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駐守城門的統軍將領休息的樓宇上……
風荻立在窗口。撩起窗口垂着的竹簾,這位置可以將樓下樓門進出的情境一望無垠。
一輛普通的馬車緩緩行來,在城門前停下,車伕安分的揭開車簾,等着守城的官兵檢查。
官兵仔細的查過馬車,揮了揮手,示意放行。
車伕將車簾放下,馬車緩緩啓動。
窗簾揭開,車簾揭開,一個相貌平平,十分文儒的年輕男子端坐車中。
風荻緊盯着那張平凡的側臉,眉頭蹙緊,鳳眸窄了下來,臉色略沉。
年輕男子側過臉,擡頭向他望來,淺淺一笑,神色淡然無畏,又帶了一抹諷嘲。
風荻冷哼了一聲,重重的摔下竹簾。
親兵進來,“二皇子,屬下已按吩咐將餘下的四隊人分插在暗屋各出口附近。明明見‘冷劍閣’的人暗中潛伏,怕是等着天黑行動。可是不知爲何,突然間他們的人盡數撤去。屬下派人去探過,竟走得一個不剩,應該是他們計劃有變。”
風荻瞥了眼已落了竹簾的窗口,從簾縫中隱隱能看見方纔那輛馬車,正駛出城門,“容華這次真的已經出城。”
親兵愣了愣,“城門把守森嚴,並沒發現容華和白筱的蹤影。”
風荻冷哼,“就城門那幫飯桶,且能認得出容華。就在方纔,我親眼見他出城。”
容華出城前那好整以暇神情撩得他鬼火直冒,又無可奈何。
“那爲何二皇子不叫人將他攔下?”
“他們沒搜到白筱,拿什麼藉口留他?”風荻臉色陰沉,“備車,跟上去。”就不信白筱能憑空飛了。
走到門口,又吩咐道:“繼續追查當年遺失的兩株相思草,無論如何要找出來。”
親兵即時愣住,“不是追回一株,另一株說已經不在了?”
風荻眸色冷沉下去,“當然在,而且就在‘平州’,去查。”這次容華到‘平州’可以說是破斧一戰,如果不是得到了方法,絕不可能這麼離開。
他細查過所有可能性,唯一的遺漏便是當年遺失的那兩株。
其中一株已然追回。那很唯一的可能便是餘下的那株不但沒有不在了,還被人繁殖下來了。
按這次容華破釜沉舟之勢,與那人定然不是一夥,甚至不知道此事。
可是不是他們的人,還有誰能冒死,暗中種下相思草,潛伏這麼多年,即不求利,也不求權?
他百思不得其解。
古越一覺醒來,揉了揉漲疼的額頭,身上暖暖融融,手邊觸碰柔軟的絲被,記得昨晚將白筱壓在身下,雖然這鬼丫頭甚不安分,鬼叫連天,但與她一起的那感覺甚好……
心間漾起的暖意,更暖過身上絲被,微微一笑,半睜了眼,懵懵的側身向身邊抱去,抱了個空。眼前又哪裡有人?
一個叮嚀,昏迷前的記憶盡數灌進腦子,即時怔住,後腰處彷彿微微的還有些發麻,笑意盡收,咒罵出聲,“該死!”
一骨碌翻身坐起,掃過牀上牀下,哪裡還有白筱的身影,只得枕邊的一頁疊着的信箋。
飛快抓起,攤開看過。
怒火頓時上涌,俊眸半窄,臉黑得如鉛雲壓頂,握了拳頭,重重的砸在身側,就知道這丫頭信不得。
好啊,白筱敢這麼玩我,等我捉你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將信箋揉成一團,正要擲,又自收回,重新攤平,疊好放入懷裡。
低頭看着覆在身上的絲被,他自小身份特殊,說是太子,實際上並不象別家皇子那般前呼後擁着一堆下人,如沒有他叫喚,下人們也不能隨便出入他的寢宮。
在他記憶中,爲他蓋被的除了容華。再無別人。
胸間慢慢攏上一團暖意,怒氣又慢慢散去,手掌撫過被面,她倒也不算完全沒有良心。
側臉望向窗外,天已矇矇亮,苦笑了笑。
大哥啊大哥,你好教不教,偏教她這個,這下好,用到了我身上,還是立竿見影。
那點穴手法,他再熟悉不過,他與容華自小爲了更換身份,就連學武,以及一些可以相通的內功身法,無一不二人一同修習。
白筱在他身上所用這招,也正是隻有他和容華纔會的手法之一。
這招點穴與別人所用不同,無需內力,靠的是巧力和手快,準確,但位置在後腰之處,又得近身方可用,所以只能用於偷襲和別人完全不備之時。
是他們小的時候。功力尚淺,不足以自保,容華照着醫書對人體筋脈的解敘,自行琢磨出來的,再授於他。
後來隨着二人功夫漸強,這手法更不會再用,這麼些年過去了,哪還會想起這事。
所以從來沒想到除了他二人,還有人會這手法,他沒教過白筱,那教白筱的只有容華。
也正因爲沒有料到。纔會中了白筱的道。
再望向虛掩着的門口,濃眉緊皺,他的三千鐵騎,已盡數出城,並沒與他們一道,然他所帶與他一同住店的隨從,均是千里一,又是身經百戰,極爲謹慎的人。
客棧中戒備算不得森嚴,但白筱這麼大個人離開房間,不會全無所知。
按昨晚着白筱的道到現在時間來算,已有近兩個時辰,他居然可以睡到現在,未被發現,而外面也全無動靜,打了個寒戰。
掀開絲被,翻身躍起,見他的一雙軟底鹿皮靴整整齊齊的擺在腳榻上,顯然爲白筱所爲。
一時間不知是何感覺,是該怒,還是該喜,過了好一會兒,才罵了聲,“臭丫頭。”又嘆了口氣,這丫頭着實叫人頭疼。
重新坐回牀邊,一邊穿着靴子,一邊朝外大聲喊道:“來人。”
親兵隊長推開門,不見白筱,才放心進來,在牀前不遠處站定,偷偷看向坐在牀邊的太子,曖昧的笑了笑,揉了揉鼻子,“太子昨晚睡得可好?”
他隨古越多年,就算過去打了大勝仗,用舞熙犒勞將士,古越也只是獨自飲酒。這還是第一次見他與女人同宿……
難免爲他感到高興。
古越正束着鞋帶,聽他語調不對,擡眼望來,不禁眉頭一蹙,冷聲問道:“白筱呢?”
親兵隊長怔了怔,他的枕邊人不見了,卻來問別人,“不是和太子……”
古越板着臉起身邁下腳榻,重哼了一聲,“昨夜她點了我的穴,我昏睡了兩個時辰。”
親兵隊長倒吸了口冷氣,冷汗透溼了背心,太子被人點了穴近兩個時辰,竟然沒人發現,如果是對頭,是何等可怕的事,眼裡曖昧之色瞬間煙滅,盡是惶恐,這時方想起,昨夜白筱出去後,並未見回來,汗珠滲出額頭,順着臉膛滑下,“昨夜公主出去淨手……”
“爲何不攔?”古越腦中嗡的一聲炸開了,眼裡燃起火,一把揪了親兵隊長的胸前衣襟,將他拉近。
親兵隊長不敢動彈,“之前太子房中傳來,太子與公主……與公主……歡好的聲音……公主出房時還嗔怪……太……太子等不得……”
他想着當時情形,這番話說得着實辛苦。
他自己都是男人,當然知道男人在這種事興頭上的時候,如果被敗了興,是何等煩悶。
哪知偏偏就在這事上,出了岔子。
古越面色微僵,他在軍中多年,雖然他從不找女人,但戰後用舞姬犒勞將士,軍中將士玩樂不多回避,所以見怪不怪,早已習以爲常。
所以昨夜與白筱在房中,又無外人,所以也從來沒想過禁聲迴避之說。
現在想來,他與白筱那麼大的動靜,再加上白筱殺豬般的的鬼嚎,怎麼可能不讓隔壁房全神戒備的屬下聽見。
雖然他對自己屬下玩樂見得多,但到了他身上,便不是那麼回事,而且那個女人不是用來玩樂的舞姬,而是他真心想得的白筱。
俊面泛了紅,不自在的將臉撇開,放了手,“這麼說她應該還在客棧?”
“客棧凡是能出入的地方,均有人守着,如果公主靠近門口,定然不會沒有動靜。”親兵隊長雖然不敢打擾古越,但客房外卻沒敢放鬆,白筱確實是進了茅廁,並未到處走動,他能確實白筱從未靠近任何門口。
話雖然這麼說,古越總覺得隱隱不安,白筱藏身客棧哪個角落,等他們離開再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然這個笨辦法,騙得過誰?
白筱不可能笨到認爲他不會搜客棧,“可還有別的出路。”他輕咳了一聲,“比如爬牆……”
“爬牆?”親兵隊長睜大了眼,以爲自己聽錯了,“太子是說公主爬牆?”
古越臉色沉了沉,不答。那丫頭九歲就會爬牆,過了這幾年,不知爬牆的技術長進了沒有。
親兵隊長見他臉色不善,不敢再多問,“我們進店之後,便仔細看過,牆裡牆外,並無不會武的姑娘家容易攀爬的地方,而且就算有,外面把守的兄弟,也不會不知。”
古越對自己的兵,自然再清楚不過,且能容人在牆上進進出出,問這話也不過是存了一分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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