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樓’和‘醉香閣’正門是門對門。然後院便隔得遠了些。
碧竹順着牆根回走,總覺得身後有人跟着,心裡七上八下的,遠處打更的正打着三更,更覺得毛骨悚然,站住腳,回頭問道:“是誰,誰在後面。”
等了一陣,不見有人,更是害怕,扭回身,撥腿要跑,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忍不住又回頭望去,見一個一身豔紅長裙的美貌女子立在身後不遠處。
剎時間嚇得三魂沒了二魂,腳下一軟跌倒在地,“你是誰?”
那女子不答,只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向她慢慢走近,“原來你是‘月夜樓’的琴師碧竹。”
“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碧竹見她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愈加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既然你是碧竹。那現在‘月夜樓’裡的那個琴師又是誰?”女子轉眼已到她面前。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碧竹恐懼到了極點,爬起身正要逃跑,被那女子按住肩膀,身子一軟,哪裡還有力氣逃跑,驚恐的看着來人。
女人很是豔美,就是明天要掛牌的,號稱豔絕天下的玉竹在她面前也得遜上幾分,但面無血色,又定定的看着她,在這月夜下顯得異常詭異。
鬼,是鬼來索她的命,碧竹半張着嘴,出不得聲。心裡只有這麼一個想法,怕是自己背叛月姑娘,陷她們於困境的報應。
女人看了她一陣,面色陰冷,自言自語道:“難道那個頂替這丫頭的是她?”放開手,轉身慢慢走開。
碧竹一直到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纔回過神,自己還活着,背心已被冷汗溼透,哪裡還敢停留,爬起身飛跑向‘醉香閣’後門。
回到‘醉香閣’,偷偷從後門溜了進去。
剛關好門,一顆懸起的心和算落下。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邊探頭。正是一心對她,承諾要娶她的‘醉香閣’東家丁準才。
這三更半夜的從外面回來,被他看見,不知該要怎麼誤會,不願多生枝結,忙縮身門邊堆放着的雜物後,等他離開後,再悄悄回屋。
丁準才左右望了望,徑直摸過前面一間獨立的小樓。
碧竹心裡一緊,猶豫了一會兒,悄悄掩了過去,躲在窗下。
屋裡傳來一陣打情罵俏。
“爺,你不怕那小丫頭髮現,明天就是好日子,這當頭出了事,可不得了。”
“她屋裡早早就熄了燈,這當頭,怕是早睡得死了。”
碧竹以前就聽說過丁準才和明天將掛牌的姑娘秋菊有一腿,但丁準纔對她信誓旦旦,是別人眼紅造謠。
這時撞了個正着,心裡一陣難受。果然沒有不偷腥的男人,好在她雖是琴師,但終是在花樓大的,這些事見的也多,比別家姑娘要想得開許多。
事到如今,只能當作不知,暗歎了口氣,正要走開,又聽秋菊道:“你當真要娶她?你娶了她,她就成了這場子的老闆娘,我怎麼辦?這‘醉香閣’誰還拿我當回事?”
當即收了腳,趴回窗邊,將窗戶一角的窗紙捅了個洞,朝裡望去。
丁準才笑着摟了她哄道:“我哪能娶人她,娶了她,我家裡的那母老虎還不來踢了這場子。再說她要模樣,沒模樣,要身段,沒身段。上了牀更是淡而無味,哪能象你這般撩人心肝,讓我兩日不碰,就渾身沒勁。”
碧竹臉慢慢白了下去,咬脣忍淚,雖然這只是他哄人家女人與他風流快活的情話,聽着卻也煞是刨她的心肝。
“那你爲何要許她?”秋菊不依。
“不過是哄着她到咱這兒來,一來風風光光的拆了胡月那婆娘的臺,二來借她的琴把你捧起來。等過了這遭,她安安分分的呆着,也就算了。如果不肯老實,非要鬧什麼妖蛾子,看我怎麼收拾她。”
“你說的好聽,你能將她怎麼着,鬧得急了,她拍拍屁股,還不是回了那邊。”秋菊不以爲然的撇了撇嘴。
丁準纔將她抱在懷裡,手在她身上亂捏,亂揉,“被我玩爛了的爛柿子,她還能回去?這次拆了胡月的臺,胡月能把她恨死,還會要她?再說如果她不老實,丟給下面護院們玩幾天……不老實也得老實……得,別說她了,掃興得很,咱樂咱的……”說着,張了嘴就往秋菊胸前白肉上啃。
秋菊半推半就着,隨他滾成了一團。
碧竹僵在窗外,渾身冰冷,愧疚,怨恨,絕望。當頭向她壓來,死死的捂着嘴,不敢哭出聲,此時被丁準才發現,定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哽咽了一陣,掩面奔了出去。
重新回到‘月夜樓’後門,擡了手,終是沒勇氣拍下去,哭着奔向門前水井,一頭紮了下去。
跑了‘銘城’附近好幾個地方的胡月正靠在軟椅上打盹。聽到‘撲通’一聲,又聽轎伕驚叫道:“月姑娘,有人投井。”
一個‘叮嚀’沒了瞌睡,望向前面的井,“快去撈人啊。”
轎伕忙將她擱下,急奔到井臺邊,拽了井繩下井撈人。
等衆人七手八腳的將人撈了上來,又是一驚,“是碧竹,已經閉了氣了。”
碧竹是胡月養大的,不管她犯了什麼事,這時在這兒跳了井,哪還有脾氣,急得又是拍背,又是壓胸的折騰了一陣。
碧竹嘴裡悶出一口水,總算轉醒過來,睜眼迷糊中見是胡月,羞愧難當,哪有臉面,哇的一聲哭,又要往井裡跳。
胡月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見她如此,又急又氣,將她一把抱住,對轎伕們叫道:“先給我拖回去再說。”
白筱佔了碧竹的房,胡月又不放心碧竹現在的情形,便將她送進了自己房裡。
玉竹正在白筱房中,見胡月差人來喚,便拉了白筱一同過去。
見了剛被胡月換過衣衫,裹着被子,仍是一頭盡溼的碧竹,微微一愣。
聽完胡月所說的來龍去脈,雖然惱她,但見她落到這個地步,又是一起大的,嘆了口氣,好聲安慰了她一陣。
等碧竹睡了。出到外間,才向胡月問道:“碧竹回來了,以後怎麼辦?”
胡月看了看白筱。
白筱忙道:“既然回來了,怕也不會再有二心,你們以前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反正只是暫時住上些日子,隨便給我安排個差事,混個三餐便好。”
胡月見碧竹回來,見她這副樣子,雖然爲她難受,但打心眼裡還是高興,不用擔心以後白筱走了,後續無人,回頭隔着珠簾望了眼裡間睡熟的碧竹,“她現在這樣子,明天也上不了臺,明天還得勞煩小竹姑娘……”
白筱笑了笑,“好說,碧竹姑娘什麼時候需要上臺,我什麼時候讓出來便是。”
她只不過是想借此傳消息給莫問,上不上臺,她纔不在意。
胡月甚喜,“雖然碧竹回來了,但我答應姑娘的也一樣作數。”
“謝謝月姑娘。”白筱謝過胡月,回到自己住處,擡頭望着天上明月,隱隱有些不安,到底是哪來的不安,又說不上來。
容華放飛手中白鴿,回頭對正焦燥着來回踱步的古越道:“風荻還不死心,追到這兒來了。”
古越猛的剎住腳,“白筱如果尚在‘銘城’,而風荻也來了,難保不出麻煩。”握了拳,一拳擂在身邊牀柱上。
碗口粗的牀柱,頓時從中折斷,牀幔‘轟’的一聲塌了下來,“都怪我大意。”
又擡頭瞪了眼與自己酷似的面頰,也怪他,好教不教,偏教她那玩意,不過這醜事,是不會說出口的。
容華施施然的看着倒塌下來的牀幔,“着急,也不用拆了人家的屋子,又得多花銀兩賠人家的牀。”
古越白了他一眼,“千金焚香的時候不見你心痛銀子,我毀了個牀,你便心疼成這般,當真是兄弟不如女人。”
容華搖了搖頭,暗歎口氣,他心裡果然儲上了白筱。
“你不急?”古越見他只在聽了白筱跑掉時微微愣了愣,便再無更多的表示,神態怡然,全然沒當回事一般。
“急,急有什麼用,人丟都丟了,只能找。”容華望向窗外,她逃在情理之中,以她的性子,不逃纔怪。
只不過沒出西越便逃了,而且能逃掉卻在意料之外。
古越深吸了口氣,於他對面坐下,“我調了所有人,包括‘冷劍閣’分堂的人暗中搜索了‘銘城’均不見人,實在不明白,她能躲到哪兒去。”
容華把着茶蠱正要飲的手停了下來,“當真確定沒有出城?”
古越搖了搖頭,“我派了與守城軍相熟的人去打聽過了,沒有機會出城,必定還在城中,只是不知藏在哪裡。”
“既然沒有出城,那就還好辦,只是現在的麻煩是風荻。”容華手指撫過杯口,眉頭也是微微一蹙。
俊男坊的番外,不知大家喜歡不喜歡,希望說說,果子好安排要不要繼續寫下去。