭,目光質疑的上下打量着我,“你騙我,不可能。”
井錚臉色愈發淡了,他忽然捂住嘴,整個人也一下子往一側垮着癱了下去。
他一臉極力忍住的表情,讓我整個人都跟着他緊張到不行,我在椅子上用力掙扎,開口喊着把我放開。
我心裡好怕,感覺他要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